第一卷 第6章 「寒酸」的一千元

第一卷 第6章 「寒酸」的一千元

自從孟老師接手班級之後,耿小慶就很不高興。佟童沒有往別的方面想,他以為耿小慶只是不好意思,她無顏面對孟老師,畢竟在孟老師來的當天,她就被抓了「現行」。

耿小慶愛財如命。從上高一開始,她每個周末都去寶龍廣場的自助餐廳打一天工,上了高三也不例外。她並沒有將打工的事情告訴媽媽,儘管她媽媽也不會關心。她將賺來的每一分錢都存了起來,她說,那就是她上大學的學費。

她攢錢的事只有佟童知道,儘管平日里的生活捉襟見肘,媽媽給她的生活費總是不夠用,但是有佟童接濟。佟童同樣窮得叮噹響,但他總能神奇地省出一筆錢來,偶爾給她買一次她愛吃的壽司卷,或者她最愛的奶茶。

上了高三之後,耿小慶顯然比以前焦慮了很多,她拼盡全力都考不到市裡前五十,更何況還要抽出一天時間去打工呢?每次聯考成績一出來,她就會沮喪半天。

在佟童看來,她已經很厲害了,老師都說她能考上很好的大學,但耿小慶顯然不滿足,她不耐煩地沖佟童吼道:「你這個傻子,你怎麼知道』很好『和』頂尖『之間差了多少檔次?我肯定要考最頂尖的!」

佟童剛進高中時,成績也是可以的,並不是耿小慶口中的「傻子」。不過她願意怎麼叫,那就怎麼叫吧!佟童從不跟她計較。

十一過後,又一次聯考成績出來了,這次耿小慶連前六十都沒進去。午飯都成了罪人,耿小慶在食堂里發了一頓火:「吃吃吃!別再用這些破渣渣浪費我的時間了!我不吃!」

看著那一份沉默的午飯,佟童都替它們感到無辜。耿小慶跑到操場上坐著發獃,佟童只好又給她買了一個雞蛋灌餅,還買了一碗小米粥。

耿小慶機械地叼著吸管,喃喃自語:「為什麼郝夢媛和孫平安每次都能考全市第一第二呢?」

佟童愣了一下,這兩個名字他是熟悉的,上次為他正名的,不就是那個叫郝夢媛的女孩子嗎?「孫平安」這個名字也很耳熟,是張垚垚說出來的,他是郝夢媛的男朋友?

乖乖,他們原來這麼厲害啊!居然在全市數一數二。難怪在面對囂張的張家母子時,郝夢媛也絲毫不怯場,有理有據,讓人刮目相看。

耿小慶還是吃不下任何東西,她仰天長嘆:「要是我也有條件去輔導班,把物理成績提上來,我肯定比他們考得更好。」

耿小慶不止一次念叨過輔導班了,可惜她連生活費都捉襟見肘,哪兒來的錢報輔導班?佟童想助她一臂之力,可他的情況也很窘迫。對他們倆來說,「輔導班」三個字太奢侈了。

耿小慶發了一會呆,才跟佟童商量:「有件事我想拜託你。」

「有話就說,跟我用得著吞吞吐吐么?」

「在二中那邊有個『清北』輔導班,聽說那裡的老師都能搞到高考的內部資料。哪怕我能聽上一節課……」

耿小慶想讓佟童提前將錄音機放到教室里,等下課了再去拿,憑藉他的身手,肯定能做到萬無一失的。可佟童也不是傻子,他直截了當地說道:「這不等同於小偷么?」

耿小慶漲紅了臉:「這怎麼能算小偷?這是讓學生接受教育的機會變得更加公平!」

「如果不是小偷,那你為什麼不能光明正大地進去聽課呢?」

耿小慶惱羞成怒,憤憤道:「我從來都沒有求過別人,好不容易求你一次,你卻說我是小偷!哼!以後別再跟我說話了,我沒有你這個朋友!」

她一生氣,佟童就亂了陣腳,可即便這樣,他也不能草率地去做小偷。耿小慶把雞蛋灌餅和小米粥全都扔給了他,淚珠子已經滾落下來:「我今年生日,沒有一個人記得,沒收到一件禮物,反而被人嘲笑一番。這個世界上,也就只有我這麼倒霉了。」

啊?!

佟童十分驚詫,他把心思全都用在孟老師身上了,居然連耿小慶的生日都忘了。

這次她心情不好,都不說「就咱們倆如何如何」了,而是直截了當地說「我自己」。佟童很自責,這次真是他做錯了。除了他之外,耿小慶沒有別人可以依靠了。可他居然連她的生日都忘了,的確不應該。

在耿小慶去自助餐廳打工的那天,佟童一個人去了她說的清北輔導班。雖是周末,但輔導班的人反而更多了。佟童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他懵懵懂懂,隨著人群上了樓。

老師們熱情激昂,講課的聲音不小,可佟童還是什麼都聽不懂。他在走廊里徘徊了一會兒,一個中年人叫住了他:「喂,你是哪個班的學生?怎麼不去上課?」

「……」

「你不是我們這兒的學生?」那人又往前走了幾步,警惕地追問道:「你是來偷課程的?」

「偷課程?呵,你也不打聽打聽我的名聲,誰稀罕你家的課?」

儘管佟童什麼都沒幹,但他的衣著和神態都透露著一股寒酸氣,難怪人家懷疑他。可他話音未落,一間教室的門被打開了,幾個學生有說有笑地走了出來。好巧不巧,那個笑的最大聲的,偏偏是張垚垚。

看到佟童,張垚垚也愣了,繼而笑道:「喲,特困生也上得起這個輔導班?」

佟童漲紅了臉,張垚垚卻放肆地大笑了起來:「你不會是來偷課程的吧?老師,你們趕緊排查一下,說不定這傢伙在哪個教室藏了錄音設備呢!」

佟童氣得渾身發抖,可他氣急了,反而冷笑了起來:「別以為上個輔導班就了不起,沒上過輔導班的,成績還比你好,那才叫真本事。」

儘管不想承認,但張垚垚很害怕佟童的冷笑。別看他是個憨厚的傻大個,可是一冷笑起來,就透著一股邪氣,好像下一秒就會翻臉,然後乾脆利落地把他放倒。

張垚垚非常不爽。儘管如此,他還是硬著頭皮,嘴上犯賤:「我上不上那是我的自由,要是我願意,更貴的我也上得起。不像有的人,連個最便宜的都上不起,還鬼鬼祟祟地來偷課……」

他再說下去,佟童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的拳頭握得緊緊的,隨時準備出擊。可就在這時,一聲熟悉的「佟童」,再次為他解了圍。

又是孟老師。

孟老師走上前來,熱切地說道:「你是來找我的吧?我讓你來補課,你果然來啦?」

……???

不過佟童這次倒領會到了孟老師的意圖,說道:「唔……其實,我還有別的事……」

「什麼事?」

儘管不好意思說出口,佟童還是說了下去:「我跟幾個朋友湊了點錢,想給小慶報個物理輔導班,她老早就想報了。」

說著,佟童解下書包,從裡面拿出一個信封來。他本來不想弄得人盡皆知,可好幾個人都說他「偷課」,他便想證明自己,他不是小偷,他是帶著錢來的。

不料,張垚垚冷眼看了那癟癟的信封一眼,冷笑道:「你帶了多少錢?」

「一千。」

「哈哈,一千塊錢,只夠我上一節課!」

佟童又驚又怒,孟老師卻不緊不慢地看向張垚垚:「呀!沒看出來,這位同學志存高遠啊!聽我同學說,四位數的輔導班不是有錢就能報的,他們只針對衝擊清北交復的學生,不知道你想考其中哪一所啊?」

……

一陣尷尬的沉默過後,張垚垚訕訕地岔開了話題:「我的目標我自己知道就行了……哼!我媽早就說了,高端的輔導班應該在高端的地方上,下次就去我家酒店吧!省得遇到一些人,影響我學習效率。」

張垚垚走了,佟童羞憤難平,也沒有跟孟老師寒暄,拿著那個「寒酸」的信封,徑直跑回了家。

到了深夜,他一個人坐在院子里,越想越憋屈,怎麼就沒揍姓張的一頓呢?他一身憤怒無處發泄,沖著院子里破舊的沙袋一陣拳打腳踢。

耿小慶下班了,她沒有回家,而是先找了佟童。她倚著門,有氣無力地說道:「有沒有速食麵?有就給我煮一包,我要餓死了。」

「今天沒在餐廳吃飯嗎?」

「沒有,遇見了張垚垚和他媽,噁心得一口都吃不下。」

……

真是冤家路窄。

張垚垚剛上完一節四位數的輔導課,又去人均三百的自助餐廳吃了晚飯,這兩樣就花掉了佟童兩個月的生活費。

聽說,張垚垚經常去那個自助餐廳吃飯,那裡是港城最貴的飯店之一。跟別人不同,他是真把自助餐當成家常便飯來吃的,不需要在特殊的紀念日去吃,也不用等到有錢了再去。

他去的很頻繁,要不也不會遇到耿小慶,也就不會對她展開猛烈的攻勢了。他自詡為「港城張公子」,可耿小慶壓根就看不上他。她的目標可高著呢,用她的話說,張垚垚不過是個小地方的小土豪,上不了大檯面,也不會有大成就。

可就是這個小土豪,也能在佟童面前耀武揚威,上躥下跳。除了揍他一頓,佟童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即便揍了他,最後倒霉的肯定還是佟童。

上次老牛送來的速食麵還有幾包,佟童熟練地煮上了,他自言自語道:「我煮包速食麵,還要猶豫要不要加個雞蛋,可他一天花四位數都那麼輕鬆……有時候,人生真的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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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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