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夏獲（四）

一開始的時候，這廟是附近村民用來祈求風調雨順，多子多福的。

後來日子久了，該乾旱的時候還是乾旱，還澇災的時候也躲不了，孩子不見多，被山中野狼叼去的也不少，原本誠誠懇懇的信民就一一改了信仰，神廟無人參拜，漸漸地破落不少，但因為位置剛好可以供獵戶歇腳，也不至於被附近的村民所遺忘。

有一次，一個獵戶走遲了些，只好在破廟裡留宿。

夜風吹來吹去，讓那獵戶心生畏懼。

第二天，他著了涼，因為無葯醫治，高燒好幾天，最後還是撒手人寰。

那獵戶最後所處之地，也就是那個破廟慢慢地就讓人落了口角。

後來經過的獵戶或許是知曉了自己做多了殺神的事情，心裡有愧，看到神像似笑非笑更是讓他們不安，可面子上又偏偏不承認。

或許是那廟有女鬼纏身吧……

不知是誰先說了這句話，或許是把它當作心理安慰吧，許多人是信了的，這一傳十十傳百，原本沒有根基的東西被傳得神乎其神，像是真的一般。

後來就有了要祭祀女鬼的說法，祭品就是孩子。

一開始的孩子是從那個村莊一戶人家裡拿出來的，孩子的母親哭鬧著，抱著孩子死活不撒手。

村民們在旁邊，一派拉孩子，一派拉母親，對他們來說，只要不牽扯到自己的家庭，祭品不是自己的孩子，做什麼都願意。

那個孩子還是被拉走了，母親日日咒罵，有點瘋瘋癲癲的樣子。

巧的是，孩子放到破廟裡不久就不見了蹤影，村民們大喜過望，紛紛說是那鬼收了孩子，不會再鬧騰了。

心底有了安慰，獵戶們也放心大膽地留宿那破廟內。

直到第二年的冬天，村裡凍死了幾個人。

有人提出，也許每年都要祭祀女鬼，都要獻出一個孩子。

這是荒唐的事情，可就是有人信了。

是第一個被祭了的孩子的母親。

她瘋瘋癲癲地指著村長家的兒媳婦，那日扯她扯的最凶的人。

「我兒託夢給我了，那神娘娘想要她的大兒子！」

被指著的婦人像那個母親先前那樣咒罵著，立刻抱住了自己的大兒子。

她這樣做是無濟於事的。

又一個孩子被扔到了神廟裡。

第三年，兩個失了孩子的母親像達成共識一樣對村裡最富有的那家動了手。

第四年，第五年之後皆是如此。

直到第八年，到了一個只有兩個孩子的家中。

那丈夫也算是有幾分男子氣概，卻起了賊心。

他跑到了鄰村，偷了一個孩子，繼為自己的孩子，送到了神廟裡。

村長以及前七位母親知道后，對那個丈夫的行為訓斥了一番。

其實他們心裡都知道，要保全自己的孩子，就必須有人做出犧牲。人人都失去一個孩子的情況下，心裡才會平衡。

第九年，一個不知從哪裡來的孩子被頂替當成了祭品。

第十年，鄰村的一個新婚夫婦有了自己的孩子。

妻子臨盆，想要給自己的孩子撿些藤蔓回去編織一雙小鞋子。

她來到了破廟所在的那個山林。

她被已經失了人性的村民們發現了。

村民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掙扎的妻子抬到了神像前，便歡歡喜喜地回了村。

今年的祭品又有孩子代替了。

殊不知，那妻子體弱，半夜羊水破了，沒有村裡的接生婆幫忙，躺在那又冷又潮的地板上，根本沒有生育的力氣。

那妻子在此醒來時，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九頭的姑獲鳥。而她也原以為那孩子在她的肚子里，陪著她一起死去。

她看見自己的屍身，依舊躺在破廟的地上，只是肚子已經塌下去一片。

孩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