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章:大祭司
一聲走了,是道不盡的未知。
可能是生,可能是死,可能前途未卜。
然,有的路其實註定沒有選擇。
血郎君當初把人帶回來,以為可以從此遠離是非。儘管水珠璣的建議沒安好心,可這是唯一能讓無淚留下的辦法。
而當時,依託妖境才是保命的根本。
想想這些,側眸睇眼一旁。
道:「怕嗎?」
無淚搖頭,人雖小步伐卻沒有遲疑。
道:「無生門沒了,明夷、明嬰兩位師兄不能再丟,我要把他們找回來。」
「你想重建無生門?」
「嗯~~~」小傢伙再度搖頭,稚嫩的臉上有著超出一般人的成熟,道:「影叔叔說過,名利是是非頭子。無生門,樹大招風。
爹爹就是拋不下這「名」舍不下這「利」,才會走上這條路。
所以,我不想這樣。」
「呵,小屁孩懂什麼?
你爹是為了大義犧牲,無生門是為了正道而亡。什麼名啊利的,太小看你爹了,懂不懂?」
說罷,他就收回目光想看別的地方。
小孩子就小孩子,哪裡曉得大人的良苦用心。
毛都沒長齊,張口就名利。
那廝,也不知道教些什麼?一天天的,沒得教壞人。
可他話音剛落,小傢伙不同意了。
立在原地,怎麼拉都不走。
無奈,只好耐心哄著:「怎麼啦?」
剎那,小傢伙那一本正經的抬眸,清靈澄澈的眸子一下就照進他心底,不由自主愣了神。
喃喃道:「我說錯了?」
見狀,無淚
這才點了頭。
道:「爹爹的名不是個人的名,是無生門的,是天下的,也是正道的。他的利,也是無生門的,天下的,正道的。
先天下,后個人。
這才是,他的名和利。」
「既然這樣,你把他們找回來做甚?又不想走你爹的老路子,又想找人,這樣,豈不矛盾?」
「我想把爹爹的堅持傳承下去。」
「什麼意思?」
「無生門可以沒有,無生門不能斷。我還小,沒有足夠的能力,做不到爹爹的成就。
但是,兩位師兄可以。
只要把他們找齊了,爹爹的苦心就不會白費。」
聞言,血郎君好是一陣出神。
久久才伸手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笑道:「又是他教你的?」
「不是,是我自己想的。」
「還行,你爹沒白疼你,他也還教的不差。」說著,指著前方道:「出了前面的岔路,妖境就和咱們沒關係了。
遇到什麼都有可能,你要有心裡準備。」
「嗯,」無淚聽罷,擲地有聲的點頭應答,忽的抬頭問:「那我還能見到大哥哥嗎?
我……我想跟他道歉。」
我不該,那樣傷害他。
「誰知道呢?
大概趕得上,大概趕不上。就看咱倆造化怎麼樣咯?」
眼看小傢伙蔫兒吧唧,立馬改了口風,道:「好了,努努力,還是有希望的。
走吧。
晚了,就什麼都趕不上了。」
說著,乾脆蹲下讓人爬到背上,就那麼馱著千里奔襲。
忽起的風馳電掣,讓小小的人
睜不開眼。但,沒有叫一句苦。雖然血郎君沒有明言,可他曉得其中意味著什麼。
頓時,稚嫩的胳膊緊緊抱住脖頸。
而與此同時,他們走後妖境的結界重新合上。
水珠璣從術法中看著兩人離去的樣子,一回頭,又疾疾轉回妖司,復趕到神廟找大祭司商議。
大祭司實際也在等他到來,就連那杯茶,早已給他涼的剛剛好。
看到人來了,便迎著落座。
道:「如何?」
「業已辦妥,接下來,就要看他們的造化。」
「大人找到了什麼?」
「什麼都瞞不過你。」水珠璣笑笑,掏出那本有著花中影雨酥兒的人丁造冊,道:「吾百思不得其解,還請大祭司替吾解惑。」
大祭司緩緩接過,翻到被撕毀處,食指自斷面撫過。
須臾,沉眉道:「這……」
「怎樣?」
「附耳過來。」
聞言,水珠璣當即照做。
片刻過後,他猛地抬眸。
眸子里,霎時風起雲湧。如滔滔江水,驚濤裂岸。
怎會如此……
大祭司讓他稍安勿躁,這事目前還沒個定論。一切還得血郎君此行是否順利,倘若順利,謎底終有揭開的一天。
只是,咱們動了別人未必會老實的等死。必然會有相應的舉措,咱們需得謹防意外之變才行。
水珠璣曉得其意思,道:「目下來看,王城勢弱,八風島風頭正盛而魔界強悍。
慾海天這灘水,想停下來已無可能。」
「的確如此。」
所以,您覺得誰的勝
算更大。
「不好說。」水珠璣抬眸,即知心裡所想,端起茶慢悠悠的喝,之前那杯走的太急,他都沒嘗出什麼味兒。
垂眸蓋上杯蓋,道:「八風島和魔界這兩個都不是什麼好鳥,張口歪理閉口邪說,還總是理所當然。
野心有多大不提,但都沒什麼好心。
誰勝出,對慾海天都是場禍事。
不過,王城雖小且人心不齊。然則亦樹大根深,其中盤根錯節,非一日之功。菰晚風雖出身寒微,其能力與手段不容忽視。
另外,弦氏一脈氣數未絕。王星閃爍,隱隱有再昌之勢。九曜樓,水紋黑衣人,已經沒落的百里家,這些都是一股股暗流。
稍加運用,皆有不敵之威。
想要獨吞,不是易事。」
大祭司聽罷,望著上古大妖的雕像出了神,許久,才捧起自己那杯茶不緊不慢的啜了一口。
道:「大人覺得,何以上古大妖們會在一夕之間消失?而且,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就像,不曾有過。」
如果不是妖族的先人,代代相傳,口口轉述。他們根本不知道先輩還有那樣一段榮光,更不知道曾經的妖族是何等的輝煌。
水珠璣聞言,默然半晌后不覺發笑,自嘲道:「大祭司你上能溝通天,下能探查地,你都不知道,水某又怎會知?
若論博學,放眼妖境怕也找不出第二個。
問在下,不是為難么。」
然,大祭司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說,起初怔怔,好一會兒才
回過神,道:「大人謬讚了。」
說罷,低頭泯了一口茶。
也不知,其心想了什麼。
一聲一聲的滴水更漏聲,在這寂靜夜晚顯得格外清脆與空靈,每一聲,彷彿都敲進身體。每一聲,都敲在靈魂上,讓人顫慄。
嘀嗒,嘀嗒……
如此,每一息忽然開始變得難熬,變得漫長。
倏起的風,吹的燈火搖曳。
也吹的人心起了層層漣漪,盪來一圈一圈的波紋。如同飄舞的輕紗,忽上忽下,卻又多了幾分不能自主。
而這個時候去看雕像,憑添一絲栩栩如生。好像下一個瞬間就能活過來,活著從高高在上的神壇跳下來。
一道道垂下的長幡,如同一代代的信仰。一代又一代,一道又一道,在每一個妖族的心上,刻下一道道划痕。
「這些年,妖族受了太多的屈辱。」
從不可一世到跌入塵埃,從天賦異稟到失去靈智,又從靈智未開一步步走向開悟,再到找回本我,回歸妖族,妖族走的太難。
無數個夜晚夢醒,都是妖族幾近死傷殆盡的畫面。那樣的大火,那樣的殺戮,那樣殘忍,是印在每一個妖族骨子裡的痛。
可是,他們想不起是什麼導致先輩們經受的那一切。也不知,先輩最後是怎樣為他們保留下了一點點靈識。
只待他們開悟,便能記起。
更不知,這一點點是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水珠璣端著茶,一陣苦笑一陣無奈,片刻過後,什麼都不存。
抬眸
覷著長幡,道:「是啊。
經受的太多了,都快忘記先輩們的苦痛,忘記,他們用多少血淚才換取了妖族的今天。」
說罷,又道:「你這裡呀,果然不能常來。來多了,這人十個裡面至少八個得瘋。
你看看你,吾差一點就陷進去了。」
聞言,似乎有什麼破碎了。
一切又恢復到正常,似乎剛才只是一場夢。
大祭司側首:「大人這話,過了。」
「過不過,你與吾心中有數。
不過,下次別這樣,要這樣,你也提前打個招呼。吾一天天的事不少,可不能讓你給耽誤了。」
你要願意去妖司替上幾日,吾倒是可以考慮。
「抱歉。」
「抱歉就不必了,說吧,你剛剛在吾身上看到了什麼?妖境,可有讓人盯上?」
「一雙眼睛。」
「眼睛?」他記得,當時並沒有第二個人在啊?
怎麼會有眼睛呢?
就連血郎君他們,都沒有看到自己怎麼動的手。
如何,會有一雙眼睛?
「不是此間的。」
「不是?」
大祭司看了他一眼,然後低眸道:「是。」
「可知來歷?」
「難,此人有靈光神韻保護。我無法窺及全貌,一雙眼睛已是極限。稍後,你還是讓人把入口位置換了,別叫有心人趁虛而入。」
「不怕他再窺探嗎?」
「不會,那人應該沒料到世上竟有人可以發現其存在,是以被我抓個正著。短時間,是不會再出手的。」
你必須趁這個時間,把結界出口入口都
換了。
「吾懂了。」水珠璣放下茶水,拍幾而起,踱步徘徊道:「說實話,你看出了來歷對不對?」
否則,你不是這樣說。
大祭司沒理他,只是放下茶水,起身走到一旁凈手。把水擦乾后,走到神壇前捻香禱告。
道:「眼睛的主人並非此間,這點,我沒有說謊。
不過……」
「不過什麼?」
「人非此間,人卻在此間。
而且,對方藏匿的很深。」
「什麼方位?」
「王城。」
「王城?」
王城哪有什麼地方可藏?有也被掀的地覆天翻,哪還有幾處完整的地方。
除了……
忽的,他眸子緊縮。
沒有幾處,不代表沒有。有,總歸是有的。
而,那些?
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