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風莫語

按照尚曦都的風俗，一府之主的壽宴有午宴和下午茶會之分，午宴之前有子女賀壽這一環節。

長歌府的嫡長子長歌青林帶著妹妹與幼弟一同向母親跪拜賀壽，偌大的正廳中，三個孩子看起來極為空曠。

這也是鎮國夫人讓無數女人艷羨的地方：堂堂鎮國將軍，無一美妾偏房，對原配夫人始終如一。

加之三個子女孝順優秀，這簡直是一個女人的人生巔峰。

雲冰顏看著廳中正首的美婦人，眉間還有一股豪邁的英氣，見賀壽已經結束，便低聲問道：

「母親，聽說鎮國夫人以前曾在軍營中待過一段時日？」

雲方氏從怔愣中回神，頗為感慨：「她當年以男兒身行軍，一路晉陞到當初還是世子的鎮國將軍的近衛營，還做了副將。」

雲冰顏：「……」

所以緣分是這麼來的？正哭笑不得時，又聽雲方氏說道：

「說起來，當年姝媛她雖心儀鎮國將軍卻並未立即答應婚嫁，原因卻是還想繼續留在軍營，你知道的，女人雖然也能進入朝野，可哪有男人輕鬆，這一拖再拖，最後還是嫁入長歌府。」女人說著搖了搖頭，「當初明知結果，何苦拖延這許久？」

雲冰顏再看了眼鎮國夫人，貴而不華，舉止間雖有利落瀟洒之態，卻終究藏於一府夫人的端莊規矩之下。

她轉頭向雲方氏，眼前好似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攀援便是千難萬險，索性不看，垂眸盯著酒杯不知想什麼。

忽然，一道極為有針對性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見一個坐在風夫人身側的少女不慌不忙地移開眼睛。

風家嫡女風莫語。

下午時，很多有公事在身的男人都起身告辭，女眷們都還留在長歌府，隨著鎮國夫人一道移步中庭花園。

正是悶熱的時節，百花再艷也難引人注目，不過鎮國將軍府不在此列，一進入中庭花園，青空烈日彷彿都成了點綴，涼爽之氣撲面而來，潤而且濕。

有水系陣法，雲冰顏環顧一周，在花園竹林旁的角落裡發現一個穿著綠衣服的中年男子。八級水系魔導師，

不愧是鎮國將軍府。

坐了片刻，見眾人都已經閑聊上了，雲冰顏起身往旁邊花叢的小徑走去，站定不久，細碎的腳步聲從後面跟來。

「不愧是今日聲名鵲起的雲家長女，對上你那蠢貨也算是自找麻煩。」

風莫語雖然笑著，卻絕不友好，她一雙繼承了母親的鳳眼，看人時自帶三分打量的高傲，而且，明顯比風夫人更聰明。

一襲赤金長裙，前收腰，后做露肩披風狀，曳地一尺，看起來既俏皮又隆重。

她也是屬於比較凌厲的那一類，可比之雲冰顏的冷淡，她更偏向高高在上。

「對上你這個嫡姐，風莫安確實是在自找麻煩。」

風莫語擺了擺手，「可惜我哥太仁慈，放任那種貨色上躥下跳，你和我哥差不多。」

所以你來是想說我對你那個庶兄太仁慈了？雲冰顏意識拿不准她的意圖，便問道：「風小姐找我到底有何目的？」

「本小姐是來提醒你，上次馬場那邊的事情又有新的調查結果，你最好小心，另外，接下來的話僅僅代表我風莫語的立場。」她臉上閃過厭惡的色彩，低聲道：「風莫安最近想盤下那個馬場，明日下午，他會請那個馬場老闆去尚曦東區的緣歸酒樓商談，並且埋伏了殺手……」

最後一句叫雲冰顏訝然，這是打算談不攏就殺人奪地？！

「莫老闆不會傻到去赴約。」

「可馬場老闆有個收養來的乾女兒。」

這是第一遭，雲冰顏為尚曦都的骯髒手段感到震驚，感情那次他弟在馬場的遭遇都是小打小鬧？

「你說有了新的調查結果，是什麼？」

結果風莫語方才的情緒都收得乾乾淨淨，回復她風家大小姐的姿態，「這一點你們家應該也得到消息了。」說著轉過身去，卻不知想起什麼，又回過頭來，說道：「那個人……說起來你還沒見過吧？」

「誰？」

「那位沐陽家的小姐，沐陽鳳曦。風莫安能這樣囂張跋扈可有她的大半功勞。」

她說得頗為嘲諷，但在這之下卻藏著難以掩飾的畏懼——沐陽鳳曦，似乎挺有名的？

雲冰顏搖了搖頭，忽然一道不甚明顯的流光落在手邊，她捻起來，裡面傳來了聲音，「報，戶部尚書秦武英已經出了鎮國將軍府，是否行動？」

少女想了想，吩咐道：「請他留步，我馬上來。」

看了眼正在與鎮國夫人相談甚歡的雲方氏，她抬指在空中滑動，隨即消失在原地。

窄巷中，雲冰顏眨了眨眼睛，這是哪兒？

忽然，一道黑影躥到身邊，單膝跪下，「拜見小姐。」

「帶我過去。」

黑衣男人不著痕迹地抽了抽嘴角，沉默地站起來，往前，拐了個彎就到了鎮國將軍府前大街。

秦武英是個與名字完全不搭調的文雅男子，中年人續著修剪整齊的八字鬍，頭戴碧玉銀冠，一身棕紅長衫儒雅而且氣勢非凡。

忽然被人攔住，他負手在轎前，看起來極為不悅，更讓他驚訝的卻是指使這幫傢伙的竟然是一個小丫頭？！

「雲家丫頭，這般作為是為何？」

他帶著魚尾紋的眼睛睨著來人，看她從容不迫地走過來，步履間和普通閨閣小姐的優雅溫柔比起來，似乎多了點說不出道不明的味道，但不得不讓他也贊一聲：好定力。

少女先向他行了禮，「小女冰顏拜見世叔。」

秦武英完全不領情，慢悠悠道：

「我不記得有你這麼個侄女。」

雲冰顏絲毫不尷尬，說道：「母親與鎮國夫人姐妹相稱，小女稱您一聲世叔似乎並無不妥，而且爺爺也常在我們後輩面前讚歎您氣度非凡。」

秦武英一噎，所以我不讓你叫一聲叔叔就是沒有氣度了是吧？只這一句，他就能感覺到這妮子不好對付，雲家後輩中竟有這麼個硬茬。

「罷，不說這個了，此來到底為何事？」

卻見少女一聽便擺出了擔憂之色，「小女從青櫻姐姐口中得知，秦妹妹身體不適，我與秦妹妹幼時一向交好，所以明日上午想去府上探望一番。」

秦武英瞬間嚴肅起來，你到底要幹什麼？只是在鎮國將軍府前人多眼雜，不好問出口。不過當看見少女淡然而堅定的眼神時，他頗有深意地說道：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