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緣歸樓之爭 上
「那個雲冰顏去了秦府?」
「是的。」
「還沒出來?」
「是的。」
風莫安聽完探子的回稟嘶了一聲,轉頭對旁邊的清客問道:「你說這丫頭到底在搞什麼?」說完嗤笑一聲,「哎呀呀,雲家不是放出話來讓她全權處理嗎?本少爺馬場都要弄到手了她還去吃飯?女人啊女人。」
那清客身材微胖,留著兩撇小鬍子,此時用白胖的大拇指輕輕刮著鬍子,小眼睛盯著屏風處彈唱的女子精光閃閃,笑道:
「她大概是想去求秦大人出面,可惜呀,如今連今上都盯著,朝野上下誰敢插手?」
新政施行,西昀中或許有很多馬場,但是尚曦郊外這塊就格外引人注意,天子腳下,牽一髮而動全身,毫不誇張的說,整個西昀上層都觀望著這裡的結局。
恰好這時有人來報莫老闆已到,屋檐上、隔壁屋豎起來的耳朵不知多少,一時間只聽那彈唱的女子輕柔悅耳的聲音,紅唇輕輕勾著,將屋裡一切都裝在眸子里。
好戲,開場了。
遠在秦府的雲冰顏正與和顏悅色到仿若看著親女的秦夫人說話,享受著最高的禮遇。侍女拖著盤子魚貫而入,兩旁服侍用餐的下人也已經準備就緒。
恰好一陣輕緩的琴音滑入,幾個舞女進來翩翩起舞。
秦夫人掃視一周,還是不怎麼滿意,頗為愧疚地說道:「好侄女兒,今日準備不足,委屈你了。」說著向另一邊的管家吩咐道:「去,把皇上賞的歲貢拿出來。」
她在說話時,少女含笑不語,眼睛似是落在舞女身上看入了神,轉而笑道:
「嬸嬸這般說可是折煞侄女了,今日可是開了眼界。」忽然,耳際傳來一道隱秘的女聲。
稟告小姐,莫老闆已到緣歸樓。
「你這丫頭,來的不巧,不然就能讓你瞧瞧落花苑的班子了。」
所謂落花苑,就是專門上門表演的戲班子,不過雲冰顏並不在乎這個,頗有深意的道:今日這齣戲,好看。
之所以有鐘鳴鼎食之家的稱呼,來源便是享受到極限之後成為一門專門的禮儀藝術,成為一種標誌。
筷箸的用料、擺放,用膳時的咀嚼吞咽、姿勢一類都有嚴格的規範,就連不同的菜,都有不同的吃法禮儀,享受,但是累。
這樣耗時間到最後並不能用吃飯來形容,而是以完成餐桌禮儀稱呼。
雲冰顏完成得很好,這可以看出她不急,因為急的另有其人。
比如說雲冰琅,烈日當頭,卻守在緣歸樓對面的小茶樓里悶著,全程盯對面的動靜,午飯都沒吃。
再比如風莫安,只見他拍桌而起,指著對面的中年男人,破口大罵:
「老子坐在這裡就是天大的面子,勸你別給臉不要臉!你女兒還在我手裡,是死是活全看你!這份契約你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
這純粹是搶劫了。
末了他似是想起什麼,又一屁股坐下,搖頭晃腦起來,「莫駟宏啊莫駟宏,你可要想清楚了,我看你女兒模樣兒不錯,要不,我給她換個地方住?比如,青樓如何?」
莫老闆倏地抬頭,本就難看的臉色清白交錯,若非他心志堅定,此時怕是要痛苦出聲,只是一開口,便覺喉嚨堵塞。
一腔反抗之語猶如他如今的處境,四面圍堵。
「風少爺,我……小的只是想給馬場的夥計某一條生路,他們都跟隨小的十數年,如今……」
「行了。」風莫安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像是趕蒼蠅一般,抬手指了指後面陪笑的胖子,正是那日在馬場與他狼狽為奸的管事,「以後呢,那地就交給風管事搭理,至於你們,看他怎麼處理,我,管不著。」
他說著將杯子里的酒飲盡,然後將青花酒杯倒在桌上以手指滾動,一抬下巴。
後邊的清客立馬從袖子里掏出一張紙來,放在莫老闆當前,笑眯眯地說道:「簽了吧。」
那胖管事也在旁邊,笑得把垮下來的肉都顛動起來,「老闆,不對,莫駟宏,你就簽了吧。」
莫老闆如今就是個含著兩斤黃連的啞巴,又苦又憋,強迫自己把目光從對面冷笑的風莫安轉移到契約上,只不過兩眼,他猛地站了起來,不由得提高了聲音:
「風少爺!這與我們說好的完全不一樣!」
不大的雅間,他的聲音彷彿要溢出去。
風莫安碾動酒杯的動作一頓,抬眼看著逼視的中年男人,「怎麼?不想簽?」
看出他眼中的警告,莫駟宏毫不避讓,說道:
「是不能簽,那些夥計都是簽了賣身契給我沒錯,可我卻不能把他們連馬場一起賣給你,我懇求一句,請風少爺……」
砰!
帶著碎青的白瓷在地上飛濺,空間一晃動,近十個身穿黑衣的人出現在屋子裡,有的拿著魔法杖,有的身材魁梧手持大劍。
這幾人最低都是七級劍導士。
魔力和劍氣充斥在狹窄的雅間里,慢慢溢出門窗,連帶隔壁和街上都被感染,不該留的趕緊走,路過的貓著腰縮著脖子跑。
雲冰琅帶著人瞬間站起來,眼神示意眾人,準備。
而看戲的,依然穩如泰山。
風莫安靠在椅子上,哼了一聲,「機會,本少爺給了,那可就不客氣了!」
莫老闆孤身一人,臉色黑沉,「事已至此,何必惺惺作態。」
當不再有求之時,他連脖子都不會彎一下,彷彿還保留著當年在曠野上策馬狂奔的野性,屬於三級大魔導士的氣勢毫無保留。
在場所有人中,風莫安等級最低,依仗再強架不住本身薄弱,被這麼多強悍的力量一震,不由得有些頭皮發緊,當即惱羞成怒。
「想想你女兒!」
隔壁的雅間中,西流歌和凌衛風眼裡同時閃過輕蔑。
莫老闆沒有為出生入死的手下爭取到利益,更不敢拿自己的女兒開玩笑,他能感覺到周圍收斂的其他力量,卻不知有誰願意為了一塊不知道能做什麼的地而與風家撕破臉。
意料之中的圍毆,底層的人空有一身力量卻反抗不了名為權勢的壓迫。
見那邊莫老闆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庶子踢到牆上,雲冰琅帶來的人不忍心地請示道:「少爺,可否動手了?」
「再等等。」
雲冰琅握緊拳頭,他要等到最糟糕的局面再動手,那樣才能讓莫老闆對他完全忠心。
而風莫安的得意很快給了他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