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養虎為患】

在這樣的場合，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指責葉勁東沒有收小弟的資格，這人倒也夠猖狂的。

葉勁東等人忍不住循聲望去，卻見一個身材魁梧皮膚黝黑的猛男正站在不遠處，一雙虎目精光四射，死死地盯著葉勁東。

葉勁東看著這人，皺了皺眉頭，感覺有些面熟。

刀仔湊過來，小聲對葉勁東說：「東哥，這黑不溜秋的傢伙好面熟啊，好像在哪裡見過。」

葉勁東突然想起來了，招呼刀仔先讓這幫人撒開，然後徑直走向那位「猛男兄」。

那人看著葉勁東走過來，「你認識我？」

葉勁東笑了，「如果我猜不得不錯，你可是大B身邊的手下炮哥？」

猛男冷哼一聲，「虧你還認得我！」

葉勁東心說，我怎麼能不認識你，你跟黑黢黢的大炮一樣黑的那麼鮮明，那麼出眾，想不認識你都難。

「不知道炮哥找我所為何事？」

「別跟我來這套！是大B哥讓我來的！」

「B哥找我？」

「是！」

「人呢？」

「前面！」

「怎麼不過來？」

阿炮：「……？！」

差點吐血，你是什麼身份，竟然敢讓B哥親自過來？

「看起來B哥架子很大，還是我過去先！」葉勁東眼看這個黑大炮想要發飆，直接堵住他的嘴，姿態慵懶地朝著B哥所在的位置走去。

……

巨大的榕樹，枝葉茂盛，上面掛著很多祈福用的紅色福袋。

樹蔭底下，停泊著一輛略顯破舊的黑色賓士轎車。

如果是一般人，根本就猜不到這樣破舊的賓士車，竟然是洪興北角堂主大B的座駕。

一陣夏風吹來---

大B開著車窗正在食煙，他抽一口，隔著窗戶吐一口，小心翼翼，生怕把車內弄得滿車煙味。

沒辦法，他家那個母老虎管他很嚴，說他歲數大了，要懂得保養，懂得養生，不讓他飲酒，更不讓他食煙，以至於現在大B做這些事情都是偷偷摸摸。

偶爾，被老婆管得緊了，大B就會回憶一下當年自己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香煙雪茄想怎麼抽就怎麼抽的風雲歲月，然後再悼念一下那個失去的自己，幻想著自己有一天突然雄起，把老婆給甩了，讓她抱著自己大腿痛哭流涕。

當然，這些只能是幻想。

大B老了，早沒了當年叱吒風雲的銳氣，泡不動妞，提不動刀，更不用說鼓足勇氣和自己那黃臉婆開戰，甚至於，大B懷疑自己一提離婚，對方就會先拿刀砍死自己。

就在大B無限遐思的時候，手下阿炮帶著葉勁東過來了。

還沒等大B把香煙丟掉，整理好儀容儀錶，做好一副大佬應該有的威嚴和姿勢，那個撲街仔葉勁東早已笑眯眯地朝他招手喊道：「嗨，你好，大B哥！」那姿勢那語氣，彷彿正在和一個遛鳥的鄰居大爺打招呼。

大B：「……？！」

而此時葉勁東早已走到他面前，隔著車窗摸出一盒香煙，左手屈指一彈煙盒底部，就彈出一顆來，然後笑眯眯地遞給大B道：「B哥，請你食煙！」

大B：「……？！」

葉勁東見大B不接，就又笑道：「哦，我差點忘了，我這香煙牌子是『好彩』，B哥是大人物，抽雪茄咩，一定食不慣！」

大B：「……？！」

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跟你很熟嗎，你這樣同我講話？」

葉勁東聳聳肩，直接把那顆香煙叼在自己嘴上：「B哥，你介不介意我在你面前食煙？」

大B：「你都叼上了，還問我？」

葉勁東嘿嘿一笑：「就是嘛，我們熟不熟，你既然已經來了，還問我？！」

大B：「……？！」

「你來了，不就是想要和我搞好關係嘛，要不然就直接派小弟來砍我咯！」葉勁東笑眯眯地攏手把香煙點上。

大B深呼吸，吐口氣，忍著。

一直等到葉勁東抽了一口煙，吐出一口煙霧，大B這才說：「葉勁東，我總算知道靚坤為什麼容不下你---你平時是不是都這麼拽？！」

「不是！」葉勁東拉長聲音說，「我平時好斯文的---你也有看到，穿西服，打領帶，可不是一般的古惑仔。」

大B看了一眼葉勁東那皺巴巴的廉價西裝忍不住翻白眼。

「好了，葉勁東，我不想再和你耍嘴皮子！」大B有些泄氣道，現在的孩子是不是嘴巴都這麼犀利，想起自己女兒琪琪，每次自己訓斥她的時候，嘴巴也是一套套。

「好說，B哥，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情。」

「當然是有好處給你！」

「哦？我有無聽錯？」葉勁東眨巴眼，一副難以相信模樣，「我還以為B哥你是來給我寄刀片，沒想到是來送溫暖！」

大B對葉勁東的嘴巴有些免疫了，或者說麻木了，翻白眼道：「這還不是因為你乾的好事兒---我手下頭馬陳浩南好和山雞全都栽在了你的手裡，現在我無人可用……」

「B哥，不好意思，雖然你很威，名氣也很大，不過我真不想跟你！」

「跟我？你想得倒美！」大B怒道，「你搞殘了浩南和山雞，我不找人砍死你也就罷了，還收你？哼，我要是收下你，還怎麼服眾？我大B也是講義氣，要面子的！」

葉勁東點點頭，「說得對---那你來找我做什麼？」

「你以為我想來呀！」大B放炮道，「現在沒了浩南和山雞，靚坤那個撲街仔派人掃蕩我的地盤，我的北角眼看都快保不住了！」

「所以呢？」

「所以我要讓你做我的擋箭牌，讓你擋住靚坤那幫衰人！」

葉勁東笑了，夾著香煙用手指搔搔眉梢，「講真，B哥，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單槍匹馬一個人呀，你以為我是常山趙子龍？！」

大B冷笑：「我管你是趙子龍，還是張無忌---既然要讓你對抗靚坤，當然會給足你資源……首先給你地盤，銅鑼灣半條街，還有『狂野之城』酒吧以後歸你掌控，接下來你只需要招足人馬，也可以和靚坤一決高下！」

葉勁東攤攤手：「問題就出在這裡---我是四九仔，按照洪興社團規矩，地位太低，哪有資格收人？」

葉勁東說這話的時候還瞅了瞅那個杵著的阿炮，「你說是不是啊，炮哥？剛才你也有講過，我無資格的！」

阿炮鼻子一歪，「哼！」不去看這個賤人。

葉勁東又看向大B哥。

大B冷冷一笑：「你看我也沒用，我也幫不了你！你廢掉我兩個頭馬，我不拿刀砍你也就算了，難道還想讓我幫你扎職上位？！」

葉勁東微微一笑，彈彈煙灰，「我也只是隨便說說---看起來是卡殼了，如果我不能扎職，那就沒資格上位，沒資格上位，身為社團最低賤的四九仔，我就不能收人，收不了人就不能對抗靚坤，對抗不了靚坤，我要那些地盤也就無用咯！」

大B：「你玩繞口令呢？！」

「不是啊，我是在講道理。」

「講個頭！給你指條明路，」大B怒道，「去灣仔找大飛，你說服他幫你扎職！」

「灣仔大飛？」葉勁東微微一怔，「洪興西角堂主？！」

大B似乎懶得再和葉勁東多說什麼，「總之，你要麼說服他幫你扎職，要麼繼續窩在這裡，等著靚坤來滅你！」

葉勁東：「我還有得選么？」

「冇！」大B朝阿炮揮手，「上車，我們走！」

葉勁東就眼睜睜看著大B坐著破舊賓士離開，然後丟掉煙頭，碾了碾，心說：「灣仔大飛么？有趣！」

賓士車上---

阿炮實在憋不住了，「B哥，你為什麼要幫這小子？他可是廢了浩南和山雞！」

「你以為我在幫他嗎？我是在利用他!」大B陰狠道，「你要知道，本來我們和靚坤談好的，那狂野之城歸他，他則把人交出來！現在好了，我把這家酒吧也給了這小子，他們就只能狗咬狗一嘴毛！」

大B眼睛中閃爍一絲精光，「還有啊，現在靚坤步步緊逼，明顯除了那家酒吧外，還想要吞掉我其它地盤，現在我們北角卻沒一個能打的，只好拿這小子做擋箭牌咯！」

「不還有我咩？」

「你？你去衝鋒陷陣，誰來保護我？」大B斥道，「再說，這小子只要和靚坤幹上，他倆不管誰輸誰贏，我這邊都是大贏家！」

大B靠著車座閉上眼睛又道：「不過這小子十有八九會撲街！一個四九仔咩，也想學人家扎職做大佬，他不死誰死？！」

阿炮不說話了。

可不知道為什麼，阿炮隱約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大B哥這招「借刀殺人」搞不好會變成「養虎為患」，因為那個葉勁東給他的感覺很不好，就像是一頭虎崽，正準備炫耀他那鋒利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