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番外：化安的回憶

都說人在離開這世間之前，腦海中會回憶起以前最難忘的事情，或許是美好，或許是遺憾。

昨天下雨，風吹的太猛，落了一地的花瓣，今天又出了太陽，將地上晒乾了，但混著泥土的花瓣，已經是歸入塵土了。

化安打開了門，看著門外的暖陽，握著那串暗紅色的念珠轉身進屋拿了一個團蒲，出了房門。

病未好，還是會咳嗽，他將團蒲放在了梨花樹下，慢慢盤腿坐了下來。

一陣微風吹過又帶落了一些飄零的花瓣，落在了他的身上，帶著淡淡的花香。

那個他修了又修的舊鞦韆，也晃動了起來，化安看著，又將目光收了回來。

蘇暮昨日同他提起關於靈仙的事，他並不是沒有觸動，而是他都放在心裡了。

昨夜他想了很多，雖然已經過去了很多年，有著記憶開始模糊了，可他還是記得與她的那些過往。

初見時，長廊一眼，梨花樹下的交談，他們相識，那個時候，靈仙見到他就跑的樣子，他還記得。

「請問師父上下，我叫靈仙。」

「我是天上下來的仙子。」

「化安，我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他從未想過，就是那麼一眼，他們就那樣認識了。

大雨將他困在山間，她是第一個出現在他眼前的人，那時候的他，說怕也不怕，但是，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看到一個願意伸手冒險救自己的人，是多麼的幸運。

「你腿不能走，我背你。」

「我知道你是出家之人，但這個時候了你就別想那麼多了，身體最重要。」

而她又調皮又讓人安心的玩笑話，都是在安撫他。

「別亂動，我現在沒有法術，要是一個不小心腳下一滑掉到那個坑裡頭，就不好說了。」

她的語重心長，短短的話語中，是最實誠的道理。

「不要逞強，對自己好一點兒準是沒錯的。」

她的細心照顧，也有些讓人覺得憨憨可愛。

「這個時候你還是老老實實躺著比較好。」

「我只是嗑了一層皮，沒什麼的。」

「也幸好只是嗑了一層皮。」

「靈仙，我覺得被子可以不用裹這麼嚴實的。」

她卻只問他：「是不是還冷？」

她也可以為他，就那麼守在一旁陪他一夜。

「我不用休息，我就守著你。」

第一次離別時，他們彼此永記，她說她永遠不會忘記他。

「化安，這次送你回到普濟寺后我就要回去了，我不喜歡不辭而別，就先告訴你一聲。」

「化安我會記住一輩子，永遠不會忘記。」

「還會回來嗎？」

「應該不會了。」

他以為回頭應該只會順應了心中的遺憾，可那一刻，白色的衣裙，她的笑目，讓遺憾沉澱無影。

他走時不曾與她道別，或許去時匆匆，可她不想那樣，這樣相對說再見，雖然同樣心中難過，可至少互相都知道，不匆忙，也不會錯過。

再相見，他已是大人，可她依舊如當年不曾變化絲毫，只是狼狽了些。

「我從天上掉下來了。」

「仙女原來是掉下來的。」

「我背你。」

「你是出家人，男女……」

「以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我們心中清明，佛祖不會怪罪的。」

「別亂動，要是我一個不小心腳下一滑掉到哪個坑裡頭，就不好說了。」

重複的場景，卻是身份交換了一重，也讓他感覺到了一絲距離。

她總是說自己不好，可他所看到的，皆是最真實的，她很好很好。

就算訣別再見，可她還是能在他最無助的時候出現，一身白衣，將他護在身後，就算滿身傷痕，她也不願丟下他。

「他們不可以欺負你，我不會讓他們把你帶走的，你這麼好，不應該被困在那種地方。」

就連最後的離別，她也是那般的讓人心疼。

「化安，靈仙這一世…不悔遇見你，也不悔認識你，你很好，很好……」

以前是他太傻，從不曾發覺，靈仙對他的情意。

他最後悔的，便是那晚，他說了那麼傷她的話，她離開時，該有多難過。

靈仙為他而死，可他什麼都不能為她做，這輩子他守了佛，在這離開之際，那份沉寂了多年的心，終於可在另一個世界交付給她了。

梨樹依舊在，鞦韆他也留著，只想如果她回來了，還能找到他。

不過，他覺得應該是自己去找靈仙。

最後抬頭看了一眼梨花樹，桃眼一笑，他好像看到了她，熟悉笑顏，對他道了一聲：「我回來了。」

幻影如風而散，院中只有一樹，一人，一個鞦韆，沒有她。

化安緊握著那串暗紅色的念珠，袖子里那箇舊荷包他串在了手腕上，裡面是一串散落的念珠。

閉目入定而坐，這一閉眼，那雙讓人沉淪的雙眸，便再也沒有睜開。

化安在梨花樹下圓寂了。

他要去找他的姑娘了。

生時守佛，死後便守她……

—————————————————

在這塵世浮華的世界，太多的遺憾沒有得到圓滿，留在了那個時空再也觸摸不到，所以，才會有那麼多的人悔恨。

懂的珍惜的人不一定會好好守護，放手的人不一定會洒脫忘記。

人啊，真的太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