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惡虎出籠血染天
一條幽暗的巷子里，路口處陽光明媚，巷子深處陰冷潮濕。
宋楨倚靠破舊的磚石牆壁，握拳抵唇，弓腰咳嗽。
等胸口氣血略暢，他緩緩坐下來，看著面前躺著的屍首，想著剛才那少年的話，只覺得三觀被顛覆，心內依然十分排斥。
他剛才其實一直在遠處觀望，只不過施展了『影』字的術法神通，他的影子便立起來，充實、立體，成為另一個他。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為漢子收屍這件事，本事便有一些危險，他知道。
所以便讓影子代替他去為漢子收屍，和少年商談一下，成則成，不成則想其他辦法。
但他沒想到少年下手著實狠辣，話也不說，一劍便斬來。
當時看到那一劍，他心裡著實慌了下。
影子若是被破，身位施展術法神通的他，一定會受到創傷。
剛進千里江山圖，一切都還沒有做，他這副身體如果便受到創傷，那簡直是雪上加霜，又如何堅持到北方大漠。
當下，心念電轉，他忙施展『幻』字的術法神通，撤回影子。
幸好少年存了輕視之心，一時被幻境蒙蔽。
又被術法的詭異給嚇唬住，以為施術的是一位修為高深的練氣師，所以選擇了退讓。
宋楨便順水推舟，揭過此事，並趁著少年陷入幻境之中，把漢子的屍身拖進了最近的巷子里。
這是他第一次以術法神通對抗練氣師，以往都是降除魘魔，不過還好有以前誅除魘魔的經驗，倒也並不手忙腳亂，還算中規中矩，有板有眼。
「大哥，既然那少年說你是千里江山圖的什麼墨人，不死不滅，明日便會自己復活，那我就只把你的頭顱接上便好了，不把你的屍首火化了。」
把漢子的頭顱放在脖子上，雖對墨人怎麼復活不明所以，但又擔心傷口癒合不牢固，便又用力壓了壓。
「有緣再見，多多保重。」
起身對漢子屍首拱了拱手，他慢慢踱步從小巷另一個出口走出，來到另外一條街道。
此時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他生出不真實的感覺，這些人明明看起來與人無異，偏偏又不是人，只是供學子們驅使的勞役、消遣發泄的對象。
他搖頭無語，哪怕這些都是墨人，今日死明日生，不死不滅，但畢竟與人太多相似，隨手殺之，與殺人何異。
在千里江山圖放出的心裡的惡虎，回到現實中，真的能夠控制、囚禁回牢籠中嗎。
不過他身虛體弱，修為淺薄，只一個洞府境的馮無畏便搞得他畏手畏腳，又哪裡能夠管得了這千里江山，還是先管好自己吧。
……
日頭懸挂透明澄澈的天空中，陽光肆無忌憚的灑落。
暖陽下，居於一偶的仙源城安穩閑逸。
宋楨坐在一間路邊茶攤邊，悠悠飲茶。
這兩日，他把仙源用腳丈量了一遍。
仙源城的大體格局是兩條南北平行的大道，真源大道、紫氣大道，加上東西方向連接真源大道、紫氣大道的輔仁大道，構成了三條主幹道。
三條主幹道又分出許多枝道，像武平路、芙蓉街、仙台路、仙源路、王台路、衛真路、欒台路、楊園街這些街道，如同樹木分出的枝丫，共同把仙源分割成了一個個區域。
屋舍林立，庭院重重，橫陳鋪展，延伸，其中又有從過水河引入的河道，蜿蜿迤邐。
佔地方圓九百多里，生活居住著十幾萬墨人，人口臃腫，依靠日常安穩慣性，日子緩緩而過，似乎不論發生什麼，都不會激起一絲漣漪。
兩日摸熟整座仙源城的同時，他也見到許多參加大考的少年士子，從那種面對原住民時居高臨下的態度，一眼就能辨認出來。
可能因為是大考初始，大家都還沒有緊迫感，並未一見面就廝殺進而淘汰對方，反而都或新奇遊逛，或尋找同伴。
但顧盛卻一直未見，想在一城之中尋一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他不打算再找了，決定乘坐仙舟，直接去往塞北大漠，在那裡與顧盛他們匯合。
仙舟渡頭在鳴鹿山上，距仙源城兩里遠，需乘坐獸攆過去。
這個茶攤就設立在獸攆停靠點旁，讓人等獸攆的同時，有棚遮蔭，有茶解渴。
一盞茶飲盡，負山龜獸攆緩緩停靠過來，待上面下車的人全部下來，宋楨隨人群一起拾梯而上，進入負山龜背上的木屋裡。
「一人五文錢。」
門口坐著一男子，雙手捧著一個木箱，每個進入木屋的人都自覺投進去五文錢。
宋楨把五文錢投進木箱，找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心內竊喜。
以為要十文錢呢，原來只用五文錢，哈，又省下五文錢。
「公子，坐車要五文錢？」
「沒錢！」
「我替他付了。」
小小爭執讓宋楨扭頭看了一眼，剛上車的兩名少年，一看就是大考的學子。
一位面目冷硬，不屑一顧，懶得給錢。
一位溫潤如玉，渾不在意，直接扔了一枚碎銀子。
「公子，兩人只需十文錢，這銀子，我換不開。」門口收錢的男子道。
「忒多廢話，換不開就不換！快走，若是因為你的緣故，讓我錯過仙舟，你小命難保。」
面目冷硬的少年大咧咧的坐下，氣焰囂張令人側目。
溫潤如玉的少年坐在他身側，「不用找錢了。走吧。」
「這些都是墨人，你和他們客氣什麼。」
「既然都是墨人，不值一提，那又何必與他們計較呢。」
「行吧，你愛怎麼怎麼吧，我反正是懶得管你。」
一番折騰，獸攆緩緩而動，然後越來越快，而且平穩。
冷硬少年掃了眼窗邊的宋楨，道，「聽說京都幾位世家子也參加這次大考了，不知道這次能不能遇到。」
「只要不被淘汰，到最後，都能遇到。」
溫潤如玉的少年笑道，「聽說這第一次大考改革，不發命玉，是為了讓學子們都能體會到生死一線的真實感，而且千里江山圖也是隨著學子的人數多寡而擴大、縮小範圍。」
冷硬少年呵呵冷笑，「若真的想讓學子們體會生死一線的真實感，那就應該在千里江山圖中死去，便真的死去，在外面也復生不了。」
溫潤如玉少年失笑，「此話極端了。」
「那把他們都放到咱們山海城。」
「這倒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