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業火（三）

依舊是深夜，

衝天的火光把這深夜耀的通紅，月梢彷彿纏上了一抹紅。

初十在樹林中拚命穿行，受傷的左臂，腋下的錦盒讓他無法如往常一般輕盈。復仇的執念讓他不顧一切，埋頭奔走。

不知奔跑了多久，疲倦的身軀終於停在六具分散在不遠處的屍首之前，他這才第一次回頭望去。

身後一片漆黑，靜的連風聲都清晰無比，他確定無人追趕，遙遙望去，遠處的紅光也已消散，這才讓他稍稍放下懸起的心。

初十看著地上的屍首，將腋下錦盒放下，右手抽出長劍，狠狠插入地面，輕聲地說道：

「殺人者人恆殺之！正月十五手中沾染的血已經夠多了，就在此煙消雲散吧！」

話畢，抬腳剛要離去，

「果然是你。」

耳旁，一個女聲幽幽傳來，在此刻寂靜的山林，顯得如此凄涼。

初十望向聲音的方向，赫然是那倒在地上的初八！

正月十五，人人行蹤詭秘，除了執行任務之前的短暫相處，安排計劃，並無太多交集，但三年來也一同執行過十幾次任務，初八卻從未開過口，沒想到，『他』竟是個女人，更沒想到的，『他』此刻居然還是個活人。

初八慢慢起身，面向初十，望著他懷裡的錦盒，眉頭微皺了一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出手吧。」初十淡淡道，雙腿稍稍運力，做好了迎擊的準備。

「為何？」初八反問道。

「毒是我下的。」初十冷冷道。

「我知道。」初八道。

「不想報仇？」初十問道。

「可我沒死。」初八答道。

「其他的人都死了。」初十道。

「他們死活，關我何事。」初八冷漠道。

「也不問我為何要下毒？」初十問道，卻不敢放鬆警惕，初八是個暗器高手，他曾見過多次。

「他們本就該死。」初八答道。

「那你為何在此？」初十眉頭微皺，繼續問道。

「等你！」初八答道。

「你早知到是我下的毒？」初十有些詫異，問道。

「沒錯，所以我沒中毒。」初八答道。

「如何知道？」初十問道。

「今日你並未吃任何東西，還有，你的眼神。」初八答道。

「我的眼神？」初十略有不解問道。

「你總是一副看待死人一般的眼神，而今日，我看出了一絲愧疚。」初八答道。

「就這樣？你就確定我要下毒？」初十問道。

「你不是個惡人，至少跟他們幾個不一樣。」初八道。

「那是你不夠了解我。」初十道。

「或許，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初八道。

「我們見面的次數並不多。」初十道。

「可我見你的次數，遠比你知道的多，我見過的你，或許你自己都不曾知道。」初八道。

「……」初十眉頭緊皺，稍作思索。

「這一年來，你夜探少林寺八次，我也清楚的很。」初八道。

「你究竟是誰？」初十厲聲問道。

「這很重要？」初八反問道。

「很重要，我的計劃不能再有差池。」初十道，心裡暗暗起了殺意。

「你的計劃不是已經完成？」初八看了看他手中的錦盒道。

「這只是開始，遠遠沒有結束。」初十道。

「我可以幫你。」初八道。

「你幫不了我。」初十道。

「多一個人總是好辦事。」初八道。

「多一個人總是會壞事。」初十道。

「你不相信我？」初八道。

「我誰也不信，何況我還不知道你是何人。」初十道。

「一個愛你的人！」初八有些激動，道。

「沒想到，一個殺手也會談情愛，可我不懂愛，只懂恨。」初十聽聞先是一愣，慢慢回道。

「我不在乎。」初八道。

「我只會利用人。」初十道。

「我也不在乎。」初八道。

「那你在乎什麼？」初十問。

「只有你。」初八答。

「你在這等我，就是為了說這些？」初十問。

「或許只是想再見你一面。」初八答。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走這條路？」初十問。

「不是說過，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初八答。

「哈哈……你並不了解我有如何的血海深仇，你也並不了解，為了復仇我付出過什麼，將會付出什麼。」初十冷笑道

「我卻知道，你這個人，其實很善良，做殺手並不是你的本意。」初八道。

「可是為了復仇，我的雙手還是沾染了無數無辜的血。」初十長嘆一口，殺意漸退。

「你後悔了？」初八問道。

「我只懂恨，只想報仇，只會利用別人，不管付出什麼，哪怕是我的命。」初十答道。

「值得么？」初八問到。

「有些事談不上值不值得，只是必須去做。」初十落寞的答道。

「幾年來，還是第一次聽你說這麼多話。」初八道。

「幾年來，還是第一次知道你會說話。」初十道。

「曾經的我，眼裡也只有仇恨，可是自從遇到了你，讓我看到了希望。」初八道。

「希望？我還以為我的一生只充滿了絕望。」初十自嘲道。

「所以說，你並不了解自己，仇恨往往會蒙蔽了雙眼。」初八道。

「你究竟是誰？」初十再次問道。

「一個過來人……」初八微微嘆了口氣答道。

初十的左臂一陣劇痛，右手卻死死夾住錦盒，豆大的汗珠不停滑落，心裡思付，不能再在此地耽擱時間，要速速離去，養好左臂之傷。

「你受傷了？」初八關切的問道，可初十沒有回答。

「先找地方處理傷勢，其他的事，之後再說。」初八邊說邊走向前來。

「不需要，我並不信任你。」說罷，初十轉身便要離開，方才對話讓他稍作休息，恢復了些許體力，他強忍著疼痛，雙腿奮力一蹬，便沖了出去，忽然，直覺後背一熱，一陣眩暈感而來，人在空中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昏死過去。

初八落到他的身旁，充滿柔情的說道：

「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隨後，便抱起昏睡的初十走向了遠處……

…………

…………

少林寺深夜遭火襲，方丈慧真大師當夜圓寂，無人知道是何人出手，亦無人知道慧真大師為何會踏入烈火以身殉教，一切都太過蹊蹺。

只有藏經閣內那具一刀兩半的屍身，把所有矛頭指向了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稱號——血衣屠夫！

焚天的烈焰已然熄滅，冥冥之中的業火卻慢慢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