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夜聞私語

走到門口，月亮高懸，清輝灑落，透過兩樓之間細窄的縫隙，肖雨抬頭，腦里浮現出「夜深聞私語，月落如金盤」這句話，她回頭望吳旭，他正望住她，肖雨笑笑，道：「你看什麼？」

吳旭牽住她的手，輕聲道：「要不……我們就這樣牽著走到終點好了。」

肖雨心裡一盪，漸漸地感到一種怪異的眩暈和愉快，整個人跟枯葉子似的，輕飄飄的，兩眼也沒移動，只管望著他，吳旭拉拉她的手，道：「好？好不？」

她點點頭，這下子就不看他了，而是抬頭望月亮，她向後退了幾步，指著天上的月亮道：「吳旭，月亮做見證人，你方才說的話可要屬實？可要當真？」

吳旭心裡咯噔，待要講話，肖雨想想卻道：「無礙，君若無情我便休。」她心裡是極缺安全感了，兩人還沒有開始，她就開始胡亂猜測著以後的事情了，也許會分開……

可她總要保住她的要強，不肯在吳旭面前示示弱，她是害怕吳旭不過只是說說罷了，她偏要抓住他，用月亮，用他方才說的甜言蜜語來綁住他，但她又給自己一個台階下，她說他若無情她便休，心裡自然想著兩人一直在一起就最好不過了。

吳旭惘然，似乎沒有體會她斬釘截鐵般的心思，他望著月光下她的臉，輪廓嬌脆，眉與眼，美好得不近情理，亦覺得渺茫，唯一讓他覺得真實的便是她的眼，那裡面永遠是冬天。

他拉著她走上樓去，一直很沉默，末了，到了各自的門口，她拿出鎖匙要開門，吳旭從後面看她纖細的身軀，也沒有多少想法，走過去便從後面輕輕摟住，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她詫異，一顆心就像浸泡在蜜水裡，濕潤地，甜膩地，就像是吃了冰淇淋似的，還有些涼。

他這樣摟著她過了好幾分鐘，肖雨驀然聽到樓下傳來腳步聲，連忙說道：「吳旭，好了好了。」

她拿開他橫在她腰際的手，他索性反手一握，她雙手均被他緊握著抵在腰部，肖雨急得額頭滲出汗水，低喊：「吳旭，快放開，有人……」

話未講完，後面就傳來啊呀的叫聲，肖雨聽到阿香姨的聲音：「哎喲，原來你倆……小吳，小雨，原來你倆，咳……這回事兒啊。」

肖雨窘得不能再窘了，吳旭卻在這時候鬆開她，回身沖阿香姨笑道：「阿香姨，這麼晚了，還不去休息。」

「咳咳，要了要了。」阿香姨眉目含笑，滿意地望著這兩人，肖雨也只能沖著她羞澀的笑，吳旭反倒坦然，低頭問她：「去我屋裡？」

她一下子想到其它方面去了，立馬拒絕：「不。」

吳旭笑道：「進去坐一會兒，我有東西給你。」

肖雨一顆心才放了下去，順從地跟著他走了進去，她隨意的坐下，吳旭從架上取出一個盒子，遞了過去，肖雨打開一看，原來是個錢包，她認得那牌子，但她自己也分不清楚是真是假，至少肖雨心裡覺得，憑吳旭的收入應該不可能買正品的。

吳旭顯然猜出她心中所想，道：「A貨，不貴，跟一朋友拿的貨，你放心，我可是買不起正品給你。」最後一句明顯有在意的痕迹，他還在對上次吳浩東送她裙子的事情耿耿於懷。

說實話，要不是要演戲，什麼他送不起啊，他就不能讓她生疑，反正她橫豎也是辯不出真假的，跟她說是仿貨，她也是信的。

見她低著頭把弄著錢包，看樣子顯然是喜愛的，他彷彿也跟著開心，坐在她身旁，道：「來來來，換上。」

肖雨當真就把自己的錢夾拿出來，上面的皮都磨損掉了，他上次就有留意到她錢夾損得不成樣子了，早就想找機會送她一個，整好這次理所當然的送了她，她把錢夾裡面的東西全部取出來，吳旭留意到她存著一張黑白相片，因為年歲久了，顯得尤其模糊，他問道：「這裡面該不會是你小時候吧。」

肖雨拿過來，笑道：「是呢，我四歲那年，婆婆讓拍的。」

吳旭反覆看也沒覺得有哪幾分像肖雨，不禁開玩笑道：「你跑韓國去動刀啦。」

肖雨白了他一眼，道：「我那會兒真是挺丑的，你也別笑，我那會兒是剛生完病。」

「我小時候差點就叫人販子弄成不知是啞巴還是瞎子了？」肖雨道，想起被遺棄那一年的遭遇。

吳旭怔怔，問道：「你還記得四歲時候的事情？」

小孩子的記憶力有時候是很驚人的，這點絕不能否認，但吳旭卻早早地不記得四歲之前他經歷過什麼事了，他不以為然，那並不算什麼，至少十歲之後的事情他記得清楚分明。

肖雨點頭，「對呀，記得。」吳旭知道她是孤兒，但並不知道她有什麼過往，他還是照顧著她的情緒，小心翼翼道：「那還記得你有過什麼親人嗎？」

她細細的撫著相片中的小人兒，低聲道：「我有舅舅。」

她記得紅糖糕餅，記得水，記得那兩套衣服，有一套還是髒的，因為她坐船暈，吐的一身，舅舅給她換的，她還記得舅舅跟說她，小雨，在這裡別走，等舅舅回來。

她那麼聽舅舅的話，乖乖的坐在那個充滿著尿味的電話亭里，等著舅舅回來，一直到夜幕，一直到雨停，舅舅還是沒有出現，肖雨知道，舅舅不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