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與你同在1
自從那一次淋希對御一落不顧一切地挑釁之後,她再沒有在老宅的飯桌上看到過他。他就像所有生意場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忙人一般,輾轉在公司和學校之間。
她知道,他在有意迴避她。
雖然她不知道他這樣做究竟是不是她對她的怒吼起了作用,使他終於認識到他對她過多的關注是對另一個女人的不忠,但她卻知道,自己因為他刻意的疏遠,而整日心神恍惚。
這,就是愛一個人的滋味。
苦苦追求了那麼久,換來的只不過是他最愛之人的回歸。所謂的名正言順在他們那段強大的愛情感召下,根本沒有絲毫容身的位置。而她,也註定了只能夠成為*里的人,不得其所。一遍又一遍的翻看著那本結婚證,紅紅的小本本,究竟能夠承載多少重量?手指早已不知多少次摩挲著男方一欄的名字,龍飛鳳舞剛勁有力的字體,那潦草到敷衍的字跡,完全便不是他一貫的寫字作風……
這般的婚姻呵……究竟是誰,苦了誰?
想必現在的他,定是萬分後悔閃婚了吧。當時只要他再多等些時日,沒有她這個所謂的老婆身份在中間插著,他便能和他最愛的人雙宿雙飛,根本不用顧及所謂的倫理與道德。
但命運,卻總愛捉弄了,偏偏讓他在婚後才遇見那個女人。
也一併,捉弄得她無所適從。
田嫂在門外敲門催著她下樓去用晚飯,淋希手捧著絞痛的腹部,不禁一陣苦澀。
御一落這離家不歸之後,她的待遇也從當時被婆婆大人疼在手心中供養著的狀態發展到後來那種依舊是面對面笑得如沐春風,卻也只是客套的笑意罷了。而以前她必定會親自來告知她該吃飯了,現在也只是由田嫂代勞。而以前令她食之無味的補品,也再沒有入過她的腹。
看來婆婆大人,也對她失望了。
也是,這女方的肚子遲遲不見動靜,而這會兒男方卻遲遲不歸。顯而易見,她被打入冷宮了,而她的肚子,至少在冷宮裡待著的時間段內,不可能會有任何的變化。
走下樓,滿桌的菜,御老爺子,御書記和沈蓉月都已坐好開動了。
最近御一落不回來住,御老爺子沒了人和他叫板,也不再吹鬍子瞪眼了,只是時不時將深沉的目光投到她身上,令她感覺被審視了個透,連大氣都不敢呼出一口。
沈蓉月見她站在桌邊沒了動靜,忙笑著發揮好婆婆本色:「希兒快坐啊,待會兒菜可就涼了。」又轉首朝著廚房道,「田嫂,盛碗米飯出來。」而她的身子,依舊坐得筆直,早就沒有了以前會放下手中的筷子親自攬著她的手臂將她按在座位上的熱情。
燦爛溫馨的水晶吊燈下,映照的,本該是和樂融融的景象。而淋希感受到的,卻只有沉悶與壓抑。
明明是坐下了,明明是一口一口地嚼著嘴裡的飯粒,她卻是食不知味,腦中翻江倒海地胡思亂想著,胃部的不適,似乎更嚴重了。
打從她有記憶起,便知道楚嵐芳女王患有胃病,每每發作都會絞痛折騰。而她的這病,便是在她為了撐起這個家而每日每夜*勞的結果。以前還有爸爸頂著,可現在,楚女王的世界里再也沒有了那個會關心她疼愛她寵愛她的頂樑柱,所有的一切,她都得親歷親為,為了自己,更為了她這個女兒。
她不知道楚嵐芳女王每次都是怎麼挺過那折磨人的痛楚的,可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這樣的痛,完全是無法承受的。
御年韋正和御老爺子談論省裡面下達的指標,突然便停頓了下來,轉過臉來望向她。目光逡巡在她身上,沉著聲音:「明天就是國慶了,市裡有個招標會,到時會有財政局的人和市政府的人出席,你記得買套好點的衣服陪一落參加一下。」
不是秘密閃婚嗎?這麼公開亮相,這位公公大人,就不怕這段被隱藏的婚姻曝光?還有,她和他還保持著師生的關係,就不怕這段師生戀公諸於眾,會毀了御一落的前途嗎?
不……不會的……
要毀,也是毀的她這個膽敢勾/搭自己老師的女人……
「爸,我明天得去學校,系裡面下了規定,考研學生十一那天必須待在自習室或者圖書館,方便輔導員隨時查看情況。」
「我會和錢校長通通氣的,這點你沒必要擔心。」
既然和御一落註定是殊途不能同歸,淋希自然是不會將兩人之間的關係以那般高調的姿態呈現在世人面前,以學校作為推脫,原以為這位公公大人便會不加為難,可惜,她顯然便是低估了這位公公大人的人脈以及較真的勁頭。
「我說年韋,你這麼急著將她推給那些個好事的記者,該不會是存心想要藉以打擊若伊那丫頭吧?那丫頭可是特招我喜歡,我絕不允許你這麼讓她傷心!」
御老爺子不免嗆聲,拐杖往地上一杵,便是威力十足的聲響。
大理石地面,是低沉的轟鳴。
若伊嗎?
當真是個好名字呢,秋水若伊人,必定是位娉婷婀娜的女子吧,還帶著清爽的書卷氣息。
「爸,一落至今還跟那女人糾纏不清,這關係必須得讓他們斷了!」御年韋的聲音聽來也格外執著。
「糾纏不清又怎麼了?我就是覺得若伊丫頭順眼,如果可以,我還就想讓他們在一起了!」御老爺子氣吞山河,也絲毫不做退讓。
「那女人我絕對反對,你也不看看她的身家,父母都是煤礦工,這樣的女人明顯便是想要攀龍附鳳的!」
「那你怎麼不說你現在的兒媳婦,她的家世又好得到哪兒去?家住在山區就不說了,竟然還死了老子,晦不晦氣啊!」
……
面前,兩個男人爭論不休,根本就沒有體味到她這個當事人的感受……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傾吐出那令她心頭扎血的一字一句。而淋希,就似一個擺設,只是默默地承受著那生命無法承受之重。
原來呵,她竟不知,她的家境在外人眼中,是這般不堪。
不堪到,只能令他們蒙羞……
「我爸雖然不在了,但他永遠活在我心裡。只要我的心臟一天跳動著,那他就從來沒有和我分開過!」幾乎是傾盡著畢生的精力,她朝著飯桌上那爭鋒相對的兩父子怒吼,然後,眼見沈蓉月想要來安撫她,再也忍受不住,抓過桌子上的手機便奪路而跑。
手心,是冰冷的機器傳來的觸感,根本無法溫暖她的心房。
可這樣的死物,沒有,卻勝於無。
至少,在她無人可依時,會陪伴著她。
讓她知道,起碼她還能夠在手心裡拽緊某些東西。
起碼,不是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會離她而去。
起碼,她曾經擁有過……
當終於奔出這代表著無上尊榮的別墅群範圍,她這才想起,被自己當寶貝一樣隨身攜帶的結婚證竟遺落在了房內。
下一瞬便要轉身,卻生生抑制住了*。
抬首,挺胸,闊步。
她的驕傲,早已不允許她回頭。
轉角,她擠上公車,一輛銀色的威航,不期然入目。
她知道,他從公司回來了。
也只有去公司的時候,才會放棄用那輛奧迪TT,轉而換上奢華的車型。
流著眼淚看著他駛入她剛遠離的地方,淋希掌心內的iphone6夾著一絲奔跑后沁出的熱汗,被她緊緊握起。
這,是他送給她的唯一一件東西。
該是,可以算得上禮物的吧……
離別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