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 誰的青春不曾傷
「姐,你……你怎麼回來了?」我連忙快速打斷了大家的談話,大家瞬間都轉頭望向大家,一時間都懵了。
刑風不由自主地朝著大姐的方向走了過去,扶著大姐的手問道:「小琴,你怎麼回來了?忘了什麼東西嗎?」
大姐臉上的表情依然是獃滯的狀態,但是她很快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地把手從刑風的手上脫離,看了所有人一眼,冷靜地問道:「剛才你們說的這件事,具體是怎麼回事?」
大姐一下就恢復了平靜,倒是讓我們所有人更加錯愕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倒是小雪這時候反應了過來,走上來拉著大姐的手說:「這件事是個誤會,你別因為這件事就和刑風生氣,我完全沒有想破壞你們生活的意思,我本來想把這個秘密一直保留下去的。如琴,我現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總之你們別因為這件事而心存顧慮,真的。」
「小雪,我們上樓聊一聊。」大姐也沒多說什麼,除了臉色有些發白之外,她還勉強笑了一笑,拉著小雪上了樓。
我們依然站在原地,我望著刑風,我說:「哥,事已至此,小雪現在又有了這個病,你無論如何不要再遷怒於她了。姐是個通情達理的女人,她了解清楚情況以後,應該不會和你生氣的。」
「你們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嗎?」刑風的臉色依然慘白,他喃喃問道,目光先是望向了小畫,繼而望向了我和靳言。
「小雪有一次喝醉了酒,不小心說了出來,之後她自己給否認了。這不是因為她生病了嘛,要不然我也不會說出來。」小畫自知理虧,連忙辯解道。
「我們也是剛剛昨天才知道,本來今天想讓你來勸小雪去做手術,手術費我們給她湊齊就好,結果沒想到搞成了這樣……」我悻悻地嘆了口氣,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呵呵,」刑風無奈地笑了笑,他說,「你們在這兒等著你大姐吧,我想一個人靜靜,我先出去了。」
說完,刑風便往外面走了,我示意靳言跟著刑風一起,靳言走過來握住我的手,小聲地說:「男人有時候需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讓他自己待會兒吧,我們在這兒安心等就好。」
我覺得靳言說得也在理,於是除了嘆氣,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我們三個人靜默地在小雪的奶茶店裡等了大概半個小時左右,大姐和小雪終於從樓上下來了,她們兩個人看上去表情都很自然,也沒有發生任何爭執。
大姐下樓之後,見刑風不在了,於是問我:「你哥呢?」
「他說想一個人靜一靜。」我說。
大姐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對我說:「我也先走了,單位領導還等著。你們陪小雪坐一坐,好好聊一聊。」
「好。」大姐越是這麼平靜,我越不敢多說什麼。
大姐走後,我和小畫幫著小雪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完了,之後小雪對我們說:「我今天有點累,想關門睡一覺。小書,要麼你和靳言先回去吧。小畫,你留在這裡陪陪我。」
「我也留在這裡吧。」我連忙說道。
小雪搖了搖頭,對我說:「你回去照顧球球吧,球球剛回來,現在還很需要你。」
三個人每個人都不一樣的立場,但身上卻都有著相似的沉重。小雪這病,十有八九是因為心情常年鬱結、不開心所致的,所以才會這樣。
回去的路上依然是靳言開車,他一邊單手開著車,一邊握住我的手,我們好久都沒有說話,直到上了高速之後,我才把手抽離開來,我柔聲說:「你專心開車吧,別分神了。」
「我挺后怕的。」靳言忽然說道。
「怕什麼?」我問道。
「怕這樣的事情再一次發生在我們身上,我不想我們因為任何事情再分開了。小書,答應我,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好好的,再也不要分開好不好?」他憂心忡忡地說道。
「嗯,我現在很為大姐和刑風擔心。大姐越平靜,我越是擔心。我覺得他們之間最近本身就出了問題,以前我從沒見過他們爭吵。」我輕聲說道。
「我想他們會處理好的,就是不知道當初刑風怎麼會和小雪……看他的情況,似乎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其實這樣,對男人的打擊很大。」靳言說道。
「是啊……對女人的打擊何況不大。假如你身邊忽然有個女人冒出來,說有你的私生子,我想我也是無法接受的。雖然小雪說了她想自己承擔,但是我血緣這東西不知道還罷了,一旦知道怎麼可能斷得了。」我皺著眉頭說道。
我們回到了農家樂,因為農家樂是淡季,生意並不是很好,我還是像以前一樣蹲在花田裡伺候著我的那些鮮花。因為球球的緣故,靳言沒有了辦貴族學校的念頭,他聯繫了相關部門,想申請開辦一家兒童福利院,讓更多無家可歸的孩子避免在社會上流浪。所以這之後的一個多月,靳言一直在跑動跑西辦理各種手續,而我則在農家樂里種花養草。
我和靳言的感情又回到了我們從前那種如膠似漆的狀態,甚至,比從前更加膩歪了。靳言其實是一個很粘人的男人,他即便在外面跑,基本上只有有空便會發個信息或打個電話過來問我在做什麼,他知道我喜歡花,每一次出差去外地的時候都會買一包花種帶回家來送給我。
他給球球買了很多的玩具,球球漸漸開始接納他了,學我一樣直呼其名叫他「靳言」,根本不叫他爸爸。
我對球球說:「球球,他就是你的爸爸。」
球球嘟著嘴說:「不,他是靳言,我的爸爸叫咫樹。」
我們常常被他的語氣逗得哭笑不得,連糾正都糾正不過來。球球接回來大概半個月左右的光景,咫樹夫婦來看過球球一次,用我們補償給他們的錢買了一輛十來萬的小車,直接開著車過來,給球球帶了一大堆球球愛吃的零食和玩具,臨走時眼淚汪汪地走了。
我和靳言在尋找球球的過程中,曾經途徑河南的時候去過鄭州某一家福利院,那裡有一個孩子長得和球球很像,但是比球球的皮膚黑,我們曾經差點兒以為他就是球球,激動得落淚,結果後來DNA檢測發現並不是,又是一場天昏地暗的難過。
靳言於是建議咫樹去那裡看一看,如果那孩子還在,可以辦理領養手續,把孩子領回家來。咫樹夫婦回去后很快便真的去看了,不單單領回了那個孩子,而且還把孩子的姐姐一起帶了回來,在電話興高采烈地告訴我們說,這兩個孩子是災民的後代,父母在一場泥石流中雙雙遇難,留下了兩個孩子無依無靠,被救助送到了福利院。咫樹見他們感情深厚,姐姐很會照顧弟弟,於是索性把兄妹兩都領了回家,也算是皆大歡喜了。咫樹說,等孩子和他們熟悉了之後,他就開車把兩個孩子帶過來和我們聚聚,我們兩家人能結成一家。
我聽后忍不住就哭了,為這世間的善良和真情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也許天底下的悲歡離合每一天都在上演吧,小雪的病情因為被延誤所以惡化了,癌細胞擴散到了全身,等她終於同意接受治療的時候,醫生告知她已經晚了。
這一天是我和小畫陪她去的醫院,拿到化驗單的時候,小雪的雙手都在顫抖,醫生建議接下來只能通過化療維持生命,但是治癒的可能性很低。
小雪聽完后,默默地流下了兩行淚,苦笑著說:「我算是可以解脫了,只是叮噹怎麼辦……」
我沒想到小雪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我說:「小雪,你瞎說什麼呢?什麼叫解脫了?」
這一天晚上,小雪才破天荒說了好多好多這些年不為人知的苦楚,我們才知道,從前看起來總是那麼熱情奔放的她,內心竟然深藏著那麼多的痛苦。
那一晚,我們三個人在小雪家裡徹夜長談。叮鐺做完功課入睡后,小雪告訴我們為什麼後來她一直沒有回家的原因。
她是他們家裡的長女,自小讀書的時候成績一直特別好,那時候她很想讀書,但是初中畢業后,她家裡告訴她家裡沒有錢供她讀書了,讓她必須去外面打工賺錢供養自己的弟弟妹妹長大。小雪就這樣離開了家鄉,做過工廠的女工,做過服務員,吃過很多很多的苦,最後弟弟妹妹的學費越來越高昂,她便只能和同鄉們一起去做了按摩女,再後來她去了娛樂會所……那些年,她賺來的所有錢都貼補了家用,供弟弟妹妹上了大學,供弟弟娶了老婆買了房子。
可是,等到她老了賺不動的時候,她父母卻對她說,老家人都知道她在外面是做什麼的,讓她千萬別回家,家裡丟不起這個人。
她就這樣從家裡的頂樑柱變成了家裡人唾棄的一個包袱,用自己的青春餵養了一群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