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酒吧
終於到了上場的時候,路子凡對這樣的場合習以為常,雖然最後還是沒把歌詞完完整整記下來,不過也沒什麼好擔心的,總會有提詞器,他走高冷路線,不需要和台下有什麼互動,就站在那兒光明正大看提詞器也沒有關係,粉絲們肯定還能滿懷熱情地吹噓他的神情有多麼專註神情,眼睛里有星星在閃爍。
唱到一半兒,路子凡不經意地往台下掃了一眼,這才發現沈北望也坐在下頭,正笑眯眯地看著他。
每次路子凡接受採訪被問道入行原因的時候,他都只是含糊帶過,說大學時候遇上了一位朋友,那位朋友家裡有點關係,就帶他入行了,沒人知道那人其實就是沈北望,連穆宇程都不知道。
其實想起來相識的契機也很奇妙,那天路子凡逃了課四處轉悠,正巧路過一間酒吧,就順路進去了。
那時候沈北望正在裡頭燈紅酒綠地買醉,和幾個大胸網紅臉濃妝艷抹的女孩子調笑親熱,路子凡瞥了一眼,還覺得有些嫌棄。
沈北望向來就是紈絝子弟的典型代表,熱愛泡吧撩妹,也就是被家裡長輩壓著好好讀了幾年書才不至於不學無術,到了大學又開始放浪形骸起來,開著輛豪車混跡城裡各大酒吧,約過的妹子至少也有兩打。
路子凡從他身邊繞過去,聽見一陣女孩子的嬌笑聲,他便轉頭一看,沈北望的手正不安分地在人家胸口上放著呢,毫不客氣地捏了幾把,還理直氣壯地評論道:「我說這麼大呢,硅膠墊的吧?」
那個大眼睛的姑娘便撒嬌一般拍開沈北望的手,說道:「人家這可是貨真價實的。」
沈北望就順手把人家撈進懷裡親了兩口。
路子凡看著只覺得反胃,快步走開,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事實上路子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要來這裡,明明還是大白天,可是這裡面的人一個個都一副打算白日宣淫的急色模樣,親親抱抱上下其手的,可路子凡也不打算離開,他冷著一張臉,隨便要了杯飲料,就坐在那兒看著。
動靜最大就屬沈北望那一桌了,路子凡也看得出來那男的渾身上下寫著有錢,也難怪貼著那麼多個女的。不過想想,路子凡覺得自己也沒資格指責人家,好歹他們都是成年人,你情我願的,沒有誰比誰乾淨,靠身體掙個錢也沒有錯。
再噁心也噁心不過路正由啊,對著不到十四歲的繼女都下得去手,外表看著還道貌岸然的,結果就是個衣冠禽獸,路子凡一想到他就覺得噁心。
上了大學以後路子凡就徹徹底底從家裡搬出來了,他已經成年了,母親給他留下來的遺產都順理成章的拿到了手,更沒有必要和那個家庭有什麼牽扯。
路子凡覺得自己也不是什麼正常人,他明明知道那個家裡骯髒的一切,看到陸可盈時卻從來不覺得憐憫,他就只想逃離而已,逃離那些惡臭不堪的一切。
路子凡不知道自己點了杯什麼,他就是隨口一指,喝了一口覺得甜津津的,還以為是飲料呢,就一口一口喝完了,結果杯子見底了他才感覺有點兒不對勁,腦袋昏昏沉沉的,眼睛的東西都開始發虛。
該不會是什麼酒精含量高的東西吧,路子凡心想。他基本沒什麼朋友,和班上的同學也合不來,剛入學就自己住外頭了,社交比高中的時候還要少,因此也沒正經喝過酒,壓根不知道自己的酒量,現在一想,糟糕,估計不是能喝酒的。
酒勁兒上了頭,感覺隨時有可能暈過去,路子凡就不打算再待在這裡了,酒吧裡頭魚龍混雜的,身上的東西說不定都得被別人摸了去,便結了賬,踉踉蹌蹌地外頭走。
這就又一次經過沈北望那一塊兒了,這時候沈北望的懷裡已經換了一個女孩子,兩個人正舉著杯子,嘴貼嘴玩渡酒的遊戲,結果一個沒注意,沈北望突然感覺手上一疼,不知道哪裡傳來一股力道,手上的高腳杯就斜了,裡頭的液體潑了自己一身。
沈北望頓時就不滿意了,鬆開那個大胸姑娘,轉頭一看,一個醉鬼撲沙發上了。
「你誰啊你?眼睛被屎糊了是不是,能不能看點路?」沈北望罵罵咧咧的,揪著路子凡的后領子就把人家提了起來,一邊心裡還想,這他媽也太輕了吧?
這時候路子凡已經迷糊了,酒勁上了臉,一張小臉通紅,眼睛緊緊閉著,睫毛微微顫抖,又長又翹,飽滿的嘴唇紅潤潤的。
就有個姑娘忍不住驚呼了:「天哪,長得真好看……」
「能有大爺我好看?」沈北望隨口接了一句,不過心裡也忍不住感嘆,卧槽怎麼長得跟個女人似的,比沙發上坐著的這幾個假臉姑娘順眼多了吧。
路子凡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他的酒量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糟糕,剛剛喝的那杯其實是長島冰茶,喝起來沒什麼酒味兒,酒精含量卻是實打實的,後勁特別足,他根本沒能撐到走出酒吧,直接就載沈北望這邊了。
那幾個小姑娘雖然統一一副蛇精臉,乾的也是皮肉生意,不過倒也不是那種非得曲意迎合的人,還嘻嘻哈哈笑著反駁沈北望:「難道不比沈少長得俊嗎?要我說啊,這位小哥哥比我們這幾個姐妹都漂亮吧。」
再漂亮那也是男人,沈北望毫不憐惜地拎著路子凡的后衣領,用力拍拍他的面頰,湊近了在他耳邊大聲喊道:「還成嗎兄弟?」
路子凡被吵著了,眼睛還是沒有睜開,很不耐煩地伸手揮了揮,試圖把吵鬧的源頭拍開,要不是沈北望閃得及時,險些就被他拍到了。
姑娘們便毫不客氣地哈哈大笑起來,動作豪爽地舉了酒瓶子便喝便看熱鬧。反正都是沈北望買單,不喝白不喝。
被酒吧女看了笑話,沈北望頓時就有些惱了,揮揮手讓她們走開,嘴裡說道:「快走快走,別杵這兒礙眼了你們,有多遠滾多遠吧。」
姑娘們就不樂意了,一個個的嚷嚷道:「我們都走了,那誰呸沈少你啊?」
沈北望「呸」了一聲,依然拎著路子凡的領子,還晃了晃,說道:「讓這位漂亮的小哥哥陪我行不行?」
姑娘們自討沒趣,只好各自散開了。
這邊沈北望百無聊賴,轉頭一看,路子凡大概是睡得更死了,呼吸間都帶著甜津津的酒味兒。
沈北望,鋼鐵直男一個,當然對男人沒興趣,就算路子凡臉小五官精緻長得像姑娘,說到底也是男人啊,他沒興趣走人家後門,當然也沒打算做好事,不過剛剛順手把酒吧女都給轟走了,一時之間也是有些無聊,便用了點力氣,把昏睡的路子凡弄到沙發上去靠著了。
剛剛這麼一搬,沈北望才發現路子凡的確是瘦得不行,也就是仗著身高有一米七多,骨架在那兒撐著,有個一百來斤,手腕都細到骨骼突出了。
沈北望已經很久沒去學校了,反正他到最後也能搞到一個文憑,沒必要浪費時間,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嘛,反正一天到頭的也沒什麼事,就乾脆一邊喝酒一邊等著路子凡醒過來了。
等他醒過來能幹嘛?找他要個賠償?因為他打擾了自己接下來的打炮?沈北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想法,反正沒事兒干,等著唄,反正這男的長得挺好看的,不礙眼。
路子凡這一覺睡得挺死,還零零碎碎地做了很多夢。
這還是這麼多年來路子凡第一次夢見自己的母親,他對那個女人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也很少去回憶,還以為自己說不定已經忘光了,可是在夢裡他看見了很多很多以前的事情。
母親是在路子凡四歲的時候去世的,死於一場突如其來的惡疾,在生命的最後一個月里,她的身邊就只有路子凡而已,路正由已經很久沒有回去過了,路子凡和母親根本就沒有指望過他能回來。
但是在最後的歲月里,母親是很安靜祥和的,她已經瘦得脫了形,原本烏黑亮麗的一頭長發已經像枯萎的野草一般乾燥了,並且日漸稀少。
母親什麼都沒有說過,但路子凡已經從她乾枯的軀體上嗅到了死亡的腐敗氣息,他知道自己很快要失去這個唯一關心自己的親人了,可他還不懂到底什麼叫做「失去」,他只是日復一日地坐在母親的床前,在窗檯下沉默地握著母親冰涼細瘦的手掌,試圖從死神那裡把母親日漸消逝的生命拉回來。
「子凡,」在那個漫長厚重的夢裡,路子凡聽見母親這樣說,「等你長大以後,一定要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家,永遠不要再回來。」
路子凡看見年幼的自己仰著一張稚嫩的面龐,問他的母親:「我能去哪裡呢?」
「去哪裡都好,」母親瘦削蒼白的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溫和的笑意,「我會留給你足夠的遺產,你一定要自己一個人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