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癲狂
姬諾看他癲狂又痴迷的神情,只覺得他可悲可嘆,道:「你知道,我心裡早有了他人。」
「哈哈哈,他,秦鴻炎?你還不知道吧,他早就先走一步了,是我和杜湘一起動的手。現在,你該知道你的另一個男人也是如此靠不住了吧。至少,我不會騙你,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絕對真誠!」
姬諾咬緊牙關,她知道,現在擔憂也沒有用,有裴松在,秦鴻炎或許能逢凶化吉。現在自己母女,還有女垣的未來都危如累卵,更該想想怎樣能逃過一劫。雖是如此想法,身體卻忍不住微微顫抖,出賣了她的心。
秦卿抱著姬諾,久久沒等到她的回應,難道她不該傷心大哭嗎,或者破口大罵?推開姬諾,便看到她臉上一滴滴淚水緩緩滑落,無聲無息。
這樣無聲的悲痛瞬間打動了秦卿,就算在女人的國度浸淫了許久,骨子裡大男人的強勢仍在,不然也不會膽大包天的幫姬詞奪權。一貫強橫的姬諾服軟,在他懷裡哭的梨花帶雨,讓此時志得意滿躊躇滿志的他心尖尖都痛了起來,湧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安慰她,哄她,不讓她傷心。哄女人這種事他做的多了,對姬諾卻不知如何下手,矛盾了半天,難道要他說:「沒關係,殺了你母親和你男人,以後靠我就好了!」他確是這樣想的,若這樣說出來,恐怕是個正常女人都會跟他玩命。只好拍著她的後背:「別哭了,別哭了,你哭他也活不過來了,還有我呢。……」
姬諾身上依舊沒有力氣,想嚎啕大哭都辦不到,由著淚水紛紛落下,從自己臉上落到他衣服上。
過了許久,秦卿都要以為她睡著了。她說:「我在乎的人都死在你手裡,你居然還想留我在你身邊,你是嫌命長了嗎!」
「人啊,在無可選擇的時候,總要學會接受現實吧。你看我,以前心高氣傲,在大德是個什麼情況?可遭逢一劫后,在女垣卻混到如此高位,這禍福還真是相依。你本該是出雲城的王,天高皇帝遠,自由自在。但卻無時無刻不受著兩個國家的猜疑和忌憚,想來,也常常夜不能寐吧。可是如果你願意從了我,以後在這嬙陽,你就多了一個靠山,或者說是同盟。姬詞對我言聽計從,我定讓你的王位穩穩噹噹!」
姬諾嗓音略帶些沙啞:「哼,姬詞正是用人之際,自然對你禮遇非常,一旦她坐穩皇位,你們這些知道她老底的人就是第一個要死的,博靈王有龐大的家族,姬詞動不了她,對一個無根無基的你卻無需顧忌。」
秦卿輕笑:「你是在為我考慮後路嗎?雖然是多慮了,但還是要謝謝你。在這皇宮裡,雖說有不少人畏懼我,聽我的話,但關心我的人只有你,我知道。」
姬諾不知該說什麼,秦卿站起來悠然的在室內踱步,悠然說著:「我當然信不過他們,與虎謀皮,首先要提防被虎咬。我無所倚仗,只能多思多想。姬詞此人,有勇無謀,若有什麼值得稱道的,便是識實務。姬語正紅時,她便安心當個吃喝玩樂的混世魔王,最多蓄養些死士防身。可出身如此,又怎麼可能對那個位置一點想法都沒有?所以,我稍加挑唆,又代她聯絡了博靈王,事情就發展到今日。博靈王想著掌控姬詞做個幕後皇帝,姬詞又怎會不知她的圖謀,自然要靠我出謀劃策來與她周旋,所以,姬詞根基未穩之時,我很安全。」
「然後呢?」姬諾有心讓他多說,從他的話中找尋漏洞。
「然後,在穩固姬詞地位的同時,我自然也會為自己籌謀,到那時,我就不會是你口中無根無基攀附姬詞的藤蔓,而是一株參天大樹,再想撼動,就要好好想一想了。」秦卿暢想著將來,眼神里瀰漫著無盡的慾望。姬諾暗嘆一聲,這世上聰明人如此之多,卻往往自作聰明作繭自縛。權利這個漩渦,果然靠的近了就容易卷進去不能自拔,如裴敬姬影這樣早早看破跳出漩渦的人畢竟是少數。
姬諾理了理思路,開口道:「我的人品,你可信得過?」
秦卿訝然:「若說這世上我只信任一人,那人便非你莫屬,你說呢?」
「好,你把你們三人的厲害關係都告訴了我,我也有一些想法,你可願聽聽?」
秦卿看著姬諾認真的表情,歪頭笑了笑,又笑了笑:「我猜,你該遊說我放棄姬詞,加入你們的陣營,是不是?」
「是。」
「你說吧,不是我的想法動搖了,而是我想聽你說話,不管是什麼話都行。」
姬諾看著秦卿,開口道:「你是不是覺得,不論是姬詞還是博靈王,除了身份是你比不了的,才智,謀略你都遠勝她們?」
秦卿笑的洋洋得意:「看出來了,那時當然的。」
姬諾低頭苦笑「你以為我母王如何?」
「英王嘛,領兵打仗還行吧。」秦卿仰著頭,不能說的太無能,用詞要好生斟酌,苦悶啊。」
「我父王呢?」
「傳說皇族中最出類拔萃的智者。」秦卿在大德長大,對出雲王的讚頌聽的耳朵起繭。
「我父王說過,若不是女垣積弱,兩人手上籌碼相當,他沒有必勝我母王的把握。」
「哼,哄老婆的話。」秦卿不置可否。
姬諾不理他繼續道:「而我母王說過,她跟博靈王自幼相識,一個留在朝堂,一個遠走邊疆。在我母王威名遠播的同時,她還能籠絡大半個朝堂,軍政要務,沒有她不能插手的。」停頓片刻「你覺得她會是個簡單的人物嗎?」
秦卿不服氣:「那又如何?在我到來之前,她們還不是什麼都不敢做,什麼都沒有做?」
「你說的對,在你來之前沒有。那為什麼你來之後就敢做了呢?」姬諾問。
秦卿很想說她們沒膽,沒動腦子想,可姬諾前面的幾段話已經動搖了他的自信,他一時也有點動搖了。
姬諾沒容他多想,繼續道:「因為他們怕不好善後。不管做的多好,讓一個身體健康又受人愛戴的皇長女消失掉總歸會留下把柄,留不下實據容易,堵住悠悠眾口卻難。所以,她們需要一個人來當靶子,甚至必要的時候把他推出來背黑鍋。」
秦卿盯著姬諾,很想喝令她閉嘴,可他的自尊不許他害怕姬諾話里的真相。
姬諾眨了下眼睛,幽深的眸色像深不見底的幽潭:「你們的計劃成功了便好,大不了讓你享幾年富貴,與她們無礙;可若是失敗了呢,我猜他們一定會把所有事都推到你頭上。你想一想,現在,只有你一個人看到發生了什麼,也是你去叫來了姬詞。其他人,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參與……」
「胡說,博靈王的人把持皇宮守衛,控制了嬙陽城,怎麼會什麼都沒參與!」秦卿終於忍不住開始反駁。
姬諾暗中鬆了口氣,笑道:「京城守備本來就是她職權的一部分,女帝大喪,守衛嚴格一些無可指摘。」
「姬詞還扣押了大皇女!」
「是你先去說大皇女氣到了女帝。」姬諾不慌不忙。
秦卿再不復先時的得色,神情變幻莫測,一時猜疑,一時憤恨,一時又不確定起來,猛然扭頭看向姬諾:「你說這麼多,有什麼目的,瓦解我們的同盟,讓我倒向你們一邊?」
姬諾一笑:「哪裡,我是看你太輕視女人了,作為女人,那怕是敵對的,我都要為我的婆婆說句公道話,免得你不知輕重,將來死的很慘。女垣在大德卧榻一側酣睡了幾百年,靠的什麼,難道是男人的同情嗎?」
秦卿面色變幻,沒錯,他自負聰明,確是瞧不上這幫女人瞻前顧後顧慮重重。
「博靈王與我母王,一文一武,一里一外,互相扶持,互相牽制,她並沒有必勝的把握。正好你來了,又提出這麼一個簡單有效的辦法,她當然要支持了,因為就算失敗,沒有確鑿的證據,我母王也奈何不了她。就算她拉幫結夥,顛倒黑白,還變相軟禁了我們,她一句被你蒙蔽,所有事都跟她無關。」
秦卿不願相信姬諾的話,可他前後左右仔仔細細想了又想,姬諾說的還真沒錯。這個結論一出現在腦子裡,就像一根鋼針扎進心窩般疼的直冒冷汗,又像多了一團棉花塞在嗓子里,吐不出咽不下,憋的氣都喘不了。雙手拄在桌子上,用力大口呼吸著,想要把姬諾的話都趕出腦子,可它們卻一遍一遍在耳邊不停響起。
「你想要我做什麼?」秦卿紅著眼睛,狠狠看著姬諾。
「把真相說出來,我保你活著。」
「哈哈哈,就這樣?我這樣的人,要的只是活著?那我折騰出這麼多事來幹什麼!」秦卿大叫著,有些激動。
姬諾冷靜的看著他:「活著,就是最好的事了。我當然可以許諾你榮華富貴,可是你相信嗎?經過這幾天的事情,你的這張臉還能在嬙陽的貴族面前出現嗎?就算讓你活著,我也只能讓你偷偷摸摸的離開這裡,一輩子隱姓埋名。」
「哼,哈哈哈,就這樣的條件,就想讓我聽你的!」秦卿被氣的笑了,「在你眼裡,我總是這麼不值一提?」
姬諾苦笑一聲:「現在,我的生死都在你手裡,誰更不值一提一些?你應該明白,我說的都是實話。我母王只是個親王,不是一手遮天的權臣,總不能把百官都當成瞎子傻子吧?我要保你,還不一定能成,就算你指證博靈王等人有功可保得一命,過後也定然有人想方設法清算與你。最有把握的是偷天換日,把你從死牢里偷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秦卿笑著,甩著長袖轉了個圈兒,繼續仰天大笑。姬諾心裡有些摸不準,她的話,他倒是聽進去沒有?
秦卿笑夠了,雙手掩面,用力呼吸幾次平復心情,再看姬諾時,除了面色紅潤一些,已看不出多少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