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內訌
最終蘇蒙也沒有說完這句話,太陽穴重重的撞在了台階上,一下就沒了聲音,一雙眼睛睜的老大,深褐色的眼眸里倒影著他的臉,笑的十分詭異。
「你也算死的瞑目了,起碼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了,不是嗎?嗬,等一等,我馬上送你的兒子來見你,蘇家就交給我了。」他笑著,又給他稍稍理了理頭髮,合上了他的眼睛,站了起來,輕鬆的上了樓,一次都沒有回頭。
蘇知城的車子停在老宅門口的時候,天色微暗,老宅內沒什麼光,好像沒人似得。蘇知城過去摁了一下門鈴,等了一會沒人開,過了一會他才拿出鑰匙開門進去,安容竟然不在,他伸手開了玄關處的燈,換了鞋子,叫了一聲,沒人回應。
他便往樓梯口走過去,等走近了才發覺不對,這空氣里有一股血腥味,並且看到地上躺著一個人,過去仔細一看,才知道竟然是蘇蒙!
他愣了一下,整個人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喉嚨發緊,緩緩開口,叫了一聲,「父……父親?」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可置信,無法想象蘇蒙會躺在這裡!
蘇知城一直沒有蹲下身子,直到這個看起來好像沒了氣息的人,垂在一側的手,微微動了動,然後慢慢的移動過來,揪住了他的褲腿,輕輕的扯了一下。嘴巴好像動了動,但蘇知城什麼都沒聽到,當他再次扯他褲腳,韓溯才迅速的蹲了下來,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連呼吸都有些艱難。
他的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默了好一會,聲音略有些發顫的又叫了一聲,「父親?」
這時,蘇蒙緩緩抬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嘴巴似乎又動了動,可聲音很輕,輕的蘇蒙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下一刻,蘇知城在一下雙膝跪地,將蘇蒙抱了起來,喉結滾動了一下,問:「怎麼回事?究竟怎麼回事!是不是大哥?」
說完最後三個字,蘇蒙似乎有些激動,整個身子顫動了一下,捏著蘇知城的手更是緊了緊,嘴巴又動了動,可蘇知城只聽到嗡嗡聲,至於他在說什麼,依舊含糊。蘇知城迅速的低頭,將耳朵湊到他的嘴邊,說:「您說什麼,您再說一遍!」
「蘇……知書……就……就是蘇…他……當年的那個……那個組織……」
此話一出,蘇知書整個人動了一下,卻被蘇蒙拉住了衣領,似乎還有話要說,隨即,便聽到他一字一句的說:「冷……月……活……」
最後一個字沒有說出來,蘇蒙揪著他衣領的手就鬆開了。
蘇蒙是死撐了這一口氣,一直在等著他來。然,一口氣終究是太短了。蘇知城還來不及反應,燈忽然大亮,緊接著就響起了一陣尖叫聲。他一回頭,看到的是秀嫂,還有跟著進來的安容。
安容腦子紊亂了一分鐘左右,迅速的揪住了秀嫂的手臂,說:「快!快打120!別傻乎乎站著了!」
秀嫂被她這麼一叫喚,也迅速的回過神來,在原地轉了一圈,安容撥通了電話,直接將手機塞進了她的手心裡,說:「告訴他們地址,快!」
秀嫂愣了愣,一臉慘白,將手機舉到耳邊,機械般的報上了地址。
過了一會,外頭傳來了汽車聲,沒一會,蘇知書就從外頭進來,見著他們的時候,臉上的笑容頓了一下,然後緩步的走了過去,問:「怎麼了?你們一個個的站在哪裡……」
等他走近,見著倒在地上的蘇蒙,面上的笑容慢慢的落了下去,這時蘇知書已經站了起來,目光幽幽的落在他的身上。
「這……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他站在那裡,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然後說:「你們為什麼還站著?為什麼沒有人打120?」
「已經打過急救電話了,救護車應該很快就會到了。」安容在一旁說道。
蘇知書的眼眶微微發紅,看了韓溯一眼,便迅速的走了過去,剛要彎身,手臂就被蘇知城扣住,「你要幹什麼?」
「我要送爸爸去醫院!你可以對他無動於衷,但我不能!」
「是嗎?既然你這樣說,你覺得剛剛發生了什麼事?」蘇知城依舊牢牢扣著他的手臂,一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看,仔仔細細的看他臉上的表情,每一個細微的變化。
然而,那一絲一毫流露出來的情感,讓他忍不住想笑。秀嫂這會已經被嚇傻了,哪兒說的出活來,安容看著他們,又看了看躺在地上,臉色慘白的韓海銘,想了想,迅速上前一步,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先生會變成這樣?知城你應該最清楚了,剛剛房子里只有你一個人在!」
蘇知書回頭看了安容一眼,又猛然回頭看向了蘇知城,用力的掙脫開了他的手,抬手指著蘇知城的鼻子,說:「這件事最好是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是爸爸不小心摔下樓梯,否則的話,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你是不是不滿意爸爸把我弄出來,怕我接受蘇氏,你撈不到好處!蘇知城,你好狠的心啊。」他說著,便彎身吃力的將蘇蒙抱了起來,大步的出了老宅大門,並交代秀嫂,「秀嫂,請你聯繫一下蘇家的長輩,告訴他們爸爸出事了。」
說完,他就出了老宅的門。
秀嫂現在整個都木木的,驚魂未定,但還是跑到了客廳開始拿起座機打電話。
安容深深的看了蘇知城一眼,抿了抿唇,同樣轉身追了出去。蘇知城的眼神極沉,臉上冷的沒有半分表情,回頭往樓上看了一眼,但這種時候還是跟了出去。
人送到醫院的時候,早就已經斷氣了,醫院還是做了心肺復甦,但依舊無效。醫生出來,沖著他們搖了搖頭,緊接著裡面的護士都出來了,顯然已經是救不活了,蘇知書連連後腿了幾步,整個人像是受到了什麼沉重的打擊,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節哀順變。」
蘇知書沒有絲毫動靜,等醫生護士走了,他才慢慢的進了急救室,獨自一個人立在檯子邊上。安容立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同樣眼裡也沒有同情二字,只有颼颼涼意。
蘇家的人來的人快,蘇啟先到,見著蘇知城衣袖上的血跡,斂眉,又看了看站在急救室門口的安容,臉色白了一分,「大哥怎麼樣了?」
蘇知城微垂著頭,輕搖了一下頭,說:「走了。」
這顯然算是一個晴天霹靂,蘇啟身形微動,所幸後面跟來的三叔及時將他扶住,並質問蘇知城,「怎麼會那麼突然?大哥最近的身體向來很好,怎麼會那麼突然就走了?」
「不知道,我去的時候人已經躺在地上了。」蘇知城如實回答。
「躺在地上?什麼意思?」蘇啟反問,有些不明白。
「躺在樓梯邊上,應該是摔下來了。」
正說著,叔伯兄弟都來了,原本安靜的走道上,變得熙熙攘攘,每個來的人都在問蘇知城發生了什麼事,這人怎麼說沒就沒了,畢竟昨天還好好的,這確實是太突然了。就算是有利益衝突的叔伯,也覺得這事兒太過於突然了,不久之前還見過面,聊過天的人,竟然就這麼沒了,實在讓人接受無能。
蘇知城倒也十分淡定,他們問什麼,他都回答,態度平和,沒有絲毫不耐的跡象。這時,立在急救室的人忽然沖了出來,安容本就立在門口,這人忽然衝出來,她避不開,就被重重的撞了一下。
真是難得看到蘇知書發怒的樣子,只見他衝過人群,一把揪住了蘇知城的衣服領子,說:「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爸爸會變成這樣!為什麼爸爸會死!爸爸那樣躺在地上,你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他斷氣嗎?我回去的時候,爸爸還好好的,我就出了一趟門,買了點酒,為什麼就成這樣了?」
蘇知城冷著臉看著他,伸手握住了蘇知書的手,用力的扯開,「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還有,你說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我什麼意思都沒有,我就想知道,爸爸他為什麼會無端端摔下樓梯!」
「這不該問我,我到的時候,父親就已經躺在地上了。」
蘇知書笑了笑,說:「最好是這樣。」
其他人站在一旁,視線在他們兩個之間轉來轉去,現在這裡蘇啟最大,他上前走了一步,說:「你們兩個,誰能夠將這件事完完整整的跟我說一遍?」
蘇知書退了一步,指了指韓溯,說:「我到的時候他早就到了,他應該最清楚。」
蘇知城說:「剛剛我已經把我知道的都說了,我到的時候,父親已經躺在那裡了,頭上全是血,當時他還有最後一口氣,跟我說了句話。」
「什麼?」
蘇知城側頭看了蘇知書一眼,對方依舊淡定,目光毫不畏懼的迎向他,像個極其坦蕩的人。他說:「父親叫了你的名字,蘇知書。」
頓時,所有目光都落在了蘇知書的身上,蘇知書冷然一笑,眉梢輕挑了一下,「然後呢?他告訴你是我把他弄成這樣的是這樣嗎?」
蘇知城的目光深了幾分,自是沒有說任何一句話,搖了搖頭,說:「一口氣太短,父親沒有說完,所以我也不能妄下定論。」
話音未落,蘇知書就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一雙眼睛紅彤彤的,一臉失望的看著他,「行,那你報警吧。沒了爸爸,沒了我,就再沒有人能夠阻礙你了!從今以後蘇氏就是你的了,這不就是你的目的嗎?我真的沒想到你能這麼狠!為了利益你竟然能下這樣的狠手!」
他呵呵的笑著,片刻之後,才收斂了笑容,轉身面向了蘇知城,抬起了雙手,直視他的眼睛,說:「來吧,把我送進警局,你不是最擅長了嗎?你們冷家開的警局!」
蘇知城倒是不慌,掃開了他的手,「用不著這麼快就潑我髒水,有證據我一定會把你送進警局。」
這件事暫時擱置,蘇蒙的死比較麻煩,作為蘇氏的董事長,影響很大。近期蘇氏的事兒本來就多,蘇知城的事情還沒有告一段落,這董事長一倒,必定是有所動蕩的。這件事得暫時封鎖消息,讓公關部的人做好充分的準備,最重要的是必須有個人出來執掌蘇氏,否則的話一定會亂。
蘇蒙的遺體被秘密帶回了蘇家的墓地,葬禮要回老家辦,但首先要回老宅整理蘇蒙的遺物。安容一直尾隨著,當一個存在感極低的人,不說話,只默默按照別人的吩咐辦事。
回到家,蘇啟就吩咐安容整理蘇蒙的遺物,他則叫了三叔和四叔去了小廳商量事情。
姑姑嬸嬸們坐在客廳等著,安容看著這一群人,看著他們臉上的冷漠,忽然就想到冷月之前跟她說的話。
她在想這些人里,究竟有幾個好人,幾個壞人?或者說根本就沒有一個好人。
蘇知書跟傭人一塊去收拾東西,蘇知城則不動聲色的站到了安容的身側,低聲問:「如今的局勢,你們料到了嗎?」
安容側頭看了他一眼,餘光正好看到從樓上下來的蘇知書,目光變得不善,冷哼了一聲,說:「二爺,你不必收攏我。」
蘇知書的臉色看起來很冷,手上還拿著什麼東西,他幾乎是徑直走到蘇知城面前的,將手裡的一份文件舉到了他的面前,問:「這是什麼?」
蘇知城看了一眼,是重新擬定的遺囑,不過上頭還沒有簽字。
「怎麼?」他抬眸對上了他的目光。
其他人聽到動靜,視線往這邊投射過來,似乎是要看好戲了。也是,這種時候恐怕會是蘇家最亂的檔口,那些個叔伯勢必要亂了。
「這是你給爸爸的吧?我剛才給爸爸的專用律師打過電話,他從來就沒有要求過重新擬定遺囑。那這是什麼?爸爸的鋼筆還掉在地上,知城!你究竟做了什麼!」
蘇知城抬手將他手裡的文件拿了過來,草草的看了一遍,上面蘇蒙將名下所有的一切都留給了他,包括蘇氏,並且還讓他管理蘇氏,成為蘇氏的掌權人。這一條條擬定的很清楚,名字還未簽,但上面有一個鋼筆的划痕,這樣一個划痕倒是讓人想入非非了。
這划痕究竟是蘇蒙打算簽下名字,有人不讓他簽,才留下的痕迹;還是他不肯簽,可有人強迫他簽字。等他翻完,便合上了遺囑,將其用力的甩在了蘇知書的胸口,目光森冷,說:「你可以更直接一點。」
這時候,已經有人通知叔伯他們出來了,見著他們兩個劍拔弩張的樣子,立刻過來問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