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彼時金陵

彭劍鋒感到自己再次受到了赤果果的蔑視。

正當他整裝齊備，打算帶著自己的手下大軍跟隨朱瑾等人一同出發的時候，再次被朱瑾強行的攔了下來。

「三弟，你是斯文人，戰場上可不是你可以去的，你就留在戰場面上，幫我們處理好那些破事就行。打仗的事情，留給我和二弟這些粗人就行。」

「我這次來，特意就是上戰場來的，我連女眷都沒有帶，你不能這樣欺負人，再說了，當初黃巢可是我親自帶人給滅了的。」彭劍鋒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奮不顧身的替自己陳情。

「而且，我知道這次要上戰場，小娥非要跟著我來，我都沒有讓她來，」彭劍鋒以為，他擺出錢娥的名字，錢繆應該會幫自己說話。

他卻忘記了一點，女兒經常是父親的逆鱗，不說女兒的名字還好，一說女兒的名字，錢繆就急了。女兒好不容易找到個良配，若是跟著自己一塊上了戰場有點什麼閃失，到時候女兒怨懟起自己來，自己如何和女兒交待。

「賢婿，聽你大哥的，打仗就不是你這種文弱的書生該乾的事情，莫說拿起把陌刀，就是尋常的大刀你也舞得不夠利索，還是不要給我們添亂了，你要真不放心，就留在揚州替我們了陣就行。」錢繆苦口婆心的勸說道。

留在揚州彭劍鋒是絕對不會肯的，這裡離著前線還有百餘里地呢，就算再厲害的飛矢，也不可能射到這裡來的。彭劍鋒只有退而求其次，堅決跟著大隊伍來到了和楊行密的吳王轄地最前沿的金陵。

金陵雖然是後來的六朝古都，但唐朝廷不知何故，有意降低它的級別，只授予其縣一級的行政級別，但是，這個地方畢竟是交通要道，哪怕刻意打壓，也仍掩飾它的繁華和昌盛。

尤其是在朱瑾趕跑董昌將其收入囊中之後，僅僅一年的時間，這個地方就很快的從戰亂中恢復過來，如今儼然一派繁榮的景象。

而且，這裡據江而守，扼守著楊行密經水路東出入海的通道，所以，朱瑾將手下的重兵，近一萬餘人布置在這裡。

彭劍鋒到達這裡的時候，這裡的將士們早已準備妥當，只待朱瑾一到，就帶著軍隊，乘坐船隻，化裝成商船一路殺向西去。

金陵經常有船隻同馬鞍山往來，如今揚州、彭城，或是越州還是杭州，鐵器的主要來源就是馬鞍山，化裝成商船，也是想給楊行密一個猝不及防。

而錢繆則親率下顧全武、許再思等數名大將，經陸路直撲楊行密的南部重鎮徽州（黃山）。

彭劍鋒就只能老實的留在了金陵城裡，而且朱瑾擔心他擅自行動，還派了自己得力的部將盯著彭劍鋒不得出金陵城半步。最多也只讓牛大力帶足了手下的1500名精兵，也算是一路兵馬隨同前行。

彭劍鋒還來不及領略此時的金陵城的風采，卻接到了二弟經王緒由光州送來的信。

李克用再次對彭劍鋒的預測佩服得五體投地。

朝廷派他是去剿滅田令孜的，卻不想田令孜自己作死，還以為自己是當初的樞密大臣，對自己的手下王建頤氣使性。卻不想此時的王建羽翼漸豐，根本不再把他當作一回事。

李曄剛剛即位的時候，楊復恭就想把王建調出四川，任為璧玉州刺史。卻不想王建早明白他們的用意，根本不買朝廷的賬，還借故攻佔了利州，任命了自己為防禦使，還挾勢順利攻佔了閬、邛、蜀、黎、雅等數州，自己偽詔在這些地方設置了永平軍，王建自令為節度使。

田令孜以為王建象他說的那樣對自己忠誠，便計劃聯合王建一起抵卸朝廷，畢竟，李克用挾勢而來，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

他寫信讓王建過來，王建答應得倒是很爽快。可是將要了成行的時候，田令孜又拒絕了他。王建對此十分的憤怒，憤而發兵包圍了成都，此時田令孜假借皇令監軍他的親哥哥陳敬瑄，正身處成都。

田令孜知道王建勢大，只能登上城頭向王建道歉，並聲情並茂問的責問王建：「你我父子一場，你為什麼要把我圍住。」

「義父大人，你我一同身為朝廷重臣，怎能和朝廷對抗？只要義父大人答應兒子，不再和朝廷對立，我們就在西川過我們的小日子，你我父子之間就仍能和以前一樣相處，豈不快哉。」

田令孜眉頭一皺，雖然情知勢不可為，卻是騎虎難下，於是隔牆喊話，要求和王建當面商談，王建也答應下來了。

田令孜把人想得太簡單，卻不知道自己已經一再的敗壞人品，王建就算再蠢也不可能再相信他。當天晚上，他依約將印信交給了王建，次日，王建率兵進入了成都，立即就把田令孜兩兄弟給抓了起業，關在了碧雞坊。

李克用本來是去討伐田令孜不臣的，可等他進入四川的時候，面對的卻是王建。他給彭劍鋒來信的意思也很明白，他很想快速的滅了王建，早點回到他的神武川，陪著他的老婆孩子過小日子。

雖然李曄讓他建府開衙的地方乃是太原，可是李克乃仍是捨不得他的神武川。雖然現在這裡仍是一片大工地，但他本能的以為，這個地方他住著才能安心。

彭劍鋒讓李克用有了不一樣的體驗，他們沙陀人也能不要賣命殺人，通過自己人的耕種過上富足的日子，將神武川變成塞北江南，李克用可以期待。

這對於游牧民族來說不是一件什麼好事，當他們習慣通過自己的雙手去創造，而不是通過武器去掠奪，那麼，不要多久，他們就會丟失他們游牧族的本能。

但這對整個大華夏的融合卻是好事，這個時候的天朝還足夠大，實在不夠住的話，咱們可以南下東南亞，東去西域去經營，打打殺殺的有什麼好，大家相安無事的一塊建設太平盛事不好么。

李克用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是王建顯然不願意過太平的日子。彭劍鋒可是知道，王建可不象田令孜那樣好滅的，這廝的經歷，簡直是一個翻版的黃巢了。

王建雖然不學無術，卻也得生隆眉廣面，其貌不凡，要不然，也不會讓田令孜看中，收他為義子。

但這小子年少的時候可是個遠損害有名的無賴之徒，以殺牛、偷驢、販運私鹽為生，而且在地方上偷雞摸狗不幹正事，被左右鄉鄰贈之以『賊王八』的雅稱。可見當時的王建是多麼的人憎鬼厭。

不過，王建趕上了唐末大亂的時候投軍，並成功的抱上了田令孜的大腿，成為了田的義子，從此開始了不一樣的人生。

亂世果然是壞人的最愛，普通的老百姓，他們當然喜歡平平靜靜的和平時期，他們不想搶別人家的，也不希望自己家的財產被別人搶走，可是，老百姓這個樸素的願望，在天朝絕大部分的歷史上都是如此的難得。還有一點就是，這個天朝居然不敢宣稱，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

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這是很簡單的道理，可嘆，還有許多人未能明白太祖當初的用意，還以為人家真的那麼光偉正。一個最大的謊言就是百姓替自己當家作主，可他們若是細問，他們什麼時候當過自己的家作過自己的主？

彭劍鋒覺得自己有必要給二哥寫一封信，剿滅王建的工作需要從長計議，絕對不能唐貿然而行，王建可不象田令孜那樣容易對付。

鋪開紙筆，雖然他的毛筆字仍寫得十分的艱難，不過好歹能看得象個樣子了。等到停筆落硯，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下筆千言，當然，滿紙的都是對二哥的叮囑和關心，想必二哥遠在四川，能感受到到他的誠意。

望望天色，天光尚早，吹乾了信箋交給送信人帶走，彭劍鋒突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可能自己還只是一個升斗小民，老婆孩子一時不在身邊，他竟不知道如何打發時間。索性背著手走上了金陵的街頭，他也想看看，此時的金陵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雖然唐朝廷刻意的將金陵壓製為一個縣制的級別，可這城裡的繁華，何曾有一點小縣城的自覺，哪怕許多的州府都不是這點規模。

雖然前方仍在打仗，可這裡卻是一派的繁華景象，各種雜貨小店，糧油布米店，商品也是相當的豐富，甚至，他還看到了兩家青樓。因為已經時近傍晚，別的店都快要關起門來打烊，他們才剛剛打開門來做出生。而且，他們那些有些曖昧的名字，很容易引人遐思。

彭劍鋒自己雖然從來不上青樓，因為他有潔癖。真喜歡上的姑娘，如果人家願意的話，大不了領回家裡多加寵愛。可是，對於青樓，他卻抱有極度的寬容，要不然，他就不會當初給彭城的青樓題字了。

既然人類歷史上都有這種事物，它就一定有存在的必要，官府需要做的，就是做出適時的管制，一味的壓制之下，只會顯得他們的心眼太心。而且，他們集體的包養名角大腕的背後，不但不能顯得他們的道德有多麼高尚，彭劍鋒甚至懷疑，那些人根本就是人性扭曲。

他還看到了一家糕點的小店，這種糕點哪怕在後世，都是他的至愛。摸摸自己的肚子，這才發現已經空空如也。

走進小店，卻讓他聽到兩個客人的議論：「聽說彭大人從彭城過來了，你知道嗎？」

「怎麼不知道，滿城的人都知道了，」另外一個人不以為然。

「要是我們也歸入彭大人治理就好了，」另外一個人微微有些惋惜地說。

「在朱大人治下，和彭大人治下，不還都差不多，要不然，咱們這一年來能過上這安生的日子么。」另一人答道。

彭劍鋒聽了不由一驚，這兩個人當街這樣議論，這不是故意在他和大哥之間挑護離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