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滅

明啟十一年秋，天空陰沉，窗外的梧桐飄落三兩枯葉。

慕玖躺在冰涼的石板上一動不動，彷彿一具死屍。她滿面皆是血，雙眼處血肉模糊。

她不記得在冷宮待了幾天，卻知道是她最愛的夫君玄琛，也是西緒國的皇上，在昨夜親手剜去了她的雙眼。

木門發出「吱呀」的響聲，伴隨著銀鈴清脆的響聲。一身著正紅曳地如意鏤金鳳袍的貌美女子，在丫鬟的搭扶下，款款踏入大殿。

「滾。」慕玖艱難地發出聲音，即使她看不見，卻仍清楚的記得這銀鈴的聲音，那是與她爭鬥十年的蘇芷玥鈴鐺的響聲。

蘇芷玥輕笑一聲，「姐姐別生氣，今日是有事要告知姐姐。」

見慕玖沒有反應，她繼續道，「這冷宮雖偏僻，但姐姐應該聽見鳴鐘祈福的聲音了吧？」蘇芷玥俯首看著自己身上的鳳袍道，「這鳳袍當真好看，只可惜姐姐看不見了。」

慕玖心中一痛，她，被封后了！？

皇后是她夢寐以求的稱謂，可她這樣視若珍寶的位置，如今竟被他人奪了去？

當年玄琛初登基，朝內暗流涌動，她甘願入宮為妃同慕家共助他穩固皇權，十年來盡心輔佐。可是最終自己被剜去雙眼，從未有功的表妹蘇芷玥卻安然為後！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蘇芷玥注意到慕玖的不甘的神情，笑意更濃，「對了，妹妹還準備了禮物送給姐姐。」

蘇芷玥招了招手，兩個丫鬟快步走過去將慕玖從地上拖拽起來。

「你要幹什麼？」慕玖沒有力氣掙扎，只得任由丫鬟將她拖到殿外。

殿外木柱上綁著一個年幼的孩子，被蒙著雙眼。

蘇芷玥道：「這禮物，你一定會喜歡的。」她隨即看了一眼木柱旁的侍衛，喊道，「行刑！」

那侍衛聽到指令，用匕首在那孩童手臂劃過，頃刻間血肉翻出，似乎能見到森森白骨，孩子吃痛，發出痛苦的哭喊聲。

慕玖聽到聲音一怔，隨即用盡全身力氣喊道，「璇兒！璇兒！」那是她兒子的哭喊聲，蘇芷玥竟然殘忍到對她的兒子下手！

慕玖瘋了般掙扎，她雖看不見，但璇兒的哭喊，聲聲扎在她的心上。「蘇芷玥！你把璇兒怎麼了！」

「凌遲之刑罷了。」蘇芷玥輕描淡寫的話卻讓慕玖頓時崩潰。

慕玖悲切喊道，「凌遲？你放過璇兒吧，他才七歲啊！你怎麼能這麼殘忍！」

「殘忍？」蘇芷玥輕笑，「凌遲是皇上下的旨意，本宮讓你在璇兒臨死前見上他一面，已經夠仁慈了，雖然你已經看不見了！不過，聽到聲音也是極好的，你說對不對，姐姐？」

「不！」慕玖搖了搖頭，「玄琛不會這麼狠心的，即使他不喜歡我，但璇兒也是他的親生骨肉啊！」

「親生骨肉？」蘇芷玥輕蔑的看了一眼慕玖，「皇上可說了，璇兒不過是你和楚卿之的孽種。」

慕玖失神般愣住，十年前她負了楚卿之入宮為妃。這十年她再未見過卿之，可玄琛竟然懷疑她和卿之？侍衛仍不斷的在孩子身上剜下血肉，孩子聽見慕玖的聲音，忍不住哭喊著：「母妃！母妃，璇兒好疼！」

慕玖聽見璇兒的喊叫，心痛萬分，她狠狠咬傷了丫鬟的手，趁機掙脫束縛，然後尋著哭喊聲蹣跚向木柱摸索而去。

丫鬟忙要追上去，蘇芷玥卻揮手制止。

慕玖跌跌撞撞終於觸碰到木樁，她忙抱緊被捆在木樁上的男童，溫柔道，「母妃在，母妃在，璇兒別怕。」

侍衛不知如何是好，面有難色地請示那個華貴雍容的女子。

蘇芷玥冷冷道，「一起燒死。」

殿外候命的幾個侍衛聽了指令，從後院搬來草垛。

「你們要做什麼！」慕玖聽見了聲響。

侍衛將草垛推在木樁旁邊，然後取來火把擲到草垛之上，大火迅速蔓延開來，慕玖感受到火焰的灼燙，忙要抱璇兒衝出去，可璇兒被死死綁在柱子上，她看不見繩索，根本不可能解開。

「母妃，璇兒好怕。」

慕玖溫柔撫過璇兒臉頰，道，「別怕，母妃陪著你。」她救不走璇兒，但至少還能陪著一起死！

火勢漸漸蔓延至全身，灼燒著髮膚，蘇芷玥看著火焰，冷冷道，「姐姐，我們來生再見。」

「若有來生，我定要你們血債血償！」大火吞噬了全身，慕玖若一隻血色蝴蝶，隱匿在熊熊大火中，漸漸沒了蹤跡。

此仇此恨，來生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