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詔書

皇宮

昏暗的宮殿靜悄悄的。

「咳咳！」低沉沙啞，一陣咳嗽聲打破了靜謐。

「水……水……」床榻傳來微弱的聲音。

「皇上！你醒了……」站在門口的宮女，聽見床榻那裡穿來聲音，先是嚇了一跳，然後慌忙跑了過去，看著躺在床上，微微睜開雙眼的人，有些不可置信，隨後小聲的說道：「皇上？」

皇上又猛烈咳嗽幾聲，看著眼前朦朧的人影，沙啞道，「水……」

那宮女有些猶豫，慢騰騰的走到一旁的桌邊倒了杯水，然後走到床邊，半蹲著身子，將水杯遞到皇上嘴邊。

皇上顫巍巍扶著杯子喝了兩口。

宮女將空杯子放到床榻旁，站起身，「陛下先等等，奴婢這就去叫四皇子來。」

「不！」皇上伸手握住宮女的手腕。

宮女被嚇了一跳，側過身子看他。

「皇后，……皇后呢？朕想見她……」皇上喃喃，「她怎麼都不來看朕……」

宮女將皇上的手從自己的手腕拽下去，「娘娘自然不會來看你了。」

「你！」皇上有些生氣，大口喘氣，想說什麼，可卻沒有力氣。

「皇上還是想想自己吧，奴婢去通告四皇子了，皇上先休息吧。」宮女草草福了福身子，然後大步踏出了宮殿。

皇上氣得臉漲紅，他剋制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平復下來。

這個宮女，竟然這麼對他說話，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不一會，宮殿外傳來嘈雜的聲音。

「砰」房門被推開，一個急促的腳步聲慢慢靠近。

「琛兒？」皇上聽見聲音，緩緩睜開雙眼，向門邊望去。

「父皇。」玄琛站到床邊，神情略顯疲憊，京都百姓的言語，讓他亂了方寸，質疑謾罵讓他痛苦不堪，他盡量剋制自己的怒意，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皇上微微動了動手，示意玄琛坐到床邊。

玄琛卻只是冷冷看著他，並無任何動作，他用冰冷疏漠的聲音道，「父皇昏睡了四天，終於醒了。」

「你母后在哪？朕想見她……」皇上費力的轉動身子，看著玄琛。

玄琛輕瞥一眼皇上，「兒臣有更重要的事要對父皇講。」

「咳咳！」皇上猛烈咳嗽兩聲，咳出鮮血，他看著枕邊的血液，聲音微弱道，「可是，太子的事？」

「沒錯，父皇再不立詔書，怕是來不及了。」玄琛冷眼看他。

如今他民心盡失，若無立他為儲君的詔書，等皇上駕崩，他們是不會讓他繼位的！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等到詔書昭告天下，就算眾人再有異議，也無濟於事，成王敗寇，誰登基誰就是王者！

皇上側過頭，「即便立了詔書，還需鳳印……」

「鳳印在這！」玄琛打斷，從懷中取出鳳印，「所以，只要你親筆寫好詔書就好，其他的兒臣都已準備好。」

皇上側眸看著玄琛手中的鳳印，雙眸睜大，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見不到皇后，原來……

皇上又猛烈咳嗽幾聲，身子更加虛弱，臉色也變得蒼白。

「父皇若不想西緒就此亡國，還是速速寫好詔書吧！」玄琛冷言。

皇上搖搖頭，「你這是在逼迫朕。」

玄琛上前一步，語氣陰狠，「父皇還是看清形勢吧，你已經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君主了！」

皇上氣得渾身顫抖，額頭滲滿汗水。

「就算朕立詔書，太子之位也不一定是你的。」皇上一字一句道。

「除了我，還有誰能擔起大任，父皇你心裡最清楚不過了，二皇子失勢離去，三皇子戍守邊境，楚卿之無名無分，只有我，只有我！」玄琛幾乎大喊出來，他情緒激動，一提到楚卿之他就恨。

皇上垂眸未語，他明白事實的確如此，不過讓他震驚的事，玄琛竟然是這樣的人，為了皇位，竟然如此！？

他氣自己當初沒有看清，自己百般疼愛的兒子，竟然眼中只有皇位。

「皇后……皇后怎麼了？讓朕見見她，只要見到了皇后，朕就寫詔書。」他明白自己的時日不多了。

「你為何還想著她！」玄琛終於忍不住了，大吼道，「你會見到她的！但不是現在！」

皇上眼眸微微閃動，他一下子明白了什麼，微微側手，打翻了床邊的水杯，杯子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門外，蘇芷玥靜靜聽著一切，她有些猶豫，可還是踏進了宮殿。

玄琛側眸看了一眼她，沒有說話。

蘇芷玥款步走到桌案，拿出空白的詔書，又準備了筆墨，她拿著東西走到皇上床邊，然後徐徐行禮，坐到一旁，「陛下，西緒不可一日無君，凌南已經攻入城下，四皇子無名分，不能調動軍隊，眼下動亂，需一明君出面主持大局，四皇子是關心則亂，一時沒有注重禮節身份，還請陛下為社稷江山為重，立下詔書！」

「沒錯，芷玥深知我心，兒臣一切都是為了西緒！」玄琛忙附和道。

皇上還是有些猶豫，眼眸一直看著蘇芷玥，試圖看透她心中所想，可他失敗了，蘇芷玥帶著淺淺的笑意，還有一份恭恭敬敬的神情，絲毫沒有破綻。

「皇上？」蘇芷玥又輕輕喚道，「並非不讓陛下見皇後娘娘，只是皇上病重，無人主持大局，娘娘為了西緒，親自出面與凌南和議，還未歸還，所以為了娘娘，為了西緒，還請陛下早做定奪！」

「什麼……」皇上聽到皇后的消息愣了愣，他手抓住被子，面露擔心的神色。

蘇芷玥語氣誠懇，眼神堅定，又有理有據，很難不讓人信服。

皇上微微嘆了口氣，伸手握住蘇芷玥手中的筆，「好……」

蘇芷玥心中舒了一口氣，露出一個淺笑，「多謝陛下！西緒定會國泰民安！」

玄琛深深呼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他本以為行不通的，幸虧有蘇芷玥。

蘇芷玥看了一眼玄琛，然後將皇上扶起，手拖著紙張讓皇上寫字。

皇上手不穩，顫抖著花了很久的時間才寫完了詔書。

剛剛落筆，玄琛一把拿過詔書，細細看了起來。

蘇芷玥揉了揉酸痛的手臂站起身。

「好！」玄琛合起詔書，露出欣喜的神情，看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靠在床邊的皇上，然後大步走出了宮殿。

蘇芷玥回眸看著皇上，她走上前，將皇上扶著躺下，為他蓋好被子。

皇上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蘇芷玥被嚇了一跳，輕聲，「陛下？」

「朕知道，朕都知道。」皇上喃喃，閉上雙眼。

蘇芷玥有些不解，「恩？」

皇上鬆開她的手，撇開了臉，「朕死後，希望能和皇后合葬……」

蘇芷玥一愣，他難道知道皇后已經……

見皇上閉眼沒了聲音，蘇芷玥緩緩站起身，看著他疲憊蒼白的臉，喃喃低語，「陛下其實還是不知道啊。」

他還是不知道玄琛的身世，不知道最該成為皇上的不是玄琛，而是那個被他拋棄的楚卿之啊。

可惜他永遠不會知道了。

蘇芷玥退後一步，將床簾拉上，緩緩退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