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往事
得知皇上駕崩的消息，皇後幾近崩潰，幾度尋死都被慕玖攔下，最後還是楚卿之親自勸阻，她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情緒不寧，身子又因之前中毒很是虛弱，慕玖怕皇后出事，於是連夜派人將皇後送出了京都，暫時住在一個偏僻卻安全的村莊，趙家莊。
又調動侍衛暗中保護皇后，並嚴格看管接近皇后的人。
皇上駕崩的事，對慕玖來說並不意外，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她也要加快自己的計劃了。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阻止玄琛繼位，可她萬萬沒想到玄琛竟然有詔書。
看來是他逼迫皇上寫了傳位的詔書，這下，民眾雖不滿他通敵叛國，可詔書已下，又不好再說什麼。
看來只能武力解決了。
玄琛手握禁衛軍二十萬，之前趙將軍的兵權二十萬，又有蘇家十萬大軍的援助，這五十萬的軍隊，不是慕玖所能匹敵的。
陷入僵局，慕玖愁眉不展。
「小姐！」
門外響起熟悉的聲音。
「鳶兒。」慕玖站起身，看見鳶兒正匆匆跑過來。
前幾日她剛逃出宮，就寫信給了慕家，告訴父親和三姨娘不必擔心自己，並說明了事情的原委，慕尚仍舊不放心，便偷偷派鳶兒來照顧她。
正逢慕玖救出虛弱的南墨，便讓鳶兒去周乾宅院照顧南墨了，如今鳶兒匆匆趕來，定是有關南墨。
「可是南墨有異樣？」慕玖有些擔心，這陣子太忙碌，沒能抽出時間看他。
「他一切都好，只是想見小姐，奴婢就來通報小姐了。」鳶兒走進屋內，細細看著慕玖，她都好幾日不曾照顧她了，看慕玖的模樣，又消瘦了不少，很是心疼。
慕玖鬆了口氣，的確是時候和與南墨見上一面了。
「替我更衣吧。」慕玖笑著看著鳶兒。
「好！」鳶兒欣喜道，忙從衣架上取來外裳，小心翼翼地為慕玖穿上，如果可以，她願意一輩子這麼照顧小姐。
周乾府苑
與周乾簡單聊了幾句，慕玖便去往南墨的房間，推開門濃烈的藥味撲鼻，為了快速治療身體，看來他也受了不少的苦。
「南墨。」看見窗邊的人影，慕玖輕聲喚道。
聽到慕玖的聲音，南墨身子一頓，然後忙轉過身，直直看著眼前的可人，「慕玖。」
看見南墨的臉，慕玖有些吃驚，他沒有戴面具，臉上猩紅的傷疤顯露無疑，但他好像並不在意的樣子。
「可還好？這陣子沒能來看你。」慕玖避開眼，展露一個微笑，走進屋內。
南墨忙搖搖頭，上前兩步靠近慕玖，有些歉疚的說道：「是我害了你，又怎麼敢奢望你能來看我。」
慕玖一頓，抬眸看他，他的眸那麼美，可眼處的傷疤卻掩蓋了這份驚艷。
「不是你的錯，是我太大意了。」慕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必自責，此事你不過是受害者罷了。」
南墨卻並沒有釋懷的意思，他坐了下來，眼神有些閃躲，「慕玖，我知道你為我考慮，不肯說出真實想法，但如果你責怪我，我心裡可能會好受些。」
慕玖也坐下來，真誠的看著他，「我所言句句屬實。」
南墨換換抬眸，正視她的眼，「我知道你為何救我出來，是與父皇做了交易吧。」
慕玖一愣，他怎麼會知道交易一事！？
他一定是誤會了，就算沒有這個交易，她也會救他出來的，而且如果他當真不願意回國，慕玖也不會強硬逼迫他，反而會幫助他逃離，等玄琛大仇得報，凌南那裡她會親自賠罪。
那個交易不過是慕玖一個計謀，雖然有失誠信，但當時危機時刻，她不得不這麼做。
她本想找個機會和南墨解釋的，可如今他提前得知了消息，一定會誤會。
「你聽我說……」慕玖有些著急，微微蹙眉想要和南墨解釋清楚。
「不必解釋。」南墨打斷她的話，「我願意回國。」
「什麼……」慕玖吃了一驚，雙眸圓睜，「你不要勉強自己，我知道凌南皇宮對你來說如同監獄！」
南墨伸手覆上慕玖的唇，「別說了。」
唇畔感受到南墨指尖冰涼的溫度，慕玖停下言語，不安的看著他。
「我願意回去，讓我回去吧。」南墨露出一個笑容，慕玖卻看得出笑容背後的無奈。
慕玖握住他的手，「我不會讓你做任何勉強自己的事！」
南墨眼眸泛起一絲欣喜，不過很快掩蓋過去，他抽回自己的手，撫上自己臉上的傷疤，「我沒有勉強自己，這是我應該做的。」
「恩？」慕玖有些詫異。
南墨側眸回想著什麼，「二十三年前，宣德皇帝繼位，在位三年卻後宮卻只有一位妃子，明月皇后。」
慕玖靜靜聆聽，他口中的宣德皇帝就是如今凌南皇帝。
「皇后遲遲不產子，宮中流言蜚語四起，逼迫皇帝充納後宮，可他卻強硬拒絕了。」
慕玖微挑眉，想不到那個不可一世的凌南皇帝，竟是個如此專一鍾情之人。
南墨看出慕玖有些意外，解釋道，「其實，很久以前，父皇是個很溫柔的人，直到明月皇后死去……」
慕玖輕蹙眉頭，「明月皇后不在了？」
南墨垂眸，輕點頭，「皇上拒絕不久后皇后就有孕了，一年後誕下一個男嬰，那是皇上唯一的孩子，也是凌南唯一的皇子，可皇後娘娘卻因生產逝世了。」
慕玖微睜大雙眸，手握在一起，「後來呢？」
南墨眼眸深沉，「自從皇後娘娘離去，皇上性情發生了轉變，變得陰沉多疑，也因為皇后因產子而死，他對皇子一直有意躲避，很少接觸，就這樣一直過了七年。」
慕玖有些心疼他口中的那個皇子，明明不是他的錯，那麼小卻要承擔沉重的後果。
「後來……」南墨頓了頓，聲音低啞許多，「我遇見了他，那個天真單純的皇子。」
「你見過他？」慕玖好奇。
南墨點點頭，微呼一口氣，一字一句道，「我是他的書童，那年夏日我們偷偷到湖邊玩耍，他，溺水而亡……」
慕玖怔愣片刻，她大吃一驚，不敢相信南墨的話，她微張了張嘴，卻沒說話來。
「他才七歲……」南墨有些哽咽。
慕玖平復心情，安慰道，「都過去了……」
南墨緊握拳頭，「因為這次意外，徹底改變了我們兩個人的一生……」
慕玖握住他的手，想要安慰他，他卻躲開了。
「我沒事。」南墨停頓片刻，繼續講，「皇帝喪子后，才終於明白了自己對他的愛，可惜再也無法彌補他了，並且一旦皇子逝世的消息傳出去，便會掀起一陣風波，逼迫皇上再要子嗣。」
「所以他收養了你……」慕玖喃喃。
南墨點了點頭，「我與皇子年紀相仿，見過皇子的人少之又少，皇上讓我代替皇子的身份，成為了如今的南墨，而溺死的皇子，以我的身份，運出了宮，我的父母悲痛欲絕，我卻再也不能和他們相見……」
慕玖很是心疼他，看著自己的父母為自己悲痛，卻無法出面解釋，一定很痛苦吧。
她看了一眼他面容上的傷疤，輕道，「那你的傷？」
南墨抬手覆上自己的臉，好看的眸閃動著微弱的哀痛，「皇上怕被人發現，又怕我逃跑，便用毒刀毀了我的面容，對外宣稱皇子面部受了傷，這樣便可兩全其美……」
慕玖一愣，南墨輕飄飄的話卻若千金重鐵，他那時不過孩童，卻只能永遠活在別人的名義下，戴著面具，背負醜陋的面容，遠離家人。
「自此，在眾人面前，皇上對我疼愛萬分，可我卻能透過他的眸，看出那份溫柔不是對我，而是那個已經死去的皇子，我不過是個可悲的替代品。」南墨雙眸朦朧，眉宇間泛起一絲苦澀。
「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慕玖站起身，抓住南墨的手，發現他的手心冰涼，她望進南墨的眼神里，神色堅定而溫柔，「我所認識的南墨，是獨一無二的。」
南墨身子一頓，眉宇輕輕舒展，隨後輕笑了一聲。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