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假惺惺
周樂安一夜沒睡,第二天早上起來精神明顯不太好。
周樂平也一晚沒睡,她在窗邊坐了一夜,一大早就有宮人來稟,說趙時謙已經出去了,跟祝觀良的和談今天是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
周樂安瞥她一眼,「你在想什麼?」
她看起來很平靜,臉上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獃獃望著某一處,語氣也變好了,伸手向外一指道,「這兒以前是先皇后的宮殿,院子里的那棵樹,我記得我們之前在那兒玩過,我跟趙鄧往球上爬,你說你也要上去,結果不小心摔了下來,那時候幾歲來著?我為了接你,胳膊都脫臼了。」
周樂安讓宮女扶著走過去,也不知道多久之前的事了,她早就不記得了,「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是想跟我算賬讓我好放了你嗎?」
周樂平回頭看她一眼,「你想多了,只是有感而發罷了。」
宮女送來早膳,周樂安將就著用了兩口,吃不下了,開始擔心趙時謙那邊怎麼樣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快要生產的緣故,她總覺得心慌煩悶,宮女正準備出去請太醫,結果剛出門又匆匆跑回來,往地上一跪,六神無主道,「娘娘不好了,白鐳將軍的女兒不見了。」
周樂安一下站起來,「你說什麼?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宮女把門外的太監叫進來,太監戰戰兢兢道,「回娘娘,奴才......奴才今早去給那丫頭送飯,結果剛一進院子就看見看守她的兩個太監被人抹了脖子倒在門口,人也不見了。」
周樂安當即狠狠瞪向周樂平,「你乾的?」
周樂平攤攤手感覺無辜,「我昨天晚上可一直都在你這兒,你一夜沒睡的看著我,我能做什麼?」
「你少給我裝糊塗!」周樂安衝到她面前,剛要揚起手給她一巴掌,可肚子忽然一陣劇痛,又迫使她不得不放下手去捂肚子。
旁邊的宮女忙叫人去傳太醫,餘下的人七手八腳把周樂安抬回到床上。
周樂安腹痛難忍,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努力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身邊的宮女不知所措,盯著她的肚子忽然驚道,「血......娘娘您流血了!」
周樂平聽見流血兩個推開面前晃來晃去卻沒有半點用處的宮女,上前看了眼,馬上道,「去打盆熱水來!快去!」
旁邊的人全都楞楞的,沒有一個人聽她的。
周樂安滿頭大汗,疼的話都說不利索,一隻手緊緊握住她的,「你想幹什麼?」
「救你。」
「得了吧,你以為我會信你?你走開,別碰我!」
周樂平把她的手拿開,「你的死活對我來說不重要,但這孩子是我外甥,跟我亦有血緣關係,你可以死,但他得活著。」
她吼著旁邊巋然不動的宮女,「愣著幹什麼?快去啊!」
宮女們這才開始忙碌起來。
去叫太醫的人遲遲沒回來,周樂平通曉醫術,看周樂安這樣大約是難產,孩子胎位也不正,再這麼下去只怕會一屍兩命。
周樂安身上的勁兒都用完了,現在處於半昏迷狀態,迷迷糊糊胡間又抓住周樂平,「我的孩子......孩子一定......要保住!」
「你太高估我了,就現在這種情況,你跟孩子恐怕都保不住。」
周樂安扯開嘴角笑了下,「我死了你是不是特高興。」
周樂平看著她,認真道,「如果可以,我寧願你在我出征前就死了,那樣我們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太醫始終沒來,實際上不止是昨天給周樂安看病的太醫,太醫院裡的所有太醫全都沒影兒了,一大早,聽說守將白鐳變節,他們這些人就知道京城保不住了,古往今來每次造反,能打到家門口的,對前主身邊的人都少不了一番血洗清理,所以他們早就很有眼色的逃了。
太醫院是這樣,宮裡也是這樣,太監宮女,包括有些侍衛都在準備離開這是非之地。
跑出去請太醫的宮女也沒有再回來,陸續出去找人的人離開后也都不見了蹤影。
宮裡剩下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周樂安身邊就只剩下了周樂平。
周樂安氣息越來越弱,周樂平幫她鼓勁兒,告訴她已經看見孩子的頭了,讓她再堅持堅持,只要再堅持一下孩子就能出來了。
周樂安表情很痛苦,身邊的人都走完了,她也能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嘴裡喃喃喊著趙時謙的名字,問周樂平,「你為什麼還不走?」
「孩子還沒生下來。」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裝什麼假惺惺?」
「你想讓孩子跟你一起死?」周樂平瞪著她,「不想就用力!」
昨夜那些人成功救出了白鐳的女兒,白鐳父女團聚,再加上趙鄧的遊說勸說,終於決定放棄頑抗,而這一切都在趙時謙眼皮子底下進行。
他是來了之後才知道祝觀良的目的,他以為他的目的是周樂平,以為他就算不擇手段,最容易失守的地方也是關押周樂平的地方,卻沒想到他打的居然是這個主意。
祝觀良問他臨死前還有沒有什麼願望,他站起來,就這煙槍的嘴嘬一口,徐徐吐出一口煙霧,「該生了吧,我的第一個孩子,可惜臨死之前也不能見上一面。」
「你好歹也是一代帝王,雖然人是混蛋了些,也沒做出什麼政績,到你爹曾經是個讓人尊敬的好皇帝,臨死前給你留個面子,你自己動手吧。」
「我一直想不通我究竟敗在哪兒了。」
他抽完煙槍里最後一點煙膏,在桌子上磕了磕,最後彷彿釋懷了一般,「這大概就是天意吧。」
祝觀良慢慢走出房間,沒走兩步就聽見身後何時弼一聲哀呼,「皇上!」
時歷六年,冬月初三,趙時謙自縊京畿別院,也是趙國歷史上繼位最短的一任皇帝。
趙鄧的軍隊入駐京城,祝觀良獨自策馬入京,最後在周樂安的宮殿里找到了周樂平。
周樂安渾身是血,躺在床上已經沒了動靜,周樂平懷裡抱著血肉模糊的一團,怔怔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