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軟弱

早上起來，魏曉天早讀又險些遲到，一直等到早讀下課才去找江欣怡。

江欣怡走出班時有些疲憊，魏曉天把葯遞給她，說：「學姐多休息，上課的時候實在不行跟老師說一聲，昨天在醫務室買的，按時吃藥應該會好。」

儼然大夫吩咐患者的模樣。

江欣怡聽他說著話，靜靜地接過葯，眼神里像是驚訝和感謝，還有一些其他的感情在裡面，似乎是很少有人對自己這樣過。

魏曉天看著她的眼睛，忽然有種想要逃離的衝動。他感到自己被那種眼神控制了，隱隱覺得以後對她不好了，她一定會傷心難過。

也就在這時，魏曉天第一次察覺到自己的軟弱。

「你對誰都這麼好嗎？」江欣怡問。

魏曉天心頭一跳，想這話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他覺得朋友之間不都是這樣，關心一下很正常。

正難以回答這句話，江欣怡說：「對不起，不該這樣問……你很好，真的很好。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一個沒有勇氣的人。」

後來再想起江欣怡問的這句話，他已經知道了自己是那種沒有勇氣卻還不肯承認自己懦弱的人，是那種明知自己懦弱卻還是不知悔改的人。

他記得一次過馬路，還有幾秒鐘綠燈，猶豫該不該過去。

如果過去可能會因為走得慢被開始通行的車輛撞死，但如果不過去，勢必又要等兩分鐘。

蕭明辰問：「那麼跑呢？」

「會毀壞髮型。」魏曉天如實回答。

蕭明辰只說了一個字：「滾。」

他想起自己的媽媽。魏母說話就是這樣，做一件事情總要說的前有狼後有虎，比如換個燈泡，會說：「這燈泡不換的話，每天看書看報紙會很暗，對眼睛不好，換的話，又要去買又要去裝，麻煩半天，真是發愁。」

他有時候恨不能替媽媽做那些事，就像蕭明辰看到自己過有紅綠燈的馬路口就想拉著自己飛奔一樣。

但是現在的魏曉天還沒想過去探討自己的性格，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外人看來好像受了江欣怡的欺負。

江欣怡笑了一下，說：「好啦，不要在意，我隨便說說的。謝謝學弟給我買葯，我肯定會好起來的！」

說得正能量附體。

魏曉天心裡鬆了口氣，重重地點頭，說：「嗯！學姐一定要快點好起來。」

之後的幾天，江欣怡時不時會跟自己發簡訊聊天，魏曉天只覺自己是七仙女下的董永。

這天中午，魏曉天回到寢室，寢室里蕭明辰剛放了一個屁，正憋足了氣等待味道散去。奈何寢室不大，那屁索繞一周又回來，分量絲毫沒有減少。幸好蕭明辰憋得久，不然就要與屁同歸於盡。

魏曉天剛打開門，蕭明辰連忙鼓動被子將氣體排出屋外，魏曉天閃身讓開。門外幾隻伺機已久的蚊子正要衝進去，結果一陣氣浪襲來立即昏死過去，在半空中轉了幾個彎兒落在地上。

蕭明辰哈哈大笑，述說今天的高興之情。原來今天上課他發現於夢瑤變胖了，沒以前好看了。這就好比沒吃到的葡萄最後被驗證是酸的一樣，優越感一陣湧來，像氫氣一樣充滿身心，走在回寢的路上輕飄飄的，邊走邊自言自語：「蕭明辰，你是一把劍，雖然從未出鞘過，但幸好沒浪費在這塊肥肉上，不然就成了殺豬刀。」

魏曉天知道這話和「你是一個人，卻從未開竅過」一樣沒有任何意義，說：「你還是在意人家。」

蕭明辰嘆了口氣，說：「是，我在意。」

這本是此人人生中的第一句實話，但經過這一聲嘆的潤色，倒像是被逼無奈才說的。

在說完這話的第二天，蕭明辰就有了新目標。

那是他在中午去食堂的路上見到的一名女生。那女生穿著紅色上衣，下身是黑色牛仔褲，雙腿筆直而修長，一張瓜子臉蛋可與明星媲美。

蕭明辰只看了一眼就恨不能將眼睛鑲在對方身上，他知道，這是只有電視劇里才能看到的女生，這種女生，通常只有一個稱呼，就是——女神。如果再換一個稱呼，那就是——女王。

中學時期的漂亮女生臉蛋白嫩堪比嬰兒，若是再過幾年，就得靠化妝才能到如此地步。蕭明辰不解此中奧秘，心中已打定注意認識她並願意與其長相廝守共度餘生。

他不由自主地向紅衣女生走了過去，腿腳像是木偶，左腳向右邁出一步，右腳向左邁出一步，成交叉狀，差點沒自己把自己絆倒。

這時他的大腦一片混沌，飯都忘了吃，肚子沒感到餓不說，反覺得胸腔里脹滿了一種說不出的東西，只慫恿著自己向前走。可見秀色不僅可餐，還可指明方向。

每走一步，他的心便像被電擊一次。走過七八步時，他的心臟已被女生的美麗身影電擊了七八次。照這樣下去，今後醫療上的電擊心臟復甦可改為美女心臟復甦。

最後兩人終於到了教學樓下，蕭明辰離那名女生只有五六步之遙。這就很難辦，他方才如同夸父逐日，跟隨著太陽不斷前進，心中充滿了期待和欣喜。但此刻真要和「太陽」面對面交流，他怕不是會被「太陽」燙死。

蕭明辰放慢了腳步，夸父逐日變成葉公好龍，見到真龍畏縮不前，不知如何是好。幸而女生進了樓下的衛生間，讓他有時間做下一步的打算。

心裡的確想認識這名女生，但該怎麼做？他只恨自己不是大明星，有著別人追自己要聯繫方式的名氣。怪不得那些明星經常被曝光和粉絲約會，原來當明星都是為了滿足一己私慾。

蕭明辰沒意識到自己參悟了娛樂圈的玄機，依然滿腹躊躇，再不想到辦法就要渾身抽搐。他佯裝四處張望，眼睛餘光始終注意著衛生間的位置。

要手機號是最好的辦法么？他想。

或許可以先通過什麼方式認識她……比如等她出來后，自己裝作不小心撞到她，然後賠禮道歉，給她買瓜果禮盒藉此認識。

蕭明辰把自己當成了武林高手，輕輕一碰就能把人碰出內傷，好照顧人家住院期間的衣食住行。

正在焦急思索間，那個紅衣身影再次出現了。

蕭明辰身子猛地抖了一下，他感到自己是時候出手——不，是時候上前搭訕了。

蕭明辰沒再多想，一步跨出，向她走了過去。

憑他的步伐，五步之內就能走到她身後，而且這五步異常得快速，大概不到三秒。

就在她推開教室門的一瞬間，蕭明辰已經趕到。

「那個……」

他第一個字的音節還沒發出來，一個女生的聲音忽然響起：「唐嵐，吃過飯啦？」

蕭明辰嚇得退後一步，面前的紅衣女生點頭沖說話的女生笑了一下。

蕭明辰打心底感謝這名打招呼的女生，竟讓自己得知了她的名字。但接著那叫唐嵐的女生就要走進班。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立刻上前一步伸出手，怕這一掌將她打成重傷，不敢碰她肩膀，只尷尬地僵在半空中，說：「那個……你好……」

唐嵐聽到聲音，回頭看了他一眼。

蕭明辰舉著的手還沒放下，他只是條件反射般地叫住她，還沒想好要說什麼，只能鼓足勇氣臨場發揮。

結果呆了一兩秒后，他意識到……臨場發揮都是騙人的，哪有什麼臨場發揮，不提前想好腦子裡什麼都沒有。

校園裡的搭訕就是如此令人難堪，不像在校園外還有出現車禍的可能——在汽車快要撞到女生時他可以衝出去救人，然後女生面對躺在病床上被截肢的自己，滿心愧疚，最終以身相許。

「呃……我是想……」

蕭明辰看著唐嵐注視自己的目光，感到靈魂縮到了骨子裡，恨不得自己有縮骨功，能把身形縮小一些。

「我想借……」

他差點說借數學作業拿回去抄，接著反應過來那是對自己班女生說的話，趕忙轉口說，「我想……我想找個叫魏曉天的同學，你認識么？」

魏曉天剛回到寢室，尚不知自己被蕭明辰利用。蕭明辰說完發覺這話有問題，又加了一句：「我忘了他是哪個班的了……所以想問一下。」

「這個，我也不知道，你再問下別人吧。」唐嵐說著就要轉身進班。

「哎，那個……」

蕭明辰一急，忘了自己抬頭去看班級號：「你們這是幾班？」

「8班啊，上面不是有。」唐嵐指了指門上掛的牌子，進去了。

蕭明辰感受到了對方的冷淡，心臟像是供血不足，身體一陣虛脫。又想到自己措詞不當，心裡一陣懊惱。

回宿舍的路上一直想，幸虧和於夢瑤分了手，要不然怎麼追求下一個？自己又不是那種愛好劈腿的男人，腳踏兩條船最容易掉進河裡。

這樣想來上天讓他失去果然是有原因的。上天為他關了一扇不透光的小窗戶，立刻就給他裝了個落地窗。

回到寢室后，魏曉天看他一臉欣喜的模樣，問：「你這是雞蛋面里吃到牛肉了？」

沒有「秀色」在眼前，蕭明辰聽到牛肉二字立刻就餓了，翻出包速食麵吃了起來，便吃邊說剛才遇到8班美女的事。

許哲問：「你對她了解多少？」

蕭明辰沉思了一下，說：「根據我的推測，她家不是本地就是外地的。」

「廢話，還有第三種解釋嗎？」

魏曉天對美女無意，走到桌前收拾東西，看到上面放著一封信。

他拿起來看，信的署名是劉逸才——自己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