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新月之夜
待到蘇摩退出冥想時已是臨近黃昏，天空中隱約可見一彎晦暗新月。
在蘇摩的感覺中他已經在真理之塔中呆了有將近十二個小時，然而現實世界才過去了一個下午而已。
「也就是說，時間流速不相同嗎？」蘇摩計算了下時間，「比例大概在二比一左右。是因為空間阻隔的緣故嗎？還是因為在意識之海中思維速度提升所致？」
所謂意識之海就是蘇摩當初取回記憶時所開闢出的意識空間。按照溟所說，意識之海是極致心靈力量的具現，乃是領域強者獨有的標誌。
蘇摩的意識之海完全是由溟用諾亞學院神秘空間中累積了萬年之久的，堪稱恐怖海量的至純能量硬生生開闢出來的。就算是藉助了外力，就算蘇摩現在還發揮不出大部分威能，但這畢竟是真正的意識之海，是心靈的極致成就！
凡是成功開闢出意識之海的人，他的心靈就再也不會被任何力量所蒙蔽，明見本心，完全掌控本我，這就是領域的境界。
正是因此蘇摩才能確認什麼是虛假的記憶，什麼才是真實，而這僅僅只是意識之海無數威能之一而已。雖然蘇摩無法完全運用意識之海，但是溟卻可以做到。
因為溟目前是一種相當於靈魂烙印的存在，是依靠蘇摩的意識之海才得以蘇醒並維持存在的。所以他的面容和蘇摩有七分相似，所以他能夠讀取蘇摩的記憶甚至在本人同意的情況下還能直接操控身體，在神秘空間中擊敗圖拉真時就是這種情況。
而真理之塔和那十億三千萬法書就是溟利用魔眼的能力具現出來，藉由意識之海的力量維持其存在。這種魔眼已經超越了最高的寶石等級，為傳說魔眼，名為天禁之瞳，能力是完全具現所見之物，沒有任何限制條件，只要能夠承受解析時的龐大信息流，就是真正的世界也可以瞬間完全具現出來！
就像是世上不可能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一樣，天禁之瞳的能力就是將這種不可能化為現實，所以具現出來的東西會受到世界干涉力的修正。若想維持就必須一直對抗這股干涉力，而這一點也唯有能小範圍改變世界的領域強者才能做到。
意識之海、十億三千萬法書、傳說魔眼天禁之瞳，以及傳說中的魔王的傳承，這就是蘇摩所擁有的力量，一切都是為了完成復仇、粉碎幕後黑手、改變世界……最終擺脫心中的那片虛無。
……
光明大陸中部，光明帝國聖城耶路撒冷。
深沉的夜色籠罩了這座歷史悠久的神聖之城，城中燈火闌珊，忙碌了一整天的平凡市民大多已經進入了沉沉的睡夢之中。
位於耶路撒冷中心的至高神教會總部，聖堂所在區域，聖帕特里克獨自一人站在祈禱間的落地玻璃窗前。祈禱間里並沒有點燈，聖帕特里克凝望著沉沉黑夜下的耶路撒冷，任由無邊黑暗將其包圍。
「大人！」門外響起數下輕微的敲門聲，而後是一個厚重低沉的男聲，「圖拉真已經通過傳承試煉繼承了封號。」
「嗯，我知道了，查拉圖斯特拉，你先去提醒下他吧。」門外毫無聲息，但聖帕特里克知道查拉圖斯特拉已經離去。
「呵，棋子差不多快聚齊了。」
「嗯，我們已經等得足夠久了。」
「是嗎，確實，時間對我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唯有那終局……」
黑暗中聖帕特里克喃喃自語著，目光穿越無數空間望向天穹之上。鉛灰色的雲層漸漸散開，露出一彎淺淺的晦暗新月。
「又是……新月之夜嗎？」靜立在噴泉廣場邊緣，圖拉真怔怔地遙望天空，略顯疲憊的雙眸深處有著一抹隱隱的黯然光華，「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十五年……」
十五年前，圖拉真還只是一個衣衫襤褸蜷縮在耶路撒冷最為陰暗偏僻小巷中的孤兒，每天只要能在垃圾堆中翻找出丁點的麵包碎屑，幼小的心靈就已充滿了幸福。
能夠活下去，多看一眼這個世界，透過小巷那片窄窄的天空數著日升月落，望著雲聚雲散，幻想著化為一隻鳥兒在天空自由自在地飛翔，這就是那時候圖拉真單純而微小的全部幸福。
直到那個晦暗的新月之夜來臨……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蜷縮在巷子深處的圖拉真顫顫地抬起頭，望著面前一襲白色亞麻布長袍，微有些佝僂瘦弱的身影，眼神茫然。
「這樣啊，那從今天起你就叫作圖拉真吧。」
「圖…拉…真…」
「嗯，意思就是照亮天穹的光芒。」來人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伸出手，「跟我走吧，你的未來註定會是那天穹之上最為耀眼的光芒！」
晦暗的新月之夜，陰暗的小巷，因為這一抹笑容而變得無限光明，那無比耀眼的身姿深深地烙印在了圖拉真靈魂之中，永遠也無法忘卻。
那一年，圖拉真六歲。
「圖拉真！」一個厚重低沉的聲音在圖拉真身後響起，打斷了他的遐思。
心中一驚，雖然明知道這裡是聖堂所在不可能會有敵襲，但圖拉真的身體還是在瞬間完全繃緊，聖域境界的鬥氣也隱隱提聚，凝而不發。來人能夠無聲無息地接近到他身後，固然有部分他剛才走神的原因，但一身實力無疑是恐怖至極，圖拉真沒有半點取勝的把握。
「是我。」
「嗯…查拉圖斯特拉大人？」發覺身後之人是查拉圖斯特拉，圖拉真微微地鬆了口氣，散去了鬥氣。
「不需要使用敬語，你現在也已經是封號騎士了，可以直接稱呼我的名字。」
「這個……」雖然知道對方並不是注重這些小節的人圖拉真還是有些猶豫道，「我還是稱你為前輩吧，前輩找我有什麼事嗎？」
查拉圖斯特拉身著一套沒有任何裝飾的漆黑輕甲，鮮紅的披風在夜風中微微飄揚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銀灰色短髮下的面容隱藏在一片朦朧暗影之後，只能看見一對不似人類的純白眼眸。
圖拉真的靈覺根本就無法感應到查拉圖斯特拉的存在，就算現在能夠用眼睛捕捉到對方的身影，卻總是有種不真實、彷彿隨時都會消失的感覺。
對此圖拉真並不意外，眼前之人擁有這種實力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為這就是聖堂最強騎士、第一封號騎士一一「神威」查拉圖斯特拉！
「你既然已經成為封號騎士了，那麼有些事情也就有資格知曉了。」查拉圖斯特拉望著天空中的那一彎新月淡淡說道。
圖拉真安靜地傾聽著，心中卻是想起了隱秘檔案館中那些的禁忌機密。
「這次黎塞留的任務是你負責執行的吧，是不是很奇怪事後的處理方式？」
圖拉真沒有否認，只是默然。雖然這次任務並非他第一次失手，但是心中還是有些在意。
當時他已經是半步聖域的十六級巔峰，對手卻只不過是個剛剛達到中階的鍊金術士；一個是身經百戰的戰士，一個卻只是個普通學生；在戰鬥中他順利突破了極限踏入聖域，結果卻是毫無還手之力地遭到慘敗，最後還要靠聖帕特里克的出手才得以逃生，可謂是狼狽不堪。這種滋味他已經很久沒有品嘗過了。
但是圖拉真心中並沒有半點沮喪不甘，他已經竭盡全力了，對方亦是如此，堂堂正正的失敗並不可恥。作為對手而言，圖拉真完全承認對方的實力，甚至於有些敬佩，至少在情況對調下圖拉真自認難以做到相同的程度。
但是因為這裡面牽扯到了那種禁忌力量，圖拉真在事後第一時間就將詳細情況彙報給了聖帕特里克。令他不解的是聖帕特里克對於任務失敗並不在意，反而要他將這件事全部忘記。
對於聖帕特里克的命令圖拉真一向是毫不猶豫地嚴格執行，所以在查拉圖斯特拉談起這件事時他只是保持默然，避免泄露任何信息。
「聽說過隱秘教會嗎？」查拉圖斯特拉的聲音有些縹緲，彷彿稍微不注意就會融入這深沉夜色中而不可聞，圖拉真確信現在哪怕有人就站在他們身旁也絕對聽不到任何談話的內容。
「隱秘教會？那個傳聞中隱藏在教會黑暗中的里教會？」
「嗯，正式的名稱是黑暗教會七大機關，別名黑暗七燈、隱秘教會、里教會、必要之惡、真實之暗……」
「黑暗七燈和我們教會之間並不是從屬關係，而是對等並立的存在，有光明就有黑暗，這是常世之理。確切說唯有第四、第五、第六、第七四大機關和教會有緊密聯繫。」
「那剩餘的三大機關呢？」
「不知道，黑暗七燈極其神秘，除了內部成員之外這世間也只有極少數人才知曉他們的存在。至於那最為神秘的第一、第二、第三機關，就連其他機關的成員也不知道它們是否還存在於世。」
「這次黎塞留的任務就牽扯到了第七機關，現在知道具體任務信息的就只有你和聖帕特里克大人了，所以……」
圖拉真有些恍然，鄭重道：「我明白了，那天的事情我會全部忘得一乾二淨。」
「這只是一方面而已，」查拉圖斯特拉語氣凝重道，「要小心第七機關。」
「什麼意思？」圖拉真有些不明白，「第七機關不是……」
「現在的聖堂和第七機關已經是對立關係。你既然成為封號騎士，對方多少會有點顧忌。不過，」查拉圖斯特拉眼白色雙眸微有些黯淡，「它們已經不能用常理來判斷了。所以這段時間你最好待在聖堂，在這裡，有聖帕特里克大人在，即使是那種傢伙也不敢隨意亂來的！」
「它們？前輩好像對第七機關很了解的樣子……」
「嗯，確實如此。最多再有十年，我應該就會加入第七機關，不單是我，歷史上所有的封號騎士都是同樣的歸宿。或許你能夠擺脫這份宿命吧！」
「因為你是被選中的人……」查拉圖斯特拉的身影漸漸歸於虛無，最後的話語剛一出口就被突如其來的夜風吹散。
圖拉真怔然地望著空蕩蕩的廣場，天空中，那一彎新月不知何時已悄然落下。
夜，愈發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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