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高舉狼牙棒告訴你,真相只有一個!
紅藍光芒再次穿梭在城市之間,陳子眇的表情依舊冷靜與認真,而不一樣的是,這次多了一些凝重。
——地鐵相撞了!
列車殘破的身軀旁,歪斜在這個城市地下的管道內,鐵皮凹成扭曲的形狀,玻璃碎了一地,夾雜著血跡。大批的救援人員已經湧入地鐵站里,不斷有死傷者被抬出來。隨後警車停在了地鐵站口,白色制服的警察行動有序地進入案發現場,然後像矯捷的獵犬一般開始探查。陳子眇高挑瘦削的身影並沒有閑著,他胸前的口袋中仍放著工作筆記和一支筆,隨手掏出來做筆記。
看到眼前凌亂不堪的一幕,他內心一痛。這次的意外震驚了整個城市。
經初步查明,是由於調度系統出了問題,以至於兩輛地鐵前後相撞。某些部門天天吹噓的領先國際的技術在鮮血面前,如此不堪一擊。
「報告警官!」
這時,一個年輕的警員匆匆走來。「搜救已經完畢。死傷者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這是份死者名單。」
「好,我知道了。」陳子眇的聲音依然冷靜,狂撓頭皮的動作卻顯示他心情沉重。
名單上的死者有十幾個人,幸虧當時並非上下班高峰,不然死傷者更甚。匆忙瀏覽了一下上面的名字,陳子眇的視線忽然停住了。
「什麼?這是……」他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把名單拿近了幾裡面。無論站內的照明系統多麼陰暗閃爍不定,他依然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個名字——楊嬌雪。
是同名同姓嗎?
這個名字……不是塗家的那個女僕?
他皺緊了眉頭,彎腰去查看那些躺在地上被白布蓋住的屍體。揭開白布,在第五具屍體前的時候,他停了下來。果然不出他所料,死者真的是楊嬌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更離奇的是,陳子眇隨即發現,楊嬌雪旁邊的屍體是柳管家。
這兩個都是塗釘歌身邊的人,卻葬身同一處,不是很奇怪嗎?
蹲在屍體旁邊,思考中的陳子眇忽然察覺到身後有一團陰影籠罩下來,他的汗毛頓時密密地豎了起來。一個高舉著狼牙棒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身後。回過頭來,他看見沉默得可怕的賴小桑,正靜靜地俯視下來。
她來遲一步了。
她明明應該早點兒破了這個案子的。
昨天晚上,她接到過楊嬌雪的電話。對方把塗釘歌派下來的任務和空空如也的手提箱一一告訴了她,但她當時並不放在心上,滿腦子想著有關那個神秘網站所說的事情。
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正在校園食堂吃午飯。別的餐桌擠得要死,她倒好,狼牙棒一擱,就沒有別人敢過來。她獨霸著一張可以稱得上VIP的大桌子,優哉游哉地啃著烤雞翅。更悲催的是陽簡安,不但連飯都沒的吃,還要幫她捶肩按摩。他開始懷疑,福爾摩桑偵探社副社長這個職位,更像是免費工人、全職保姆……
就在這時,突然電視機里播出的新聞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午間新聞,今天早晨十點鐘市內發生了地鐵意外,在繁忙的時段,一輛載滿乘客的列車因為故障在站內停留在隧道內,遭尾隨一輛到來的列車撞向車尾導致出軌,目前超過十人死亡,五十名乘客受傷……」
十個人死亡,地鐵五號線!賴小桑如同受了個晴天霹靂,猛地從座位上騰起,她有一種非常不祥的預感。把啃剩的雞翅隨手一扔,賴小桑揮舞著狼牙棒就從飯堂二樓的窗口跳下去。她可沒把陽簡安遺忘,只不過他被拽著從二樓跳下來時,真的嚇尿出來了。
楊嬌雪,你不要有事啊!她的心情慌亂如麻。跳上一輛計程車,把陽簡安塞進去,就趕往地鐵站。
而她的不祥預感成了現實。
楊嬌雪死了。躺在冰冷的地上,她的音容笑貌永遠定格在那張血跡斑斑的臉上。賴小桑的眼神瞬間暗了下去,眼淚像一簇冰冷的火在臉頰燃燒。陳子眇默默地站了起來。他以前一直看不起的不良少女,竟然也有如此感性的一面。
放心,我會幫你報仇的。
賴小桑彎下腰,握住楊嬌雪的手。她手裡緊緊握著手機,一條簡訊處在待發送的狀態。
儘管認識只有短短的幾天,可是她卻把楊嬌雪當成自己很親的朋友。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很難遇到這樣一個人,她的遭遇和自己差不多,在茫茫人海之中,因為這樣一點小小的聯繫,卻可以很深刻地互相體會對方的心情。
賴小桑一直都沒有忘記,在那天的夕陽下,對楊嬌雪的承諾。然而,究竟是為什麼一定要殺死她,這世上,到底有什麼事情,是非要殺死那麼多人才可以解決的呢?
不可原諒!她的拳頭緊緊地握了起來。狼牙棒彷彿將要發出正義的咆哮。
她一定要查清這件事情,就算最後,像楊嬌雪這樣,葬身在車下也在所不惜。楊嬌雪,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白白死去的。
瘦高的陳子眇站在她的不遠處,望著這個女孩倔強的背影,獃獃地若有所思。
「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陳子眇警官。」
賴小桑拿起那部沾滿鮮血的手機,眼淚已干,只留下一道透明的痕迹。
「哦?有線索了嗎?」
「嗯。」賴小桑的眼神,特別堅定,「現在,我要去揪出真正的兇手。」
她手裡握著的那部手機,未發出的簡訊是這樣寫的——「孟垂旭沒死。」
狼牙棒冰冷地指向那張蒼老的臉龐。
「兇手就是你!塗釘歌!」
偌大的客廳里,賴小桑那正義的聲音劃破了幾乎凝滯的空氣。光使她身後匯聚出一個明亮的陰影。一時間沒有任何聲音,巨大的安靜壓迫著耳膜。
稍後,誇張的嘲笑聲瘋狂地充斥著整個空間。聲音大到好像快要扭斷每個人的背脊。
「哈哈,好!」塗釘歌拍起了手,白燦燦的光晃在他瘦削的臉上,看起來活像妖怪附身。
「何以見得?」塗釘歌不慌不忙地說。
「首先,先讓我來解釋一下第一起案件的奇怪之處。那天晚上,我們被地獄預言師邀請來這兒,中途喝葡萄酒的時候,孟垂旭突然中毒身亡了,等到密室的警報響起時,所有人都跑出了客廳外。等到再回來時,孟垂旭的屍首已經不見了。」
「對呀。當時社長不是說,他的屍首被氣球弄走了嗎?」陽簡安說道。
塗釘歌斜睨過來,灰色的瞳孔彷彿縈繞著黑漆漆的煙霧。他冷笑:「你是要否定自己之前的推理嗎?」
對偵探來說,否定自己是一件奇恥大辱。
而此時,無法形容賴小桑的眼神,眼光中透出堅定與決絕,她關心的不是自己的面子,而是真相。她放下狼牙棒,真真正正平靜地剖析起來。
「不。孟垂旭那時候並沒有死,他只是假裝中毒。」
「沒有死?社長!可是他喝的葡萄酒里真的有毒呀!」陽簡安萌萌地發問。
「這個很簡單,只要事後將毒藥放進去就行了。孟垂旭等我們出去以後,他馬上爬起來,將毒藥放進楊嬌雪喝過的酒杯里,然後把那杯酒倒在他所喝的酒杯落地的地方。經檢驗會讓人以為他喝的酒有毒。這也就是楊嬌雪的酒杯里也驗出毒藥反應的原因。」
「哦哦!是這樣子的啊。」陽簡安馬上又問,「等一下,社長,孟垂旭為什麼不把毒藥放在酒瓶里?」
「如果放在酒瓶里,那就是說所有人喝的酒都有毒。他就必須讓所有人的酒杯都換上毒酒,一來太煩瑣,二來會讓人起疑,因為其他人都沒有中毒,三就是他設定好要警方將注意力轉移到楊嬌雪身上,讓她成為最大的嫌疑人。」
「嗯!不愧是福爾摩桑名偵探,我全明白了!」陽簡安突然為自己能成為福爾摩桑的助手而感到慶幸。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
陽簡安想到了什麼疑點,還沒說出來,就被賴小桑提前知曉般說了出來:「如果你想問的是孟垂旭是怎麼離開這裡的,那我可以告訴你,他並沒有利用氣球逃走。他是堂而皇之地從我們眼皮底下離開的。他,就是地獄預言師!」
這句話說出來,空氣彷彿為之一震。陽簡安誇張地張著櫻桃小嘴,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眨巴眨巴。而塗釘歌那張蒼老的臉明顯抽搐了一下。
賴小桑逼近幾步,筆直的視線令塗釘歌無法躲避。「不,也可以說他只是冒充的地獄預言師,真正的地獄預言師不是他,而是你,塗釘歌。因為你擁有一件可以預見未來的神奇物件,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是一副眼鏡吧。」
聽到這些話,塗釘歌的一張老臉又微微抽動了一下,嘴角歪斜著,似笑似哭。
他從未料到他的寶物居然會被人發現,這太奇怪了。本來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陳淑媛,可是她已經死了。那麼,面前這個不良女高中生,是如何發現的呢?
賴小桑接下來的推理,更是讓塗釘歌全身冒出一層冷汗:「你和孟垂旭事先約定好了,如果他幫你辦事,就會獲得一筆什麼獎勵之類的吧。你早就知道,他覬覦你的財產很久了。於是,你就利用他幫你殺人。在殺人之前,你很奇妙地設下了一個障眼法,讓大家都以為孟垂旭已經被毒死了,這樣一來,已經「不在人間」的他要動手就更加方便,而且不會引起懷疑。為了完成這一步,你事先虛擬出一個地獄預言師的人物來。平時這個人物都是由孟垂旭在扮演。你事先預見了隱形人的到來,於是故意邀請我們去聚會,到時候你就在角落處放置了一個假人,並且利用光線的昏暗使人難以分辨。我們當時只看到一個全身穿黑袍的人,一動不動,只聽到它的聲音,實際上那只是事先錄好的聲音,由播放器播放出來而已。」
分析到這裡,陽簡安突然問道:「不對呀社長,當時我們是聽到大家和地獄預言師有問有答的,就像真的有人在對話呢。而且,你不也跟它說話了嗎?」
「是的。我記得當時地獄預言師說的是,『今天邀請大家來,是有一件可怕的事情要跟你們說。』而我問的是『是什麼?』,其實就算我不問出口,也會有人這樣問。這種台詞才是這個詭計的高明之處,它讓我們以為在跟真人說話,其實我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被它牽著鼻子走,而且塗釘歌手裡拿著遙控器,他能控制聲音的播放,這樣不會出現人家還沒問他就事先說出來的尷尬場面。」
「原來是這樣啊。咦?那麼,氣球運走的那個不是屍體,而是假人了?」陽簡安問。賴小桑卻搖了搖頭:「不,如果想要使用更方便的方法,那隻要讓假人成為氣球就行了。也就是說在做成人形的氫氣球外面穿上和孟垂旭同樣的衣服,再在外面套一件寬鬆的黑袍,然後將它綁定在椅子上。等到我們離開客廳,孟垂旭就馬上穿上黑袍,將同樣衣服的氣球假人解開,牽到天窗位置,放開就可以了。之後他就大搖大擺地假裝成地獄預言師,出現在我們面前。整個過程,只用不到一分鐘就能完成。」
「完成了裝死這齣戲后,孟垂旭就直接去陳淑媛的家裡潛伏,等她回來便動手殺人。然後跳下預見好的貨車。殺死張梓茵也是這樣,他一早知道她會經過那裡,只要等候在窗口就行了。」
「可是,塗釘歌為什麼要殺死柳管家和楊嬌雪?」
陽簡安提出的問題,正是破案的關鍵。賴小桑展示出了楊嬌雪手機里的那條簡訊。
「很顯然,他們當中有人知道了整個事情的真相,塗釘歌不得不殺人滅口。可你沒有想到吧,楊嬌雪在死之前,把真相寫了出來!」
塗釘歌的臉微微抽搐,臉上的笑容已經很僵硬。
賴小桑繼續她的推理:「塗釘歌預見了地鐵出軌,所以故意安排柳管家和楊嬌雪在地鐵上交易。這一連串的殺人事件,都是他安排的!」
在塗釘歌漸漸消失的笑容下,他不得不承認,這個不良少女戳中了所有案件的要點,難以和平時撒潑耍賴的她聯繫在一起……除了那支誇張的狼牙棒。
「說得好……」塗釘歌拿出手帕淡定地抹了抹額頭的冷汗。他抬起白髮蒼蒼的頭,忽然發出一陣奸詐的大笑:「呵,哈,呵呵哈哈哈……老朽果然沒有請錯人,賴小桑你果真如眼鏡預見的那樣,是個名副其實的偵探啊!不錯,兇手就是我!老朽不得不佩服你的推理!」他不怒反笑,眼神鷹一樣地盯住賴小桑。
「那就麻煩跟我回局裡一趟。」
陳子眇掏出手銬想走上前,塗釘歌卻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嘴角依然在冷笑。
「想抓我?恐怕你做不到。凡事要講求證據,你說我有能預見未來的眼鏡,利用預見來殺人,請問這種證據會有人相信嗎?」塗釘歌的手指輕輕敲著扶手,陰惻惻地扯著嘴角。「告訴你們也無妨,我這可是完美殺人計劃。孟垂旭那傢伙早就覬覦我的身家財產了。於是我答應他,如果幫我殺人,我就給他一千萬美元。有錢能使鬼推磨。我為什麼要殺張梓茵?這個女人跟別的男人眉來眼去以為我不知道?至於陳淑媛,她知道的太多了,當然,她的密友也是我殺的。柳管家嘛,他知道孟垂旭沒死,自然不能留在這個世上。最後是楊嬌雪,這個丫頭以為我不知道她靠近我的目的。哼,想取回屬於她爸爸的寶物?沒門!寶物是我的!誰也拿不走!呵哈哈哈哈!」
塗釘歌環顧著客廳里所有的人,目光冷若冰霜。他笑的時候露出一副殘牙,卑鄙無恥的性情表露無遺。
「你已經用寶物獲得那麼多金錢,何必還要為它而殺人?」陽簡安做出鄙視的斜眼。
「為什麼?因為我這雙腿!」塗釘歌說到激動處,突然一拍大腿。那雙腿依然一動不動,沒有任何知覺。他看著眾人,雙眼通紅。「你們以為寶物是百利無一害的嗎?那你們就大錯特錯了。不錯,擁有了寶物就相當於擁有了它的力量。只不過它也可能讓你付出比生命還寶貴的代價。而我這雙腿……使用寶物之後,我發現雙腿越來越不靈活,開始我還以為是小毛病,請來許多名醫診療也得不出結論,直到它完全癱了,我才明白,這是寶物奪走的。使用它就必須付出代價。」
「那麼,你的腿……」陽簡安將目光轉到塗釘歌那雙廢腿上。他明白了,對使用寶物的人來說,這是一場交易。你若想獲得寶物的力量,就必須犧牲屬於自己的一部分。
而塗釘歌,則廢了雙腿。
「告訴你們,這是我用雙腿換來的寶物,誰也奪不走!」
怒不可遏的賴小桑推了推陳子眇:「警察先生,還不快去把他抓起來?」
「抱歉……」陳子眇面露難色,「正如他所說的那樣,我們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如果說他能預見未來,法官也不會採納這樣的證詞啊。」
「開什麼玩笑!他明明就是兇手呀!難道就讓他這樣逍遙法外嗎!」明知道犯人是誰,卻束手無策。賴小桑從未心情如此糟糕。她按捺不住,揮舞起狼牙棒,「王八蛋!給我去死!」
「社長,別衝動,別衝動!」陽簡安死死抱住賴小桑的腰,但他弱質纖纖的身體反而被拖在地上滑行。賴小桑怒吼著沖向坐在輪椅上的塗釘歌,直到她的面前頂著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別亂來。」陳子眇擋在了跟前,他並非維護塗釘歌,反而他是想保護賴小桑。如果她傷人了,那她會被關進牢里。「你別忘了,警察是應該維持正義的!」
「我當然會維持正義!」陳子眇大聲說道,「但是,我們要依法行事!」
「哼!法律能懲治這個壞人嗎?」
「……這個……」陳子眇一時語塞。
是的,有時候,法律只是一把無法出鞘的利劍。
「請你別衝動。」陳子眇目光懇求地看著賴小桑,她終於放下了狼牙棒。而塗釘歌則放肆狂笑。
「嘿嘿嘿!法律,在我眼裡就是個屁!你們別假裝什麼正義的使者了,這個世界上,有錢有勢才是真道理!」
「給我閉嘴!」陳子眇轉身暴喝,「別得意,總有一天我會親手逮捕你!」
「恭候大駕,哈哈哈!」
大廳中回蕩著塗釘歌邪惡的笑聲,他扔下這群人,推著輪椅前往密室。
牆上的時鐘在嘀嗒嘀嗒地走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塗釘歌非常喜歡這個聲音。現在所有人都被他除掉了,包括躺在冰櫃里的這具屍體。
塗釘歌盯著冰櫃,整張老臉融解在濃重的邪意中。
他才是最後的贏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
但現在不能放鬆警惕,還剩那個神秘的隱形人,他目的就是來奪這件未來之鏡。
絕對不能讓他奪走!
塗釘歌打開抽屜,放心地拿出一個盒子。盒子里裝著的是真正的未來之鏡。戴上去,就能預見未來。他將眼鏡戴起來。透過鏡片看出去,密室里的桌椅擺設沒有變化,接著瞳孔里的畫面如同幻化般發生奇妙的扭曲,如一潭攪亂的湖水又慢慢歸於平靜。笑容忽然僵在嘴邊。
他看見了一個白色的房間。一片白色中,少年的身影緩緩踱出。
他之前在未來之鏡中見過幾次這一幕奇怪的影像,房間里那個一直背對著自己的黑少年,這時卻驀然轉過身來!彷彿注意到有人在偷窺著自己,黑少年像湖面的倒影一樣虛無縹緲地笑起來。那種笑,無法用任何唯美或者詭異的詞來形容。
突然而至的寒意,將塗釘歌緊緊包圍。他突然覺得心臟劇烈地跳動,口乾舌燥,胸腔就要炸開似的,與此同時,還感到一陣寒戰從脊梁骨向全身的毛孔捕風捉影地擴散。
這不像是預見,更像是看到了另一個異次元世界的人!
只見黑少年站起身來,逆著光站成一種模糊而氤氳的姿勢。他的臉被陰影覆蓋,慢慢地走過來,彷彿對準塗釘歌的方向,走過來。隨著角度的變化,幽白的光線突然又閃出那張冰冷的臉與堆滿了黑暗的眼眸,一瞬間竟全融化在邪笑中。
去死吧——他的嘴巴無聲地動了動,沒有說出一個字,但塗釘歌卻儼然聽到了如此寒冷徹骨的審判詞。
「不不!不!」他驚恐地跌下了輪椅。「不,不要過來!」
未來之鏡跌落一旁,什麼都沒有發生。
剛才所看到的的一切,就像幻覺。
塗釘歌坐在地上,額頭被冷汗覆蓋。
那個黑少年,到底是誰?
事後分析,賴小桑還覺得有個地方不明白。
孟垂旭去了哪裡?她原本推斷他可能是被塗釘歌殺人滅口了。
但她沒有想到,事情在第二天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這天,塗氏集團召開了一個董事局會議,作為大股東的塗釘歌在會議上宣布,他年事已高,決定安享晚年,現將他所有的物業和公司股份都轉給他唯一的親人孟垂旭。從今天開始,孟垂旭將代替他,成為塗氏集團董事長。
這個決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集團高層和公司股東無一不瞠目結舌。他們在底下悄悄議論。這時,塗釘歌打開了視頻通訊。
顯示器里出現了孟垂旭的臉。
「舅舅,你不能這樣做。」他知道這個驚人的決定后,好言相勸,「塗氏集團是你一手創建起來的。我何德何能,能挑起如此重的擔子呢?再說,公司的人不會服我的。」
「我做的決定,就不會再改。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帶領塗氏集團取得更大的輝煌。至於公司里的人,他們怎麼敢違抗你這個最高領導人的旨意,對吧?」塗釘歌說著,一雙犀利的眼睛橫掃全場,沒有人敢吱聲。大家紛紛點頭,表示對孟垂旭的支持。
一番推卻盛讓之下,孟垂旭表現得很勉強地接受了。
得知這個會議的決定,賴小桑等人完全蒙了。
塗釘歌怎麼可能把所有財產都交給孟垂旭?
他這麼一個視財如命的人絕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
那麼,背後有什麼內幕呢?
她怎麼也想不到,這件事和小樓密室里那具躺在冰櫃里的屍體有關。
而冰櫃面前,此時正站著一個人。
L先生站在密室中,看著屍體,一切都明白了。
塗氏大廈屹立在這座繁囂都市中心,年輕男人站在最高層的董事長辦公室里,傲然俯視著大地。
太陽在大廈邊緣淌下軟綿綿的光芒,藍天離得很近,雲朵近在眼前,寂靜地蔓延。男人推了推金邊眼鏡,輕笑。
他來了。
「你好,隱形人。」年輕男人頭也不回。
L先生吃了一驚。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入這個辦公室,沒想到還是被察覺了。
可能是未來之鏡顯示了他的到來。
「把它交出來。」L先生說,「或許我會放過你。」
「真是謝謝你的仁慈。只可惜,我不需要。」
年輕男人轉過身,房間里除了他,沒有任何人。但,這只是視覺上的。男人知道,隱形人就在這裡。他戴著的金邊眼鏡可以預見到未來。
L先生變換位置。「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孟垂旭!」
「這是在威脅嗎?」孟垂旭推推金邊眼鏡,大笑兩聲,「即便讓你知道又如何。你是打算去警局告發我嗎?」
「不,我會殺死你。」L先生語氣陰邪。但孟垂旭不為所動。
「真可惜,我早就預見到了結果。你會被我打敗的。」
未來是不可能被改變的。所以孟垂旭胸有成竹,因為他看到的未來顯示他將打敗隱形人。
他直接朝門口走出去:「這裡不是打架的地方。走吧,我們去樓頂一決勝負。」
L先生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
再上兩層就是樓頂了。
寬闊的地方,風疾,天藍,四周是城市的風景。
孟垂旭走到樓頂中間停了下來。
他轉過身,指指佩戴的金邊眼鏡。「這是我從塗老頭那裡奪過來的,我把它換了鏡框,是不是很帥氣?」
「現在不是耍帥的時候吧。」L先生冷道,「你連親舅舅也殺死,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在小樓密室看到了,冰櫃里的那具屍體正是塗釘歌。
「這有什麼?」孟垂旭聳聳肩,「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的,我不殺他,他也會殺了我。你以為他真的會給我一千萬美元去殺人?我沒那麼天真。塗釘歌的脾性我太了解了,我幫他殺人之後,他一定不會讓我活著。因為我知道太多秘密了。既然如此,我就只有先下手為強。」
L先生問:「那你是什麼時候殺死他的?」
「殺死陳淑媛的當晚。」孟垂旭笑道,像是在回憶一件很開心的事情,「那老頭子,死了還不知道是咋回事呢。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過也萬幸,未來之鏡沒有預見到我的陰謀。要不然,站在這裡的人就不是我了。」
「不對呀。」L先生說,「如果你是在那時候殺死塗釘歌的,那麼之後出現的那個塗釘歌是誰……莫非是你假扮的?」
「你很聰明。」孟垂旭嘻嘻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張人皮面具,「這是我特地去美國請人製作的,跟塗釘歌那老頭子一模一樣的面具。我早就打算殺死他然後冒充他的身份,把他名下的財產都轉給我,為此,我還暗中模仿他很久。於是在塗釘歌買通我去殺人的時候,我決定將計就計,殺了他取而代之。結果呢,沒有人認出我這個假冒貨來。在董事局會議上,我只是略施小計,用事先錄好的視頻演了一出禪位的好戲。嘿嘿。我的計劃很成功!」
L先生感嘆:「你可真是處心積慮啊!」
「嘿嘿。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也別裝高貴,不然你也不會來搶未來之鏡了。」
「我的目的你無須知道。你以為擁有的是寶物嗎?不,它會帶給你死亡。」
孟垂旭冷笑:「在此之前,我先讓你死。」
笑聲剛落,突然一陣拳風襲來。孟垂旭早就預見到了,往邊上一躲,同時一個掃堂腿,把身後的L先生掃到在地。待他再往地上一踢,卻踢了個空,L先生躲開了。
這渾蛋!L先生感到形勢不妙。雖然自己穿著隱形之衣,但孟垂旭好像能預見他的動作似的,順利地躲開他的攻擊。更糟糕的是,孟垂旭的身手出乎意料地厲害。
「忘了告訴你。」這時,孟垂旭笑著擦擦鼻子,「我學過散打,曾經參加過全國比賽。就你?我還不放在眼裡。ComeOn!快來找死!」
真失策。
L先生不敢輕舉妄動了,他打算以靜制動,但孟垂旭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朝他所在的方向一個側踢。若不是L先生躲開得及時,他估計會被踢斷肋骨。
奇怪,就算未來之鏡能預知未來,也不可能看得到他的位置吧。而且在打鬥中即使預見了也很難做出反應才對!
L先生沒有思考的機會,孟垂旭又咄咄逼人地攻過來了。他腹部中了一拳,退後好幾步,就在他捂住肚子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手上有些奇怪的色彩。是熒光粉!難道是打開辦公室門的時候……如果孟垂旭事先在門把上塗上熒光粉,那他打開門就會沾到。
這就是孟垂旭能看見他的位置的原因。
L先生感到被擺了一道,有點兒惱羞成怒,但他來不及抹掉手上的熒光粉,腦側直接被踢了一腳,他頓時眼冒金星地倒在地上。孟垂旭如猛虎下山,撲過來壓在他身上,「終於抓到你了!」孟垂旭奸笑著,一頓暴風雨般的拳頭劈頭蓋臉地落下,L先生有如拳擊台上打輸的選手被揍得滿臉是血,一點兒反抗也做不出來。
「我說了,我會打敗你的。未來之鏡不會出錯。」孟垂旭吊高眼角,陷入瘋狂的興奮中,「你的隱形衣也歸我了!我將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我就像神一樣!」
他抓住L先生的衣服,就要扒下來。
突然——
他猛地回頭,戰慄得無法說話。
不知什麼時候,樓頂上站著另一個人。
那是一個穿著黑衣服的少年。
「你……你……」
孟垂旭看著黑衣服少年,「哇」地大叫退後。這個少年,跟未來之鏡里的黑少年很像。
「把未來之鏡還給我。」黑衣服少年伸出手,雙眼蘊滿死寂般的寒冷。
他就像死神一樣,令人不寒而慄。
這時,孟垂旭看到未來之鏡里顯示出了幾分鐘后的未來。那是他打敗隱形人之後的事情。原來,他將死在這個黑衣服少年的手裡!
「不要!不要!」
孟垂旭陷於恐慌中,大喊大叫,舌頭都被咬出血了,但正如他所說,未來之鏡顯示的未來,不可更改。
他來不及說出最後一句話,脖子便像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死死地掐住。
那是一種宛如死神般強大的力量。
「啊!」孟垂旭試圖努力掙脫這如鉗子一般的雙手。「救命啊……咳咳……救我……咳咳咳咳咳!」
可是,沒有人來。
黑衣服少年站在那邊,手舉著,憑空將孟垂旭提到半空,然後一折。
咔嚓——
頸骨斷了,無力的腦袋歪向一邊。
黑衣服少年冷冷看向別處。
L先生已經逃了。
他走過去,慢慢彎腰撿起孟垂旭戴著的眼鏡……
孟垂旭被發現是三十分鐘后。
賴小桑和陳子眇帶著警方來到時,他的屍體躺在樓頂中間,脖子被扭成了一百八十度,雙目無神,如同一隻被丟棄的扯線木偶。
他所依戀的財富和權力,早已變成了過眼雲煙。
他死了。無人知曉他在最後時刻經歷了什麼。
陳子眇彎下腰,撿起歪歪斜斜掛在孟垂旭鼻樑上的那副金邊眼鏡。警方已經在小樓密室發現了塗釘歌的屍體,在賴小桑的推理下,真相早已大白。
顯然,未來之鏡已經落到孟垂旭的手裡。難道這副眼鏡就是傳說中的寶物?
陳子眇毫不猶豫戴了上去,這個動作令賴小桑和陽簡安頓時十分緊張。
「怎麼樣,看見了什麼?」
聽說這眼鏡可以預見未來呢!
但這些人還不知道,這物件的力量並不是隨時都能使出來。於是,陳子眇困惑地把它取下,並朝賴小桑她們搖了搖頭。他什麼也沒有看到。
「不會吧。」
賴小桑也搶過眼鏡一戴。鏡片里顯示的畫面只稍稍波動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平靜。出現在眼前的仍然是那個超級無敵小妖孽陽簡安的萌臉。
「難道,這副眼鏡也是偽造的?還是從頭到尾,預見力量都只是個謊言。」
她想不明白。
陳子眇把眼鏡妥善地放進盒子里。「不管怎麼樣,這件也是證物。我得帶回局裡。」
他站起來,看了一眼死去的孟垂旭。
醜惡的人啊,不管擁有多少財富,最終也只化成一堆黃土。
警車在城市的主幹道上呼嘯而過。
陳子眇坐在前頭,而賴小桑和陽簡安坐在後面,他順便送他們回學校。一路上,賴小桑都一言不發,似乎仍在思考著什麼。
案件到這個地步,可以說已經圓滿解決了,一切真相水落石出。但,最終仍有一個疑問——孟垂旭是誰殺死的。難道是那個隱形人?
很顯然,他是沖寶物而來的。
可是為什麼那副眼鏡又發揮不了預見的力量呢?這一點始終困惑著賴小桑,她嘆氣轉了轉頭,視線正好落在旁邊的陽簡安身上。他也轉過頭,美麗的大眼睛無時無刻不在賣萌。
「怎麼了?社長?」
「沒事啊。」
「不,一定有事的。你這麼含情脈脈地看著我,不會是……」陽簡安自作多情,竟然驚呼,「社長,你……你暗戀我嗎?」
「暗戀你個頭!」賴小桑一拳揮過去,直接把他的臉扁在車窗玻璃上。
就在這時,警車突然猛剎車,可憐的陽簡安又被直接摔到前座去。
「怎麼了?」賴小桑望向前面,只見一輛藍色麵包車把警車攔住了。看起來,似乎是個小小的交通意外,但這個想法很快便被無數的子彈擊個粉碎。
一群戴面罩,活像恐怖分子的人打開車門跑下來,不由分說,挺著AK47就猛掃一頓。
「快趴下!」
幸好陳子眇反應極快,大吼一聲,同時趴在方向盤上,踩動油門,讓車子飛快地後退。「嘟嘟嘟」地子彈呼嘯著飛來,脆弱的車窗頓時碎落,車前蓋也被打得彈了起來,直冒出陣陣黑煙。可憐的陽簡安窩在前座座位下,真實地體驗了一番《讓子彈飛》的感覺是多麼驚險刺激。
蒼天哪,大地啊!我不想死!他雙手合十地祈禱。不管他是多麼打不死的小安子,吃一顆子彈,那還是會掛的。
由於看不見路面情況,警車後退時撞到後面路基而停下來。
「快下車!」
容不得絲毫猶豫,陳子眇一邊掏出手槍還擊,一邊打開車門,順便把另一邊座位上的陽簡安給踹下去。賴小桑是個照顧下屬的好上司,她翻滾下車,一把將陽簡安扛在背上就跑。
「社長!社長!快放我下來!」陽簡安大叫。
「怎麼可以呢!」賴小桑義正詞嚴,「小安子,決不能扔下你一個人!」
「社長,求求你了,快放我下來吧。」
「不行不行!」賴小桑是不會丟棄同伴的好孩子,她硬背著陽簡安到安全的地方,才把他放下來。陽簡安痛哭流涕,賴小桑拍拍他的肩膀。
「小安子,你用不著這麼感動。身為社長,照顧下屬是我應盡的義務和責任!」
說得多麼好聽!陽簡安緊緊握住她的手,「社長,我想說的是,你是打算把我背在後面擋子彈的吧……」
「不可能!」賴小桑吐吐舌頭。她發毒誓,她真的沒有把他當作防彈衣的想法!
「算了……」陽簡安已經做好了隨時成為炮灰的心理準備。
「你們沒事吧。」
這時,陳子眇貓著身沿著路基躥過來,他回頭看了看那群兇悍的恐怖分子。他們似乎對這三個逃跑的人不感興趣,而是直接跑到警車裡,搜出那個裝著眼鏡的盒子。他們的目標,就是這副眼鏡。
「別讓他們搶走眼鏡!」賴小桑情急之下,一把抓起身邊的重物眼看就要扔出去,但被陳子眇阻止了。「別衝動,他們火力太猛。我們鬥不過。」
「說得也對。」賴小桑想想,只好放下重物。
幸虧她沒扔出去,不然,「重物」陽簡安又將成為受害者。他掙扎著爬開,他再也不要跟這個沒心沒肺的社長在一起了。
眼看恐怖分子搶走眼鏡,賴小桑等人卻無計可施,就在這時,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正匆忙跑回麵包車的那幾名恐怖分子突然像受到了重擊,一個個毫無徵兆地被打倒,而眼鏡盒子竟憑空升起,隨即消失在空氣中。
「是隱形人!」賴小桑脫口而出。
直到見證了這一幕,她才真正相信隱形人是真的存在的。
而他的目標,顯然也是那副神奇的眼鏡。
倒在地上的恐怖分子很快爬起來,他們茫然地面面相覷數秒鐘,似乎沒回過神來。但驀然一聲槍響劃破了城市的上空。
似乎有狙擊手在那邊的高樓樓頂一直觀察著這一切。隨著槍響,那邊的空氣中突然噴濺出幾滴鮮紅的血液來,並且一路滴落地面。
隱形人中槍了,他沒躲過狙擊手的熱能檢測器。
但這一槍並不致命。
順著馬路的血跡很快斷了。恐怖分子們也不戀戰,在警車呼嘯趕來之前,他們紛紛鑽上了麵包車,消失在城市的車流中。
第一件神奇的物品——眼鏡,就此消失在眾人眼前。
它成了隱形人的囊中之物。不過他不知道,在他走後的樓頂上,黑衣少年拿起眼鏡,吸食了其全部的預言能力。現在,它只是一個普通的眼鏡罷了。
賴小桑站在一片狼藉的馬路上,不言不語,夕暮的霞光厚厚地摺疊在她凝重的臉上。
她知道,一個巨大的陰謀已經在她面前展開。
她和陽簡安將順著黑寂的道路,艱難地走下去。
或許,從此再也見不到光明。
一個人坐在大廈最高層的辦公室里,俯視著玻璃窗外繁華的城市。
「咚咚咚!」
有人在敲門。經過允許后,一個穿著白色制服的男人走了進來,他向冷漠坐在辦公椅上的人彙報:「計劃失敗了,L先生中途殺了出來,搶走了眼鏡。雖然我們事先安排了狙擊手,但還是被他順利逃脫了。」
「哦。我知道了。」辦公椅里的男人懶懶地點了點頭,似乎早已預料到這一意外情況。冷冷的笑意凝聚在他的嘴角。「放心,就算L先生拿到所有的物品,他最終也得落入我的手裡。因為,我擁有MAYA!」
男人一張邪惡的臉被陽光的暮光映紅。突然間,辦公室的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
「哈哈!我可愛的寶貝終於來了!」
男人驚喜地雙手一拍掌,從辦公椅上站起來。同時,房門打開,另一個白色制服人走了進來,身邊還牽著一個小男孩。
「MAYA,我親愛的寶貝!」男人的激動之情溢於言表。他走出去,蹲下仔細觀察著小男孩,像打量著一件完美的藝術品。只是站在他面前小男孩如同失去了靈魂,兩目無神,每一個動作都像事先設定好的程序,對觀賞著自己的男人沒露出一點兒表情。
偏偏這,就是男人想得到的效果。
「MAYA,知道嗎,我是你爸爸!」男人抱著小男孩,輕輕地說。
路。
好長,好寬,好熟悉的路,賴小桑加快腳步地前進著,她抬頭望望天空,知道天就要黑了。
必須快點兒回家,她在心裡暗暗地下了決心,並加快了腳步。
只是黑暗終於吞噬了眼前的一切,只剩下讓人恐慌的空曠。
「啪嗒」一聲水聲,賴小桑的書落進了水裡,她匆忙地彎腰去撿,忽然腳一滑,「嘩啦啦」地滑進了湖水中。
「救命啊,」她瘋狂地拍打著,看到楊嬌雪和陽簡安從遠處走來,「救我,」賴小桑大聲呼喊,「快來啦,我啊。」
可是他們並沒有動彈,只是這樣獃獃地看著她掙扎。最後,賴小桑再也沒有力氣了,她慢慢地沉入湖中,一張張鬼臉猛然浮現出來,連楊嬌雪和陽簡安的臉,也變得和吞沒自己的鬼臉一模一樣……
「哇啊!」賴小桑猛然地從床上彈起來,眼前驀然從夢中的黑暗轉化成清晨的光明。「唉?原來是個夢。」
她擦擦滿頭的冷汗。等適應了這美好的清晨以後,她大大地打了個哈欠,伸個懶腰,抬手去遮擋窗外太陽熙暖的光輝,它還是那樣東起西落,明媚可人。而自己,除了頭髮亂一些,似乎也和之前的自己沒有什麼差別。
案件結束了,一切都暫時歸於平靜,渾渾噩噩的,就像夢一樣。
而她多麼希望這一切真的是夢,從來沒有那樣一些人出現又死去,從來沒有誰把自己認成名偵探少女。
只是,這沒法是一個夢。
這個噩夢,還將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