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與好友的差距
司雨和雷耀雖然還在一個房間睡覺,之間卻是隔了紗屏的。據說這個紗屏是江南藝術品,底下裝有滑輪,可以隨意開合。司雨一邊瀏覽網頁,一邊找著設計的感覺,不知不覺到了深夜。早已入睡的雷耀突然感到口渴,起來喝水的時候發現電腦屏幕還亮著,頓時有些驚詫和不滿:「怎麼還沒睡啊?」
「呃!」司雨趕緊合上電腦,將頭轉向雷耀,「馬上就睡,幾點了?」
「快一點了!」雷耀撇了撇嘴。
「啊!天哪,明天就要上班了,可不要遲到。」司雨趕緊拔掉電腦的插頭,躺進自己的被窩對雷耀央求道,「如果明天我到時間還沒起來,你記得把我叫起來好嗎?」
雷耀答應得很爽快,司雨放心地睡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是陽光刺眼,司雨眯著眼茫然地掃視了一圈,忽然發現不對勁兒:「天哪,遲到了!」
司雨立即衝進衛生間,在五分鐘的時間裡完成了梳妝和洗漱,然後拿著包包衝出了門。在走廊上遇到陳媽,陳媽不解地問她:「您睡好了嗎?現在是要去哪兒啊?」
司雨覺得她問得有些蹊蹺,便停下來問:「什麼意思?」
聽司雨這麼問陳媽倒有些疑惑:「我沒什麼意思啊?您不是缺覺嗎?少爺囑咐我說,您昨天晚上沒睡好,讓我們千萬不要打擾你,一定等你睡到自然醒!」
「什麼?」司雨的下巴差點兒飛出去,她本想再說些什麼,但時間已經不容許她說任何廢話。
司機玩命似的趕到公司,但還是遲到了。她的主管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穿得很時尚,但是讓人看起來很不舒服。司雨開始沒想到究竟哪兒不舒服,之後才慢慢品味到:她的怪異,就是她的氣質和容貌與衣飾相去甚遠。
「哎喲,是不是閑得太久了,所以不習慣早起啊?」主管皮笑肉不笑地問她,乍一聽不甚嚴厲,仔細聽卻扎死人。
司雨哪敢接腔,只是尷尬地笑著,主管斜睨她一眼,笑得更加輕蔑:「哈哈,算了,去工作吧,誰沒有遲到過呢?因為年輕,對嗎?」
司雨苦笑著朝辦公桌走去,卻忽然聽到主管佯裝無意對另一個老職工說:「我本來不太願意錄用年紀這麼大的新人,只是覺得她有工作經驗,大概成熟點兒,才答應了。現在看來,只是年齡大,一點兒都不成熟!」
那個老職工連忙附和地笑了起來,司雨聽得全身冒汗,忍不住在心裡大叫:雷耀,我恨你!
司雨本來還在為自己第一天上班能不能激活時尚觸感而惴惴不安,後來發現這種擔心根本沒必要,她根本沒有施展時尚觸感的機會!她今天基本上一直在做雜活,複印東西、傳遞文件等,根本沒有讓她接手的設計。司雨在剛剛工作的時候做過雜活,但是現在已經忘了做它們的感覺,現在重新去做發現真是累人,抱著文件在辦公室里竄來竄去,不僅速度要快還不能碰到別人的辦公桌,散落文件更是不可以。這個工作做一會兒還好,做久了就會腰酸背痛。更讓她不爽的是,主管似乎盯上她了。
雖然理智告訴她自己有錯,不該對刻薄的主管有怨恨,但心裡就是過不去這道坎。因為怨恨,她偷偷打聽了主管的婚姻狀況,希望主管因為變態而嫁不出去的人,看她那個刻薄勁,能嫁出去才奇怪。
然而事實卻出乎她的意料,原來主管早就嫁人了,對象的條件還不錯。被詢問的人知道司雨的想法,冷笑著對她說,別看主管平時很刻薄,也只是對下屬這樣,在老公面前卻很溫柔。
她現在才發現,原來人們都以為嫁不出去的女人最刻薄,其實是誤區。不管怎麼說,剩女對生活還懷有期望,也要帶點兒假面子。但有些已婚婦女,婚後就丟掉了對人生的最後一絲幻想,假面子也不要了,尖酸刻薄無一不做到極致,而且是年齡越大越刻薄,這點曹雪芹在《紅樓夢》里已經論述過了。
主管盯司雨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司雨打聽了她的婚姻,她並不知道這些。她對司雨的不滿主要還是因為司雨上班遲到了。雖然司雨的工作做得還算到位,她一直沒什麼機會找司雨的麻煩,不過她是雞蛋裡挑骨頭的高手,最終還是逮到了機會。
因為被指使得團團轉,司雨便沒來得及收拾自己的辦公桌,東西擺放得隨意點兒,也不是很亂,於是主管便拿這個大做文章。
「哎呀,小司啊!」她皮笑肉不笑地說,「你的辦公桌怎麼這麼亂啊?女孩子可不能這樣啊,女孩子就應該清清爽爽、整整齊齊的,你可要趕快改正啊,否則恐怕真找不到老公了!」
司雨開始還有點兒暈乎,她已經結過婚了,不知道主管這樣說意欲何為。後來忽然想到自己求職時寫的資料是未婚,主管便隱晦地挖苦她說她做事這樣「沒條理」,以後肯定嫁不出去。
發覺主管的意圖后司雨狠狠地盯著主管的背影,只想跳起來大叫:你以為你很了不起啊?我嫁得比你好幾千幾萬倍,怕說出來嚇死你!
司雨費了好大勁兒才把怒氣咽下去,繼續強裝笑臉工作。她原本擔心其他員工會迎合領導,和主管一起捉弄她,但留心觀察覺得他們對她的態度還好。其中一個叫孫翔的同事還給了她一個護袖,紙多的地方容易沾灰,她的確需要個護袖來保護袖管。司雨對他很感激,對工作也重新燃起了希望,她就是樂天派,有點兒陽光就可以燦爛。
公司管中午飯,午餐的時候給每人發一張券,到二樓的餐廳領一份飯菜。飯菜還湊合,就是咸了點兒,但沒有湯。司雨正盤算著到哪裡去弄點兒水,回頭卻看見孫翔端著兩碗湯笑著走過來。
「今天的菜有點兒咸吧?」孫翔把一碗湯放在她的面前,「喝點兒湯吧!」
「哦,謝謝。」司雨趕緊雙手接過,「今天晚上我請你。」
「不用了。」孫翔調皮地擠擠眼睛,「我跟管湯的廚師有點兒交情,這兩碗湯是白拿的。」
「白拿的也……」司雨還要說客氣話,孫翔調皮地撇了撇嘴:「別這麼客氣了,你這樣讓我很受傷,就好像我連碗湯都給不起,好歹給我點兒面子吧!」
司雨不好再說什麼,只好笑著端起碗來喝了一口。是西紅柿蛋湯,雖然稀了點兒,但味道還不錯。
孫翔微笑著看著她喝湯,忽然笑了笑:「你是不是剛畢業啊?」
司雨差點兒被嗆到,趕緊辯解:「我已經畢業好久了,我都二十七歲了。」忽然覺得他這樣問可能是因為覺得她不成熟,也可能懷疑她一直啃老到現在,趕緊補了一句:「之前在另一個公司,後來想跳槽就跳空了,失業了。」說完了狐疑地朝孫翔看了看,問道:「是不是覺得我幹活很生疏啊?」
「沒有。」孫翔鬼笑著說,「我是覺得你顯得年輕,是很顯年輕,雖然比我大四歲,但看起來卻像我的師妹。」
雖然知道孫翔可能言過其實,司雨還是心花怒放,便和他開心地聊了起來。
第一天的工作終於結束了,雖然看起來沒做什麼實質性的工作,司雨還是感到腰酸背痛。回家看到雷耀,想起今天早上的窘相,心裡很不爽。雖然她覺得這點兒小事兒也許不必再提,但還是忍不住問他為什麼沒喊她起床。
「哦,那個啊。」雷耀提及的時候很輕鬆,「我是覺得你昨天晚上太累了,想讓你多睡一會兒,那個工作也沒什麼含金量,不就是玩玩,我覺得你沒必要為它這麼勞累。」
既然雷耀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為她好,司雨也就不便再說什麼。有句話一直在她的喉嚨里,想說卻又說不出,這份工作對她來說並不是遊戲,也有重要的意義。嚴格來說任何工作對她來說都有重要的意義,不管多小,他不應該對她的工作這麼輕蔑。
司雨留了個心眼,給手機上了鬧鈴,放在了枕頭旁邊,第二天總算沒有遲到,但工作依然繁雜,司雨依舊微笑著應付。然而,主管並沒有因此放過她,開始指責她的衣著,嫌她的衣服太便宜,影響她的「office形象」。之後還沒等司雨回答便含沙射影地嘲笑司雨貧困,引得大家都往司雨身上看。
因為被氣得夠嗆,司雨便去自動售賣機那裡買冰可樂,不巧在走廊里碰到了亂亂,原來她是因為「法律事務」來找司雨的主管。見到亂亂的時候司雨竟有些尷尬,因為她知道亂亂現在是跨國律師事務所里備受關注的新人,而她卻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里干雜活,還好亂亂並沒有覺得她的工作低微,並祝賀她找到了新工作。和亂亂說過話后司雨心裡暖洋洋的,她心想亂亂真是好姐們兒啊!
亂亂進了主管的辦公室,一談就是好久。正好有份文件要送給主管,大家誰都不願去,便誆司雨去送,因為他們懷疑「法律事務」出了問題,也許主管此時正在氣急敗壞中。司雨也知道他們的意圖,但是不去的話肯定會成為眾矢之的。她小心翼翼地捧著文件走進主管的辦公室,意外地發現裡面的氣氛還可以,主管正高興地和亂亂聊天。看來「法律事務」已經談完,並且結果讓主管很滿意。
司雨進去的時候亂亂正在恭維主管的衣著,沒想到主管聽后竟認真地驕矜起來,還順便損了司雨一句,說像她這樣的人就得穿體面點兒,穿得像司雨那樣可不行。
司雨感到非常難堪,看了一眼亂亂,卻見她秀眉微揚,已經怒了。
亂亂的怒色只持續了一瞬間,很快又換了一副笑臉:「您知道我最喜歡您這套的衣服的哪裡嗎?就是耐臟、耐洗啊。我記得每次見您,您都是穿這套衣服,但仍然跟新的一樣!質量真是過硬!」
主管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尷尬地咧著嘴笑了笑。亂亂這席話,分明是說她沒錢還要硬充有錢,買件稍微貴點兒的衣服就當四季服一樣穿著。主管幾乎要被氣吐血,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不便發作,一來她不敢得罪亂亂,二來亂亂說這話的時候一臉單純,根本不像在損人。
司雨趕緊朝亂亂遞了一個感激的眼神,亂亂也眨了眨眼作為回應。司雨看著主管漲紅的臉頰,心裡樂開了花。又怕亂亂會因此得罪主管,影響工作,在亂亂離開的時候偷偷地跟了出來,問她要不要緊。
「沒事兒。」亂亂滿不在乎地說,「她不敢得罪我,她那破案子幾乎是死定的事情,除了我們家沒人會接她的案子。」
「什麼案子這麼麻煩?」
「能有什麼案子啊,就是抄襲唄!」亂亂朝主管辦公室的方向去看,一臉訕笑和輕蔑,「抄襲人家的首飾創意,被人家告了,要沒有我,她恐怕就要賠掉底兒了。」
「你真了不起……」司雨忽然有點兒自慚形穢。
「什麼了不起啊,我也不想接這破案子。她是走我一個前輩的後門,是抹不開面兒才接的。」亂亂髮覺了司雨的失落,不再提這件事,和她閑聊了幾句,假裝無意地說,「你終於又回到了設計界,好好乾。做設計有時就跟當演員一樣,說不定哪天就大紅大紫了!別著急,慢慢干!一定會有這一天的!」
司雨微笑著點了點頭。她知道亂亂是在故意安慰她呢!既安慰她,又怕會傷她的自尊,所以才佯裝無意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