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奇閃婚
「哎喲,五十六度啊,真牛啊……」司雨懶懶地打開一瓶紅星二鍋頭,下意識地朝窗外看了看。雖然天早就黑了,街上卻是燈火通明。到處都是抱在一起的光鮮男女,就像一群五彩斑斕的魚。他們一定是在慶祝情人節,一定會坐在高級餐館裡面,點上蠟燭,對著鮮花,拿著盛滿紅酒的高腳杯親熱、碰杯。司雨幻想著那種場面,然後低頭看了看手裡的二鍋頭,自嘲地撇了撇嘴。
他們成雙成對在一起喝紅酒,她卻要一個人躲在這裡喝二鍋頭,而且還沒菜。有人說只喝酒不吃菜很快就會醉,她卻偏要挑戰一下。
她對著瓶口喝了一口,一下就被嗆出了眼淚。天哪,太辣了,頭也暈。亂亂不是跟她說二鍋頭很香嗎?怎麼是這個味兒?
說起來可能沒人相信,司雨這是第一次喝白酒。第一次喝白酒就挑戰這個度數,還不吃菜,簡直就是準備往死里醉。是啊,她就是想把自己灌醉,醉了就沒有任何煩惱了,她甚至想一醉不起,因為她連明天早上該幹什麼都不知道。
有人說人生就是一個茶几,擺滿了「杯具」,而今年她的茶几上的杯具似乎太多了。她已經年滿二十七,仍沒有結婚,連能稱為男朋友的人都沒有。以前她還有個很不錯的工作,可以聊以自慰——畢竟現在找個好工作不容易,很多大學生都在家裡待著。她曾經的好工作應該可以彌補其他方面的缺憾——可惜她現在連這份工作都沒有了,失業完全是因為她自作孽。年初的時候看到另一個公司條件更好,瞞著老闆去面試,結果被發現,之後被炒了魷魚,而另一個公司也沒進去。剛開始的時候她並沒有太在意,心想金子到哪裡都能發光,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然而經過幾個月的找尋,她赫然發現自己要長期待業了,頓時陷入了苦惱和惶恐的深淵。
司雨又咽了一口酒,感覺它正像火炭一樣流向腹底。也許她現在更應該考慮工作問題,畢竟沒飯吃怎麼談戀愛,但因為今天是情人節,她想到更多的還是感情上的缺憾。說真的,她小時候從來沒想過自己長大後會嫁不掉,到現在也不相信,她不是那種外貌上的困難戶,身材苗條,氣質知性,臉蛋也稱得上漂亮。至於她為什麼嫁不掉,是一直沒有要嫁人的想法,不知不覺就大了。老爸老媽已經急得像火上房一樣,天天催她找男朋友,但找男朋友又不是買菜,就算找到了條件般配的人還得互相有感覺,哪能一找就找到呢?她就是為了逃避老爸老媽沒完沒了的嘮叨,才逃出來自己一個人住的,但現在看來她又得回去聽廢話了,因為生活費快用完了。
司雨已經有些醺醺然了,說起來,她雖然被老爸老媽嘮叨得很煩,但並沒有真正恨過他們,因為她知道他們這樣也是迫不得已。因為周圍的那些叔叔阿姨輩的人早已把她看成了公害,連媒體都把她這種情況的女孩貼上「剩女」的標籤。
司雨又吞了一口酒,忍不住在心裡罵了句髒話。她不才二十七歲嗎?又不是三十歲了,再說即使三十歲她也不覺得有什麼。真搞不清這個社會怎麼了,竟然把二十五歲當成女孩嫁人的警戒線,她可是八〇后啊……
司雨一邊喝一邊冷笑,仔細想來,八〇后這一代,還真是有意思。想當初,當八〇后的文學少年爭先恐後向社會呼喊的時候,社會主流階層或者應該說是長輩,簡直把他們當成了妖魔鬼怪,一面恐嚇一面驚呼,彷彿他們長大後會把天都掀翻了。而等他們長大后,才發現他們其實非常老實和保守的,竟然任由社會把二十五歲定成他們婚嫁的警戒線。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人們把年過二十八歲還沒有嫁人的女孩稱為大齡女青年,按理說三十年後的今天,應該把這個門檻提到三十八歲,沒想到沒有進步反而倒退了,真是活見鬼。
忽然感到一陣噁心,不知不覺她的胃裡已經被酒填滿,眼睛也開始發花。她揉了揉眼睛,忽然不由自主地倒在了床上,手裡的酒瓶也翻倒了。她沒有去扶,而是平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視線越來越模糊。
雖然不怎麼情願,她還是得好好考慮接下來該如何生活,她的生活費已經快要花光了。看來得暫時回到父母身邊,先因痛失工作遭他們一頓責罵,再因老大不嫁被他們嘮叨,然後再被他們逼著相親……天哪,她真的不想走相親這條路,但現在看來不走似乎不行了。她的身邊總是沒有可以愛的男人出現,看來她要是待在自己的世界里等,也許真的會孤獨終生。也許相親並不像她想的那麼可怕,她不一定會遇到什麼恐怖的男人,也未必會遇到父母看著還可以就被逼著快速結婚的,她就把相親當成認識男人的途徑好了。好吧,現在她算是可以接受相親了,接下來就是確定戰略計劃,至少得確定自己該找什麼樣的男人……
不知是不是不勝酒力的緣故,司雨覺得自己的心口燙了起來,瞳孔也開始擴散,雖然她知道自己要現實一點兒,但是她還是希望找個像雷耀那樣的人。
她眼前已經迷糊得像一團迷霧,心口更加發燙,她想嫁給雷耀,大概是不可能的事情吧。不,說什麼「大概」,就是「不可能」,一點兒懸念也沒有!即使知道不可能,她還是想……
司雨悶悶地翻了個身,用體重來抑制自己的心跳。雷耀是她讀A大學時的同系同學,是大學的頂級校草。據說他的經典程度在A大學歷史上可以說是前無古人,也可能後無來者。一般成為校草都要滿足四個條件:長相帥氣、身材高大、家裡有錢、富有才幹。雷耀不僅滿足這四個條件,而且達到了極致。論長相,他有一張稱得上完美的臉;論身材,一米八的身高,絕對勻稱、沒有一絲贅肉的身材,絕對可以做美體廣告;論家世,據說他老爸是改革開放后的第一代企業家,經過這麼多年的積累,身家絕對有好幾億;論才幹,據說他的成績年年都是第一,還有多項才藝,簡直完美到一定境界。
他既然如此完美,自然會有無數粉絲,聽說當時他的女粉絲們為了追他,什麼極品的事情都做過,司雨每次都是姑妄聽之,從不認真去記,更沒有加入她們的想法,她只是不想出醜。
然而即便知道自己與之差距懸殊,她的內心還是有過幻想的,各式各樣如漫畫般的幻想。幻想終究是幻想,她見到他的時候還是很清醒和剋制,從來沒有什麼過激的舉動,在大學畢業的時候更是催促自己把他忘了。
但是她根本就無法忘記,而且記憶更加深刻。在半醉半醒的時候她忽然發現,她這麼多年沒有戀愛,不僅僅因為接觸面窄,更是因為她總是在潛意識中把身邊的男人跟雷耀比較。因為是潛意識的活動,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現在忽然覺察,才覺得瞬間崩潰。這簡直是另一種非他不嫁的形勢,天哪,她與他連戀愛的機會都沒有,卻已經在潛意識裡非他不嫁……這世上還有比她更傻的人嗎?
司雨苦笑了幾聲,眼中似乎有淚。算了吧,忘掉吧。明天她就把他徹底忘掉,找一個和自己相配的男人。她下意識握緊了拳頭,忽然感到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有一截硬硬的東西。那是她新買的琉璃戒指,從小攤上買的,當時只是隨手戴在了無名指上,現在想來這也許是她的內心給她的信息,或許是想結婚了。從明天開始,她就要努力去尋找一個結婚戒指來代替它了,希望她能儘快找到,最好在三十歲之前。
三個月後,司雨坐在裝潢考究的新娘休息室里,看著手上的戒指傻笑。她穿的是鑲嵌著鑽石的頂級婚紗,手上戴著的是八克拉的鑽石婚戒。按照西式婚禮的慣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之前新娘的婚戒應由伴郎保管,司雨卻把婚戒先要過來,套在手指上過癮。沒辦法,一方面是因為這是她人生幸福的象徵,另一方面是因為她活這麼大還沒見過比綠豆大的真鑽。她的想法是不是有點兒太虛榮了?不過這世上沒有任何女人不食人間煙火,見到這麼大的鑽石,犯點兒痴也是情理之中。
司雨把戒指對著陽光,盯著它左看右看,忽然想起情人節那天,自己醉酒時的心境來。那時心裡真是黑暗至極,若是把現在的境遇講給那時的自己聽,恐怕打死她,她都不會相信。是啊,當時自己在情場和職場上都失意,因為現實的黑暗而不敢對未來有任何幻想,連自己日後能不能找到一個條件好一點兒的男人都抱保守態度。怎麼能料到三個月之後,她竟然能和自己心目中的白馬王子雷耀結婚呢?
司雨握緊了拳頭,感受著硬硬的白金戒托。嗯,一切都實實在在的,應該不會是一場夢,司雨到現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經歷是真的,即使是大白天也下意識地咬一咬自己的手指。因為她的境遇實在好得過分,不僅是她,連她的姐妹們聽到她的婚訊,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經過多方驗證,的確是事實之後,她們全都驚嘆不已,驚嘆之後眼睛便也都齊刷刷綠了:她是怎麼搭上雷耀的?雷耀到底喜歡她哪一點?
是啊,雷耀到底喜歡她哪一點?她也想問自己。至於她是怎麼搭上雷耀的,聽起來更像是天方夜譚。那天她只是去熟悉的公園散心而已,驚訝地在那裡遇到雷耀,雷耀對她也有點兒印象,便過來和她敘舊,從她的話語夾縫中得知她還沒結婚,而且連戀愛都沒談過。出於禮貌他和她交換了手機號碼,之後便被一個電話叫走了。司雨以為這是她今生和雷耀唯一一次重逢,蔫蔫地回家,因為沮喪又買了一瓶二鍋頭,來了個借酒消愁愁更愁。沒想到一天之後,雷耀竟主動打電話找她,之後便約她出去玩,一連幾次。司雨根本不敢想象雷耀是在跟她談戀愛,驚恐之餘不知道他要幹什麼。每次出去玩她就緊張得像個機器人,直到雷耀向她求婚的時候她才猛然驚悟。
按理說被一直仰望著的人求婚應該能讓一個女孩幸福到昏倒,但因為司雨從來不認為自己配得上雷耀,見雷耀向她求婚竟然嚇蔫了,之後竟還傻傻地說自己根本配不上他,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的。沒辦法,被嚇糊塗了大實話全說出來了。聽到這句話后雷耀開心地笑了,他說一聽這話就知道她是個質樸的女孩,接著便拉著她的手鄭重地告訴她,其實他是個很傳統的人,希望能找到一個善良質樸、賢惠持家的好女孩。他說他上大學時便對她有美好的印象。對有些女孩子來說,上大學便是妖嬈和開放的開始,而她卻一直穿著樸素的服裝,扎著簡單而又清新的髮型,靜靜地待在角落裡看書,有男生跟她搭訕還會臉紅。幾年之後她竟然依舊如此,穿著樸素得體的服裝,梳著簡單清新的髮型,見到奢侈品的時候也不會露出貪婪的目光,甚至在他準備買禮物送給她的時候也堅持不要。並且她到現在還沒有談戀愛,足以證明她是一個對感情慎重的純潔女孩,她的這些優點在現代女孩當中已經不多見了,像她這樣的女孩才是妻子的最佳人選,所以他準備娶她做妻子。
聽到這些話司雨第一個反應就是想奔到孔子和孟子的廟宇去燒十大捆香:感謝他們樹立的傳統美德!她竟然能靠這些美德俘獲一名超級金龜婿,這和他們的神通廣大是分不開的……哎呀,這好像有點兒扯遠了……不過,司雨在心裡偷偷地苦笑了一下。其實,自己固然是個賢惠純潔的女孩,這確實是,但是雷耀看到的那些並不全是真實的。有工作的時候她也喜歡穿奢侈的衣服,梳招搖的髮型,但失業后沒心情打理,也沒有錢讓她招搖過市,才會裝扮得那麼樸素。至於見到奢侈品的時候不露出貪婪的目光,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根本買不起,露出貪婪的目光只能遭受鄙視,雷耀要給她買禮物她之所以會拒絕,是因為她覺得雷耀只是在說客氣話,如果她收了禮物肯定會被他看不起。就算雷耀是真心想送給自己,她也沒錢買回禮……沒想到雷耀竟然憑她的這些「似是而非」的美德而選她做老婆,真是個無比美麗的誤會。
想到這裡司雨忍不住得意地竊笑了起來,偷笑片刻才驚悟這樣肯定會讓伴娘張美美鄙視,趕緊收住笑容抬起頭來。
咦?張美美不在?是出去透氣了還是……司雨頓時苦笑起來,難道是被她嚇跑了?司雨剛才對著戒指傻笑的樣子實在有些傻,更像是在歇斯底里地秀幸福。張美美和她同歲,和她三個月前一樣的處境,見她現在這樣多少肯定不舒服。哎呀,她竟然不小心把好朋友得罪了,她該怎麼補救自己的錯誤呢?
張美美回來了,臉色果然不好看。
「哎呀,美美……」司雨趕緊笑著迎了上去。
張美美看似無意地把目光轉向別處,沒有和她對視,手裡遞過來一張疊好的紙條遞給她說:「這是一個女人讓我給你的,她說她是你的朋友,想給你一個驚喜。」
驚喜?司雨充滿疑惑,不知為什麼還有些淡淡的不安。她趕緊把紙條接過來,飛快地打開,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上面寫著:「你丈夫打算婚後不久就把你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