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激變
雷耀嘴上說是要看護司雨,卻坐在床邊頻繁地發簡訊。司雨想他一定是在給蘭玲發簡訊,說不定剛才也是出去給蘭玲打電話。一想到這裡司雨就生氣,病情竟然加重,到傍晚的時候又是高燒不退,極是兇險。
然而就在這時,雷耀接到了一個電話,需要出去。司雨的臉已經燒得通紅,定定地盯著他。他猶豫了一會兒,最終卻還是出去了。司雨輕蔑地一笑,「不以為然」地垂下了眼帘,她本想讓自己表現得瀟洒一點兒,沒想到閉上眼淚水就流出來了。
「王八蛋!」張茉莉早已氣得咬牙切齒,見司雨流淚更是氣得罵了出來,「這傢伙在外面是不是有女人啊?」
司雨凄然一笑,他的問題可遠比「在外頭有女人」嚴重。但她現在已經不想再多說什麼,只是伸手握住張茉莉的手:「幫我再逃,好嗎?」
張茉莉當即答應,不過說一定要等到司雨燒退。然而司雨決定出逃后,身體里生出了那麼一股力量,竟很快把溫度壓了下來。張茉莉趕緊幫她收拾,扶著她出門,卻看到陳媽急匆匆地趕來。原來雷耀怕自己離開,醫院「虛空」,竟把陳媽調了過來。
張茉莉咬牙一笑,捋了捋袖子:「你自己走吧,我來擋住這老夜叉!」
司雨一怔,接著眼中竟湧出了熱乎乎的液體,這樣的表現顯然有些誇張,因為張茉莉又不是替她去擋子彈堵匪徒,但是她作為一個和她幾面之交的人,竟然能如此拔刀相助,還是很令人感動的。
陳媽見司雨要溜,趕緊過來攔阻,卻被張茉莉攔住。她們都是悍勇的女人,很快便吵了起來,接著打成一團。司雨感動而又歉疚地朝張茉莉看了一眼,拎著行李箱逃了出去,她的燒剛退,跑起來覺得路坑窪不平。就在她著急自己怎麼跑這麼慢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司雨以為是雷耀打來的,難道他這麼快就發現丟了,便咬著牙沒有接。
到了個僻靜的地方,司雨才去看手機,沒想到是一個陌生號碼。司雨正在迷惑中,忽然又來了個簡訊。司雨打開一看:我是蘭玲,我們找個地方談談好嗎?
司雨知道跟蘭玲見面肯定不會有好事,說不定還是雷耀誘捕她設下的陷阱。但她還是去了,她不想在蘭玲面前示弱。出乎她的意料,蘭玲一個人端端正正地坐在茶館靠窗的位子上,臉上帶著親和的微笑,如果不是因為她是情敵,司雨見到她的時候幾乎要本能地露出微笑。
「請坐。」蘭玲微笑著招呼司雨,並給她斟茶。
司雨綳著臉坐下,木訥地端起茶喝了一口,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碼?」
「我從雷耀的手機里翻出來的。」蘭玲微笑著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我其實一直想見你,跟你談談,只是一直不敢,也找不到機會。這次你找到我了,我就想,我乾脆還是站出來吧!」她的袖子是喇叭形的,移動之時絲毫沒有震動,可見她的心裡多麼平靜。對此司雨感到非常挫敗和憤怒,她憑什麼如此平靜?
蘭玲喝了茶等著司雨繼續問話,司雨就像一個悶葫蘆一樣不說話。司雨也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會悶聲不響,按照常理該唇槍舌劍地質問她。
見司雨這樣,蘭玲只有苦笑。她斟酌了一陣子,小心翼翼地開了口:「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話要問我,你也一定很恨我。不過,其實那些都已經沒有必要了,我已經和雷耀分手了。」
司雨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結局,感覺自己的一切想法全都錯了位。
「我……」看著司雨呆如木雞的樣子,蘭玲絲毫不覺意外,繼續微笑著說,「我知道你一定很意外,很抱歉,其實我早就想了斷這段感情,只是一直下不了決心。其實對雷耀的做法,我也是不贊同的,當時就覺得這段感情也許該斷了,他已經因為我失控了,再和我在一起,可能會繼續走向岔道。後來你出現了,才促使我下定決心,不能再讓他失控下去了。」
「這麼說你是怕他繼續走岔路才和他分手的?你真有這麼高尚嗎?」司雨忽然打斷她,恨恨地盯向她,眼裡幾乎要噴出火來。其實她現在腦子還是蒙的,但聽到蘭玲把自己說得高尚就本能地覺得不爽,進而質疑。此外,她說這話時那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也讓司雨很憤怒,她這口氣不僅是凌駕在司雨之上,還凌駕在雷耀之上!
蘭玲的臉色僵硬了,她在猶豫是否應該對司雨說實話,不過最終還是坦誠相告:「好吧,我的確沒那麼高尚。其實,我和他之間一直存在問題,我覺得他就像一隻黃鼠狼。」
黃鼠狼?司雨蒙了。司雨沒見過黃鼠狼,聽說黃鼠狼后她腦中浮現的第一印象竟然是卡通片里的叼著煙斗、穿著皮靴、齜著大板牙的黃鼠狼形象,頓時哭笑不得:「這怎麼講啊?」
「你見過黃鼠狼養老鼠嗎?」蘭玲的表情忽然變得痛苦和凝重起來,「我見過黃鼠狼吃老鼠,會把捉來的小老鼠放在洞穴里養,為了怕老鼠逃跑,就會把老鼠的四肢咬下來,然後使勁喂,最終會把老鼠喂成小肉球。」
「哦。」司雨設想了一下,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感覺我和雷耀的關係就是那樣的,他的佔有慾和控制欲實在太強了。雖然他對我很好,在外人看來也只是纏綿和甜蜜有點兒多而已,但是我就是受不了。我感覺我的手腳被束縛,自由被限制,讓我感到窒息……」
司雨茫然地走在街道上,蘭玲之前說的話一遍遍地在她耳邊回蕩。她的腦子已經空了,走路就像踩在棉花上。事態的變化實在太匪夷所思了,就在她因敵人而憤怒、痛苦甚至準備戰鬥、準備肆意妄為的時候,敵人忽然一下子消失了。但是她還沒來得及發泄,因此陷入了迷茫,再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司雨怔怔地回到了雷家,她也不知道自己回來做什麼,但是很想知道雷耀現在的樣子。現在想來,之前雷耀被蘭玲叫出去,是去聽蘭玲的分手決定。蘭玲和雷耀分手后,又把她叫出去見面,還真是速戰速決、快刀斬亂麻的作風。
雷耀沒有回來,司雨在房間里靜靜地等待。第二天下午,雷耀回來了。剛進門的時候他對司雨視而不見,一言不發地往樓上走,與司雨擦肩而過的時候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像在說「這下你滿意了」以及「別高興得太早」。
司雨並沒有理他,只是淡然地把目光轉向別處。按理說,她看到他的時候,心裡應該很痛,但實際上她沒有感覺。也許她之前痛到了極限,徹底麻木,或者已經不在乎這點兒痛楚了吧!
雷耀沒有回婚房,而是進了自己之前的屋子。司雨凄然地笑了,走到門口輕輕地坐下來,靜靜地注視著緊閉的門扇。這麼做似乎毫無意義,但是司雨就是想看著他。雖然看不見,但是覺得自己也能感受到他的氣場。此時的心情非常微妙,就像在看一個困在蛋殼裡的小雞,猜測會有什麼樣的變化,最終能不能擺脫困境。
吃飯的時候,陳媽拿著餐盤過來,怎麼叫都叫不開門。司雨叫她把餐盤放在門口,輕輕地說:「我們走了。」然後和陳媽一起離開。等她們走後,雷耀從門中伸出手把餐盤端了進去。司雨欣慰而又惘然地笑了,這才想起自己也還沒吃東西,便胡亂吃了一點兒,又走到他門口坐下。
夜裡司雨從婚房裡拿來鋪蓋,睡在他的門口。早上起來后把鋪蓋搬走,然後繼續在門口守著。也許她沒必要這樣做,但就是不願離開,就像她一離開,雷耀就會出事。而她如果錯過,將是她畢生的遺憾。
雷朔走來,憂慮地朝雷耀的房門看了一眼,輕輕地問司雨:「你們倆到底怎麼了?」
司雨搖了搖頭,她本想表現得瀟洒一些,沒想到剛一搖頭眼淚就下來了:「我覺得您該知道……」
雷朔想到了什麼,看向雷耀房門的目光夾雜了一絲責怪。他在門口徘徊了片刻,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離開了,轉身看到李不言正藏在黑暗的拐角處盯著雷耀的房間看。
雷耀在屋裡悶了一天後終於出來了,穿了一身運動裝,徑直去開車,對司雨依然視而不見。司雨騎輛自行車跟上他,這個車是阿梅嫂的,她也沒跟阿梅嫂打招呼。現在除了雷耀,什麼她都不在乎了。
司雨本來擔心雷耀會把車開得很快,這樣她就追不上他了,可是他把車開得很慢,或許他的心裡已經平靜了,司雨這才放心了一些。
雷耀把車開到了一個廢舊的運動場,然後在運動場上跑步。他圍著運動場,一圈一圈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