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協調

第四章 不協調

乘過船之後雷耀帶著司雨去逛市場,這個是為了吸引遊客而專門按照古時候的樣子保留下來的市場,一進去就感覺像在拍電影。這裡還有不少街頭藝人表演阿拉伯傳統雜技,其中以一個穿著短褂、戴著纏頭的年輕人表現最為出眾,只見他拿出一個火把,從口裡噴出火將火把點著,再把它放到嘴邊任意吞吐,之後更把火把放到身上搓動。觀眾們看得驚叫連連,也似乎聞到了皮膚燒焦的味道,他自己卻像什麼都沒感覺到一樣。

表演完火技之後便是耍刀,只見他抓起幾十把利刃,把它們全部拋上天空,一邊拋一邊接,幾十把刀全在空中閃爍飛舞,竟沒有一把刀掉在地上。

觀眾們眼都直了,忍不住大聲喝彩,只有司雨除外。她一直把眼眯著,暗暗地調勻呼吸,「活動的烏龜」就是她今天給自己定的目標。她今天要戒勞累、戒嗔怪、戒大喜、戒大悲……在活動中運起龜息大法,一定要把最佳狀態維持到晚上,完成她身為人婦該完成的事情!她原本是想給自己鼓勁,卻不知為何得意起來,在心裡發出了一陣囂張的大笑。然而正在她在心底大笑的時候,忽然聽到四周安靜下來,接著便聽到雷耀大叫:「快躲啊?」

躲?司雨定睛朝前方一看,頓時嚇得渾身僵硬:一柄明晃晃的刀朝她直飛了過來,正對著她的眉心!

「唰!」一隻手及時地伸了過來,將刀子擋了開去。

「噗!」幾滴鮮血濺到了司雨的臉上,司雨如夢方醒,從手伸來的方向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心也被割去一塊一樣痛了起來,她心疼地大喊:「啊!雷耀!」

幫她擋了一刀的人正是雷耀!他的手腕直接撞上了刀鋒,已經皮開肉綻了。耍把戲的人看到出了事,嚇得連攤子都不要了,一抬腳就逃進了人群里。

「沒想到是真刀啊。」雷耀苦笑著按著傷口,鮮血慢慢地從他的指縫裡滲出來,「他表演的技術含量還真不低呢,不過一出事就跑,職業操守和他的技藝不成正比啊!」

「你就別幽默了!」司雨趕緊掏出一塊手帕按向他的傷口,然而就在她的手碰到雷耀手腕的那一刻,雷耀竟像被燙到一樣縮了下手,眼中也露出了緊張的神情。

司雨心頭一涼,她倒沒有想太多,認為雷耀只是認生而已,但認為即便如此也不可接受,夫婦之間怎麼可以認生呢?便加倍用力地握緊他的手,把手帕按在他的傷口上,同時加倍溫柔地對他微笑。

雷耀眼中的緊張神情消失了,目光也變得溫柔。司雨舒心地笑了,又拿出一塊手帕,把他的傷口簡單地包紮起來。相對於紙巾,司雨更喜歡用手帕。她一直以為這是老土的惡癖,現在卻覺得這個習慣太好了。

雷耀去醫院處理傷口,幸好傷口不深,也因為司雨處理及時,沒有受到感染。醫生給雷耀上了葯,包上繃帶后就說無大礙了。因為受了傷,再加上時間也不早了,他們便回了賓館。

因為對衛生有執念,即使受傷了,雷耀也堅持要洗澡。司雨蔫蔫地坐在床上聽著水聲,心裡擔心著他的傷口會不會被淋到,心頭忽然一陣擁堵,真倒霉,怎麼新婚就有血光之災?不會是不好的兆頭吧?

既然他受傷了,她似乎就不該再有「非分之想」。但是如果這一關遲遲不過,她實在是心慌害怕,實在受不了,就打開手機找亂亂訴苦,沒想到亂亂對此覺得不可理解。

「這又有什麼可糾結的?照做啊?」

「不行啊,他受傷了啊!」

「嗨……他手受傷有什麼關係啊?管用的地方不受傷不就行了唄?」

「呸!你怎麼這麼猥瑣啊?」

「我說的是實話啊!快行動!今天就把該辦的事情辦了!」

「哪有這麼容易啊!」

「有什麼難的?沒吃過豬肉還沒看過豬跑嗎?你看的那些書呢?看的那些電影呢?照那樣子行動,快!」

就在這時雷耀從浴室里出來了。司雨嚇得手機脫手,又飛快地撿了回來,那速度完全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來形容。然而即便她再快,也一覽無餘地展現在雷耀面前。雷耀已經是第二次看到她對手機如此緊張,忍不住露出詢問之意。司雨沒有辦法,只好紅著臉解釋:「我在跟亂亂……呃,就是華雲聊天呢!」

「哦?」雷耀壞笑了一下,「在聊小秘密嗎?」

「呃,不是!」司雨趕緊辯解,「她是在戲弄我啦,說些沒正經的話……」想起之前她們聊的內容,心頓時怦怦亂跳起來,臉更紅了。

「哦,是不是因為沒來得及鬧洞房,覺得遺憾啊?」雷耀對此倒沒有太在意,把頭髮吹乾就躺到了床上。

司雨頓時感到一股玫瑰色的熱流涌遍了全身,瞬間激動到了極點。她閉上眼睛,感到心裡充滿了期待,卻也忽然感到了一陣恐慌。說來慚愧,她之前雖然沒有經驗,也不是那種精神聖女。關於性的書籍和電影也看了不少,也曾自己幻想過,早已把它看成人生的平常事。沒想到輪到自己的時候竟然也像不諳人事的少女一樣恐慌。嗨,什麼少女老女啊,只要沒有經驗都一樣。因為恐慌,她開始不受控制胡思亂想,竟然想到了某個名人說過的更「不靠譜兒」的話,他說即使是小白兔的心裡也可能藏著一頭大野獸。那麼在雷耀這樣的白馬王子心裡也會藏著野獸嗎?一想到這裡,司雨的心裡便翻滾如沸,也分不清是激動還是恐慌。

雷耀伸臂摟住她,他的動作並不人,卻讓司雨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被震懾了。雷耀貼過來,輕輕地親吻她的脖頸。司雨頓時感到一陣電擊般的酥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來也有趣,剛才她是恐慌與興奮並存,分不清哪個是恐慌哪個是興奮,現在卻明顯感到興奮壓倒了恐慌。而那恐慌卻也讓她感到愉悅。然而就在她集中精神去體味的時候,忽然感到下體一陣疼痛。

呃?司雨頓時有種不良的預感,趕緊訕笑著推開雷耀的手,跑去衛生間檢查。

啊!啊!啊!在確認發生什麼事情的時候司雨氣得簡直要撞牆,怎麼會這麼早啊!不是應該還有幾天嗎?為什麼這次「汛期」會提早這麼多天哪?

之後的事情就不難想象了。「汛期」已來,司雨當然不能完成自己的人生大事了。然而她就是這麼倒霉,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身體虛弱,她這次的「汛期」格外長,足足折騰了一個星期。之後雷耀帶她去參加沙漠村落的沙漠晚會,她在看錶演的時候不小心睡著了。她不知道沙漠晝夜溫差大,沒注意保暖,不小心著了涼,結果傷了風。傷風后的樣子自然很狼狽,她也不想在這麼狼狽的狀態下過初夜。結果折騰來折騰去,到旅行結束的時候,她竟然還是處女。

回到家,司雨鬱悶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這個蜜月過得太失敗了。雖然之後還有機會,但沒有在蜜月里完成「婚姻的最後儀式」,她怎麼想都覺得堵得慌。

司雨悶悶地想著,蔫蔫地往家的方向走。

「哎,你要去哪兒?」雷耀趕緊招呼她。

司雨如夢方醒,這才發現自己竟是往娘家的方向走,頓時感到一陣悵惘、一陣驚慌。她怎麼忘了,以後雷耀的家才是她的家,她看了看娘家的方向,有點兒忐忑不安,她現在是真的要開啟另一段人生呢,準備好了嗎?

他們回家的日子也是亂亂回家的日子,亂亂為自己沒能趕上司雨的婚禮而深感遺憾,說一定要司雨給她補一場喜酒,其實就是坐一起吃吃飯、喝喝酒。這個要求司雨當然不會不允了,還大方地說亂亂想到哪裡吃都可以。不過,雖然嘴上這麼說了,司雨的心裡還是有點兒忐忑。她現在還在失業中,花的全是雷耀的錢。如果亂亂真的獅子大開口的話,還真尷尬。還好亂亂是她真正的朋友,並沒有因為她的「階層」改變而改變要求,選的地方依然實惠而廉價,也是司雨和她之前常去的地方——秀芬土雞館。

秀芬土雞館,顧名思義就是專門售賣各色土雞菜式的地方。消費群體自然魚龍混雜,既有嘗鮮的儒商,也有滿腳是泥的工頭。當初司雨並沒有對消費環境如何在意,之後卻發現有些問題,雷耀走到店裡的時候,感覺就和他們不一樣,衣著似乎格外乾淨,頭髮似乎格外整齊,臉似乎還會隱隱地發光,總而言之,和他們就不是一類人。司雨的心裡忽然異樣地忐忑起來,雷耀不會因為她選了這個地方而鄙視她吧?

還好雷耀並沒有在意什麼,入座后就開始看菜單,司雨卻莫名地緊張起來,要了杯飲料大口大口地喝。

「小雨子!」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響起。

司雨趕緊抬頭朝入口的方向看,剛看到亂亂就笑著皺起了眉頭。這丫頭真是的,又胡亂穿衣。也許是因為律師的標準著裝太束縛個性,一旦到閑暇時期,亂亂就會發泄式地穿鮮亮花哨的衣裳。今天她穿的衣服上滿是亮彩,活像一條熱帶魚,頭髮燙成海藻般垂下來,劉海兒還夾了一個閃閃發亮的海星發卡,簡直像個非主流……

司雨一面在心裡笑著調侃,一面卻深深地自慚形穢。說真的,今天的亂亂穿得雖然花哨,但也美得令人注目。如果換了她,穿這種衣服一定會顯得庸俗和可笑,亂亂卻能穿出美來。沒辦法,她底子好,別看亂亂是學法律的,長相卻一點兒不像律師。她有著夏威夷女郎的身材,眉長、眼大,嘴唇豐腴,再配上她一直保持著的大捲髮,稍微打扮就電力十足。司雨忽然感到了一陣不安,雖然知道雷耀喜歡的不是這種類型,但還是忍不住擔心雷耀會把她和亂亂比較……

雷耀和亂亂已經寒暄完畢,各自落座了。亂亂對著雷耀打量了幾眼,是那種毫不掩飾的直視,之後便嘿嘿一笑:「近看果然比遠看看得清楚,你果然是帥到爆。怪不得我家小雨子被你迷得神魂顛倒,當初說要跟你結婚的時候都要樂瘋了,還不敢相信是真的,一天發八次簡訊問我她是不是在做夢……」

「哎呀!胡說!哪有那麼誇張!」司雨嚇得魂飛魄散。不僅因為亂亂講起了她不得為外人道的糗事,還因為她的言行實在太豪放。天哪,亂亂,她就不能淑女一點兒,稍微淑女一點兒都不行嗎?

還好雷耀只是微微一笑。

見他不接招,亂亂反而更興奮了。司雨看到她的神情后頓時恐慌到了極點,完了,她要開始胡鬧了。雖然她心裡清楚亂亂是因為她們關係好,才會跟雷耀胡鬧,但心裡就是不安。她現在才發現,自己已經在潛意識裡把雷耀當成了一個精美的水晶製品,一直小心翼翼捧著,不敢讓他受到微震。

「呵呵……說起來我們也是同學啊,你還記得我嗎?」亂亂故意朝雷耀擠了擠眼睛。

「當然記得。」雷耀禮貌地笑了笑。

「想也會記得啊!」亂亂忽然嘿嘿壞笑起來,「你還向我搭過訕呢!」

「呃?」雷耀一怔,司雨則差點兒把嘴裡的飲料噴出來,完了,亂亂這分明是在胡說八道嘛!呃?真的是胡說八道嗎?

雖然覺得亂亂很可能是在整蠱,司雨還是下意識地朝亂亂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在兩個人訝異的目光下,亂亂還是鎮定自若,皺著眉頭做出思考的樣子:「那是什麼時候呢?好像是大二的時候,我在食堂的自動存款機里往飯卡里存錢,那時候你在我旁邊,按理說早應該學會存錢了,卻過來向我請教,哈哈,不是搭訕是什麼?」

「啊?」雷耀頓時笑得十分尷尬,眼珠也在飛快地轉動,看得出是在飛快地回想,「真是那樣嗎?那可真失禮……」

司雨雖然覺得雷耀可能是為了禮貌才不管真假先應下來,但還是忍不住起了疑心,怔怔地看了看亂亂。

亂亂一臉得意和狡黠地看著他們,忽然爆出一陣大笑:「哈哈哈!騙你們的啦!想也是騙你們的!你們真可愛!」

「你!」司雨的下巴差點兒飛出去,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亂亂一下,「你真沒正經啊!」

雷耀則是鬆了口氣,訕訕地看了亂亂一眼,好像羞慚多於憤怒,大概是懊惱自己怎麼會被這個女人的隨便一句話騙了。

閑話說盡后自然是大吃大喝的時間,亂亂拿起菜單,點了一份烤雞、一份燉雞、一份紅燒雞,外加三個冷盤,又要了三個冷拌素菜和三瓶啤酒。豐盛而實惠。這種店鋪因為沒有「高品位、高水準」之類的噱頭來招徠顧客,便會在味道上搏命,所以這些菜的味道都特別鮮美。三個人都吃得很開心,至少司雨是這樣認為的。酒至半酣的時候,亂亂因為喝多了啤酒,起身去上廁所去了。司雨和雷耀面對面坐著,講些雞肋般的閑話。

「你這個朋友挺可愛啊!」雷耀忽然說。

「啊……哈哈,她就是喜歡胡鬧啦,讓你見笑了。」司雨以為他說的是反語,頓時羞慚起來。

「沒有。」雷耀微笑著夾起一個涼拌黃瓜條,「我覺得她這樣挺好啊,率真。也許你不知道,我天天面對的那些人,是有禮貌,但是待人卻非常假,就像戴了面具似的。這張面具下可能藏著的一張張陰險的臉,有時甚至能戳出刀子來。」說到這裡雷耀的表情微微有些凝重,微笑著喝了一口酒。

因為他講得比較輕鬆,司雨並沒有把這句話往心裡放,只顧回頭催菜,還有燉雞沒有上來。

燉雞終於上來了,熱騰騰的一大鍋,司雨用勺子撥了幾下,驚喜地發現裡面竟然還有雞腰子——雞腰子,俗稱針線包,是市井人頗喜歡吃的東西,也是司雨的最愛。話說現在的飯店,尤其是小飯店在做雞的時候總喜歡把針線包扣下來,拿出去另做一個菜,因此在這裡看到雞腰子是非常難得的。

司雨想都沒想就把雞腰子舀給了雷耀。

沒想到雷耀竟然一愕,皺著眉頭笑了笑:「我不喜歡吃雞腎,雞腎裡面一般都有很多毒素和廢物。」

「啊?」司雨頓時僵在那裡。

「你不喜歡吃雞腎嗎?沒關係。」雷耀拿起牙籤就把雞腰子挑出去,司雨像被人迎面抽了一鞭,一時間幾乎要哭出來。天哪,她是把自己最喜歡吃的東西讓給他,竟然被誤會成把垃圾丟給他。

「不,還是給我吃吧!」司雨臉色慘白地把雞腰子用牙籤挑了回來,雖然很不甘心被誤會,但現在說什麼都很假,她現在的心情已經冷到了極限,全身的血液都似乎不流了。

因為心情鬱悶,司雨不小心把雞腰子掉在了盤子里,她正要再挑,忽然一根牙籤飛快地伸過來,一下把雞腰子挑走了。

司雨訝異地抬起頭來,發現亂亂正站在桌子旁邊,一臉調皮地嚼著。

「啊,你……」

「嘿嘿。」亂亂笑著露出了雪白的牙齒,「誰讓你慢一步呢?」說著轉頭對雷耀壞笑著說:「你不知道,這丫頭最喜歡吃雞腰子了,每次我要吃的話都要跟她搶,話說我已經有一陣子沒搶到雞腰子了,這次終於讓我報仇了!」

「哦……」雷耀的臉頓時像被陽光照到一樣明亮起來,略帶羞慚地笑了笑,「原來你是把最喜歡吃的東西送給我啊!」

司雨全身的血液這才恢複流動,接著心裡便開滿了鮮花,羞澀地點了點頭,心裡對亂亂感激不盡,悄悄地從桌子下面用力地握了握亂亂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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