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二嬸這話的意思,是不住客院了,那二嬸說說,要住哪裡?」胭脂連眼皮都沒抬就淡淡說了這麼一句。
「我們自然是想和大嫂多親近親近,我們就住大嫂旁邊就成。」胡二嬸的話讓胡三嬸皺眉,不過她並沒阻止。
她們倆的動作讓胭脂淡淡一笑,可惜啊,這一回,她們又打錯算盤了。
「二嬸方才也說了,來的是一家子,您要住我娘旁邊,也成,不過沒有個小叔子住大嫂院里的,這樣的話,二叔只能住外面了。這汴京城啊,可是花花世界呢。」胭脂後面話里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胡二嬸被這話氣的鼻子差點氣歪了,不顧胡三嬸的阻攔就道:「你放什麼屁呢,原本在家裡時候,還不是一個院子住著?」
「這就奇怪了!」胭脂一攤手:「方才我還沒進來時,可是二嬸您在屋裡,一口一個沒規矩的,怎麼這會兒,我告訴二嬸規矩了,二嬸又和我提舊話了?當年在家裡時候,那時院子小,分不開,這才一個院里住著。那時已經多少人說過,說不過一個祖父,早該分了才好。現在這府內,院子不少,為何非要一塊住著?二嬸,您給我講講這是什麼規矩?」
胡二嬸心頭更加大怒,一個被婆家休棄的女子,就該夾著尾巴做人,而不是這麼大大方方的。
見胡二嬸要動怒,胡三嬸忙道:「胭脂說的是,現在和原來不一樣了,我們想和大嫂多親近,多走幾步路就成。胭脂啊,我們先去院里收拾東西。」胭脂見胡三嬸拉著胡二嬸走了,不由勾唇一笑,以後的日子,可有熱鬧看了。
「你把我拉出來做什麼?正好我要問問,她都做了些什麼,被休了兩回,這種讓祖上蒙羞的事,虧她做的出來。」胡二嬸被拉出去,走不得幾步就掙脫胡三嬸,對胡三嬸不滿地說。
「二嫂,你又不是不曉得胭脂的脾氣,當初在家裡時候,年紀還不大,就能把鈺哥打的哭爹喊娘的,就那一回,你去找大嫂說了話,大嫂動手打了胭脂,可之後胭脂改了沒?我瞧著,今兒你要再說下去,她能把我們趕出去。」
鈺哥是胡二嬸的兒子,比胭脂就小了半歲,當初一個院里住著時候,常欺負胭脂。胡二嬸曉得了,不過和胭脂說一句做姊姊的要讓著弟弟。這樣的話多了,胭脂可就不愛聽了,有一回鈺哥又來炫耀自己娘給他做的棗糕,罵胭脂沒有爹。
胭脂火起,拿起旁邊灶上的火鉗,就劈頭蓋臉打過去,打的鈺哥在地上打滾。胡二嬸聽見出來,搶過火鉗要打胭脂,誰知胭脂不但不害怕,反而在胡二嬸手腕上咬了重重一口。
胡二嬸沒法才去尋王氏說話,王氏當著她們的面打了胭脂,背後卻不曉得說了什麼,胭脂見了胡二嬸還是一點也不害怕,反而鈺哥不敢像原來一樣囂張。
此刻胡三嬸提起舊事,胡二嬸不恨自己管教兒子管教的不好,反而鼻子裡面一哼:「都是大嫂寵著的,這會兒還有大哥在呢,她敢把我們攆出去?」
胡三嬸心裡可不像胡二嬸這樣想,憑了胭脂的脾氣,未必不敢。畢竟那邊才是親的。不過有些話胡三嬸也不好說出來,只是拉了嘴裡還嘀咕個不住的胡二嬸進客院。
進到客院,胡二嬸見這客院的擺設一點也不差,再摸摸床上,那厚厚的褥子,還有帳子枕頭,一色都是新的好的,嘴裡嘖嘖兩聲:「這樣好的地方,為何大嫂不趕緊讓我們也一起來享福?還有我讓你大侄兒也一起來,你偏不聽。」
胡三嬸想的可比胡二嬸想的遠多了,不過現在最要緊的是胡二嬸要做自己手裡的刀。因此胡三嬸的眼珠一轉就笑著道:「鈺哥不是要守著地里的莊稼?我們這做地里活的,不就是要靠這時候。」
胡二嬸又坐在床上試了試那褥子才嘴一撇:「你看到沒有,就是那個劉氏,那手嫩的,比三四月剝出來的小蔥還嫩些白些。一瞧就是從來沒做過活計的。你說,一個妾,都這樣。更何況那是大哥的侄兒,怎麼也該幫襯著些,而不能受苦。」
胡三嬸又笑了,瞧一下四周才附耳對胡二嬸道:「我聽說了一件事呢。」說著如此如此,胡二嬸聽完眼都瞪大:「當真?」
「自然是真的。你想,大嫂又生不出孩子了,劉氏的兒子有那麼一個親外祖父,只怕也不能襲爵。大哥只怕再等幾年就要去族裡挑個嗣子。」
要挑嗣子的話,胡二嬸覺得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那做為本生父母,也可以吃香喝辣了,這可比求著胡澄幫襯強太多太多了。特別是胭脂,到時她一個被休在家的女兒家,還不是想揉圓搓扁隨便?
胡三嬸看著胡二嬸面上的笑容,不由又是一笑,這一回,得利實在太大,自己也只能做個漁翁。不過,還是要哄好胭脂,她可是王氏的心頭肉。
「娘,二嬸三嬸還和原來一樣呢!」胭脂回到房裡歇息了會兒,就聽丫鬟說前面的宴會已經散了,於是往王氏院中來。見到王氏,未免抱怨了幾句。
「你爹啊,就是不曉得他們是什麼樣的人,還以為可以弟兄和睦,好好過日子呢。」王氏說著就要把發上的步搖取掉,母女在一起說話,胭脂已經讓丫鬟們退出去,見狀就上前幫自己的娘卸妝,唇抿的很緊:「爹爹就是想的簡單!以為還是他沒從軍時候,幾個堂兄弟在一塊親親熱熱的?」
「難不成你想的多了?」王氏轉下脖子,這頭首飾戴上一天,真是脖子都快斷了。
胭脂笑著把王氏的肩膀抱住,有些撒嬌地說:「我才不管他們爭什麼呢,只要娘您好好的,就好。」
「連你爹都不管了?」王氏的問話讓胭脂頓了頓,接著胭脂就笑了,笑容里竟然有絲難得的悵然:「爹爹他,不是我一個人的爹爹。他還有二娘,還有大弟弟。」
異母弟妹見面時候,各自年紀都不算小,不管是舜華還是胭脂,都很難將對方當做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姊妹來看待。這一點,王氏清楚,但既然女兒不願,那面上客客氣氣就完了,也不用去演什麼姊妹情深。
「胭脂,你爹爹這件事,我不能說他做的對,但也算不上錯。」王氏的話讓胭脂重新綻露笑容:「娘,我早曉得了,爹爹和您說過的那個爹爹不是一個。不過,爹爹也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他對不起的,是您。」
王氏想嘆一口氣,接著就沒嘆出來,只是搖了搖頭:「哎,你這孩子,我該說是你想的太明白了,還是你想的太少。」
「不管是我想的太明白還是想的太少,橫豎啊,娘,我只記得,誰也不許欺負你。」說完胭脂又停一停:「爹爹也不許。」
王氏把女兒的手握緊一些,如果沒有女兒這些年的陪伴,又怎會在見到胡澄之後,只是用擀麵杖打了他一頓就罷了?
胭脂面上笑容依舊燦爛,過日子,最要緊的是知道自己能得到些什麼,而不是成日怨悵著,失去了些什麼。
晚飯時候,胡澄讓劉姬備了酒席,既是家裡人,自然也就合坐在一起,胡澄夫妻坐在上面,剩下眾人各自坐在下手。也是讓眾人彼此見見,甚至連劉姬,胡澄也讓她出來見了胡家的人,當聽到胡澄讓胡家那幾個稱呼劉姬為小大嫂時,胭脂不由瞧向胡二嬸她們。
胡二嬸已經和胡三嬸商量了半下午,此刻見胭脂這樣瞧,以為胭脂心中不滿,於是對胡澄道:「大哥,這樣稱呼,雖說是您對劉姬體貼,可我們只有一個大嫂。」
胡澄是真心沒想那麼多,在他瞧來,劉姬這些年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對王氏也是十分尊重,自己的弟弟叫她一聲小大嫂,完全當的。誰知王氏沒說話呢,胡二嬸先反對起來,然後胡澄再仔細一想,好像的確是自己做的不對,於是想開口讓改口。
王氏已經笑了:「不過一點小事,算的什麼,再說若不這樣叫,還實在是不曉得叫什麼。」胡澄聽到王氏這樣說,點頭道:「說的是,劉姬你也不要推辭了。」
劉姬恭敬應是,又各自行禮過後劉姬自往裡面去。酒席這才擺上來,眾人各自落座。
坐下時候,胡二嬸不由給胡三嬸丟了個果然如此的眼神,兩個鄉下女人,進到汴京城中,見了這樣的榮華富貴,自然是束手束腳,不敢說一個字。胭脂再兇悍也不敢對她父親兇悍。劉姬這樣嬌滴滴的美貌女子,胡澄當然緊著她那邊了。
想來王氏也不曉得吃了多少委屈,不然到現在也是不當家不管事,只曉得逢迎胡澄。這麼一想,胡二嬸就決定要幫著王氏把這管家權拿回來,這樣王氏定然十分感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