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舜華從進到廳內,除在胡澄的要求下去給胡家幾位長輩行禮之外,直到坐到席上,在到此刻都一語不發。知道自己父親的出身不好,全靠打仗勇猛,立了軍功才得以封侯,可這家鄉來人也實在太糟糕了。

有兩個小的,開頭還坐的規矩,但看見好吃的端上來時,竟把筷子扔掉,伸手去抓。旁邊服侍的丫鬟們見到這樣,臉色都變了,但又不少上前去說。

舜華真有把筷子一扔離開這裡的衝動,但又不能拂了自己父親的面子,於是喚過丫鬟:「許是給五弟六妹的筷子太沉,你們去換勺子來!」

丫鬟應是后取來勺子,遞給胡五郎六娘。胡六娘今年不過八歲,進京前也得到胡三嬸叮囑,說到了胡府,必要討大伯的歡喜,才能長久在此。因此乖乖接過勺子。

可胡五郎是胡二嬸最寵愛的小兒子,在家裡時,別說哥哥姊姊們,就算是胡二嬸,他不高興了也想打就打,此刻見丫鬟遞來勺子,頓時不滿起來,把丫鬟推了一巴掌:「我不要勺子,就要用手抓。」說著就抓了塊羊肉塞進嘴裡。

丫鬟面上神色頓時變了,舜華見狀就柔聲道:「五弟快把勺子接了,再洗了手吃,此地乃汴京城,並非……」

話沒說完,胡五郎就把面前的小几一推,哭著對胡二嬸喊:「娘,這裡有人欺負我!」

胡二嬸正在想主意,怎麼才能把劉姬的氣焰給打下去,幫著王氏把這掌家的權利給拿回來。聽到兒子的哭鬧,並不覺得自己兒子做錯,反而覺得這是個打下劉姬氣焰的好機會。

於是胡二嬸鼻子一哼,就對舜華道:「二娘子,你弟弟還小,你要教,慢慢地教,有你這樣橫眉豎目的嗎?把你弟弟都給嚇到了。」

說著胡二嬸就喊兒子:「小五,你過來,我告訴你,胭脂才是你姊姊,這個啊,不是!」

舜華從生下來到現在,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更沒遇到這樣不講道理的人,頓時整個人都呆愣在那裡,唇緊緊抿住。

胡澄正在那和堂弟們談笑喝酒,聽到小娃哭鬧也並不在意,有女人們在,自然該讓她們去管。因此胡澄只對王氏道:「你去哄哄孩子,一家子,別吵起來。」

胡二嬸正摟著自個兒子在那哄,聽了這話心裡得意,趁機對胡澄道:「大哥,有句話呢,也只有家裡人才說。要我瞧啊,定是二侄女不得大嫂的教導,才讓她這樣不懂禮節。」

這話讓舜華氣的差點半死,從來都覺得自己禮儀規矩,勝過相熟眾人,誰知竟被一個鄉下來的婦人這樣責罵。

舜華的雙手還垂在那裡,但身體已經微微地在顫抖,只能用最後一點理智,告訴自己不能去把几案推翻。

胡二嬸見了舜華這副模樣,心裡十分快意,進來時候舜華雖對自己一家子客客氣氣,但胡二嬸總覺得舜華這客氣的有點過分了。難道不曉得自己是她親二嬸?她這樣的庶出,就該和大家親親熱熱,談笑風生才是。

「二嬸子這話錯了!二娘子的禮儀,縱然是我,都深覺不如。況且,現在已經不在家鄉,汴京城內,自然不能如此隨意!」王氏的話讓得意中的胡二嬸頓覺不知所措。

王氏已經笑著對胡五郎招手:「小五過來,告訴大伯母,為何不喜歡用筷子?」

「用筷子,吃起來不香。」胡五郎能感覺到自己的娘明顯地怔了一下,但還是大聲地回答王氏。

王氏笑了:「小五今年多大了?」

「八歲了。大嫂你忘記了?小五就是你們走那年生的,這一晃眼就八年了。」胡三嬸見縫插針補上一句。

王氏點頭,接著看向在那邊規規矩矩坐著的胡六娘:「三弟妹,我記得我們進京時候,你還沒懷上六侄女呢。」

「當著侄女們的面,大嫂這話我還真不好意思回答了。」胡三嬸臉上微微一紅,只說了這麼一句。

「小五你瞧,比你小的六娘,都能規規矩矩的,你做哥哥的,難道還不如妹妹?」這話讓胡五郎心中沒有生起慚愧,反而更哭鬧起來:「娘,娘,我不要這樣。」

胡二嬸一張臉都白了,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會這樣。胡二老爺聽到兒子哭鬧,對胡二嬸橫眉瞪目的:「還不快些把他抱出去,在家裡丟臉也就是了,來到汴京城裡,還要丟臉?」

胡二嬸沒想到丈夫會這樣排揎自己,當場就要發作,卻聽到胡二老爺已經轉向胡澄:「大哥,你是曉得的,我們在家鄉,難免為生計奔忙,這孩子未免失了管教。這會兒啊,還要借了大哥的光,在這裡好好地學學,怎麼管教好孩子。」

這話聽的胡澄大為嘆息,點頭道:「二弟,你這話我記在心上了,我在外奔波為的是什麼?不就是要光宗耀祖,讓大家都能吃香喝辣嗎?」

胡二老爺和胡三老爺連連點頭:「大哥說的是,來來,喝酒,喝酒。」

胡二嬸聽了這話,曉得胡澄已經答應自己全家在這長住,心裡十分歡喜,自然不能再和丈夫計較,急忙抱著孩子出去哄。

「二娘,菜快冷了,吃飯吧。」舜華的雙手依舊握成拳,他們竟還要在這裡長住,自己以後還怎麼有臉去見朋友?

聽到胭脂在耳邊提醒,舜華努力想讓自己對胭脂笑笑,表示不在意,可是怎麼都笑不出來。王氏瞧著她們那邊,只又端起酒杯喝完杯中酒。

席散時候,胡澄已喝的伶仃大醉,王氏喚丫鬟扶他回房歇息。劉姬這才出來讓下人們把這席面收拾好。

舜華看見自己生母走出來,想著方才的委屈,心中委屈立時全湧出來,伸手就把劉姬抱住:「姐姐!」

劉姬平常教導舜華,都是喜怒不形於色,此刻聽的女兒話裡帶著哽咽,用目示意下人們全退出去,這才用手去拍舜華的後背:「二娘,你怎麼了?」

「二嬸無禮,反指我沒有教養。姐姐,我……」舜華已經哽咽地再也說不出話來。這樣的奇恥大辱,偏偏卻要咽下去。就算告知父親自己的委屈,只怕父親也會以不要和小孩子計較來敷衍過去。

劉姬對席上發生的事只知道一二,並不知道詳細,此刻聽女兒話里滿是委屈,輕嘆一聲把她扶正:「二娘,你該記得我說過的話。」

「是,」舜華抬頭道:「我記得,姐姐說過,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不能因為別人的無禮而讓自己失去禮儀,更不能因為自己處於困境就忘了自己曾學過的禮儀。」

女兒學的很好,劉姬欣慰地一嘆,接著才又道:「二娘,那些是你父親的族人,他們不管是好的壞的你都要接受。至於……」

劉姬停下沒有說話,舜華已經道:「姐姐,我曉得了,我並不會讓他們看到我的無禮的。」劉姬拍拍女兒的臉,什麼都沒說。

胡澄次日一早醒來,口裡渴的要死,掙扎著要起來去找水喝。手裡已經被塞進一個大碗,胡澄一口氣把碗里的水喝乾,覺得舒服了許多,打個哈欠又躺下去。

王氏已經把碗放好,伸手去揪他的耳朵:「別睡了。」

「今日不上朝,又沒什麼軍國大事,你讓我多睡一會兒。」胡澄閉著眼睛迷迷瞪瞪地說。王氏手上的力氣又增加了,胡澄只得跳起:「別揪了,有什麼事你說吧。」

「你打算把你兩個堂弟一家,留到什麼時候?」胡澄用手揉著耳朵:「總是一家人,我現在又不缺養幾個人的錢,就算……」

胡澄的話在王氏的瞪眼下就又停下,急忙對王氏道:「我曉得,你當初和他們一起住著的時候,難免生了些舊怨,可是筷子總有碰到碗的時候,要我說,都不是什麼大事,忘了忘了。」

「不是什麼大事?你啊,還真是對家裡的事一無所知。」王氏冷笑一聲就道:「昨兒啊,二嬸已經把二娘子得罪地徹底了,難道你沒瞧出來?還有,他們心裡,各自打的什麼主意,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胡澄遲疑一下才道:「春花,你是知道的,我們家比不得原先,給他們些錢,也不是拿不出來,再說,」

「再說還可以拿錢保平安呢。我看你是快活日子過久了,想過些苦日子了。」王氏的話讓胡澄的臉色又變的有些不好:「春花,春花,說句不好聽的,我們現在想拿捏他們,那還不是件簡單的事。」

果真自己丈夫還是只有打仗時候最聰明,別的事,全都不明白。王氏沉吟下就道:「罷了,既然這樣說你不聽,那你總該去安慰安慰二娘子,她從小金尊玉貴地長大,昨兒那樣的陣勢,沒見過定然被嚇到了。」

「舜華怎麼就不像胭脂呢?」胡澄的話又換來王氏的白眼,胡澄急忙道:「好,好,我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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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婦要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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