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求助
宋青蓮覺得她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夢裡回到她最後呆的病房。
那一室的純白混合著消毒藥水的味道讓她幾欲作嘔。
她要死了吧？
得了絕症的她應該活不長了。
可她彷彿又活了過來，但是卻在另一個地方，陌生的人群，陌生的一切。
她在努力地適應這個新的環境，她很慶幸自己的新生，她想要努力地活下去，為此她幾乎付出了一切。
可為什麼還有人要和她過不去，為什麼他們都要來奪走她擁有的僅存的那麼一點東西？
宋青蓮從惡夢中清醒已是黃昏，天色有些昏暗，桌上的蠟燭正散發著微弱的亮光，還有個人撐著額頭坐在桌旁，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睡著？
「二哥……」宋青蓮啞著嗓子喚了一聲，藍色衣袍垂落在地，那背影身姿不是宋青瑜還能是誰？
「……青蓮，你醒了？」宋青瑜彷彿被驚醒了一般猛然轉頭，接著便驚喜地跑了過來將宋青蓮給扶著坐起，又體貼地在她身後墊了個大引枕，讓她靠坐的更舒服一些，「你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餓了嗎？」
宋青瑜一回府就知道宋青蓮被宋青玲給欺負了，他是先跑到了宋青玲的住處將這個妹妹狠狠地罵上一頓，這才來宋青蓮院子看望。
沒說的，肯定又是宋青玲欺負了宋青蓮，幾乎不用想的宋青瑜便站了隊。
他這個親妹妹極刁蠻霸道，或許外人一次兩次還看不透她的本性，但他們兄妹十幾年，若是他還不清楚那就是白活了。
「我有些渴……」宋青蓮剛說完宋青瑜便轉頭去桌旁倒水，又聽她在身後問道：「小如呢？」
宋青蓮的胳膊還些痛，此刻已經纏了紗布，怕是這兩天都不能活動自如。
「小如剛出門去領晚膳了。」宋青瑜小心翼翼地扶著宋青蓮喝水，就怕碰著了她的傷口帶來二次的疼痛。
「原來已經到晚膳的時辰，怪不得我餓了……」宋青蓮牽了牽唇角，又看向宋青瑜，眸中蘊著感動，「謝謝二哥來看我。」
府里真心關懷她的如今除了小如，恐怕也就只有一個宋青瑜。
「傻丫頭，手臂還疼嗎？」宋青瑜看了一眼宋青蓮被纏住的手臂，眸色黯沉，「是母親平日里太縱著青玲，她竟然也敢對你下手？！」說罷忿忿地握了拳頭。
三姨娘的事才過沒多久，原以為宋青玲會消停安靜下來，沒想到今日竟然還主動來找茬。
宋夫人早已經詢問過宋青蓮院子里的丫環，每個人的說辭也對得上，就是宋青玲沒事找事唄，宋青蓮純粹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無辜得很。
「還有些疼，不過不礙事了，幸好沒有傷了手指，我休息兩天應該就能夠繼續做綉活了。」宋青蓮搖了搖頭，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粉色的指甲蓋上瑩光流轉，還好十指纖纖沒有受傷，不然她還真不能如期地將觀音相給綉出來。
「傻丫頭，你都受傷了還管什麼綉活，郭硯那裡我去說。」宋青瑜眉頭一擰，雖然他也想宋青蓮能夠順利完成承諾，但眼下不是有特殊情況發生嗎，郭硯應該能夠體諒。
「你怎麼說？」宋青蓮搖了搖頭，「難道你要告訴郭世子是四姐刺傷了我？他會怎麼想？家醜不可外揚啊二哥……」
宋青蓮這一說宋青瑜便有些糾結，兩個都是他的妹妹，難道說出這種爭鬥的事情很光彩嗎？
而且起因還是為了郭硯，真要說出來恐怕郭硯今後都不敢登他們宋家的門了，更可能的是他們這段友誼還會因為家中姐妹的關係戛然而止，這可是宋青瑜不願意看到的事。
「我沒事的二哥，休息兩天就能做綉活了，我保證不耽擱，會在定好的日子前給郭世子的。」宋青蓮輕輕扯了扯宋青瑜的衣袖，對他笑著保證道。
這就是他的妹妹，積極樂觀，心向陽光。
可另一個明明才是他的親妹妹，內心卻是這麼的陰暗歹毒。
宋青瑜只覺得有氣都沒處撒去，只能重重地握緊了拳頭，滿懷愧疚地看向宋青蓮，「……又讓你受委屈了。」
而且還不只一次。
宋青瑜覺得很是挫敗，可他能拿宋青玲怎麼樣？
真要處罰這個妹妹宋夫人一定是會護著的，即使今日宋青玲也將她氣得夠嗆，可那也是她的親生女兒不是？
正好這時小如領了晚膳回屋，倆人便適時地結束了這個話題，宋青瑜也在這裡留飯，席間的時候還幫著小如給宋青蓮夾菜喂飯。
宋青蓮傷的是右手，暫時還不好使力，只能由著他們侍候著，心裡卻暖暖的。
晚膳后宋青瑜也沒急著離開，宋青蓮便讓小如泡了壺清茶來，茶香裊裊中，她正有些心中疑惑想要問一問宋青瑜。
「二哥……你還記得我是哪一年出生的嗎？」宋青瑜的手指抹著茶盞的邊緣，這茶盞瓷身細膩，摸著很是圓潤光滑，桌上擺著的是一整套甜白瓷的茶蠱，和她從前用的粗瓷有很大的不同，就算捧在手裡也如玉一般細潤光潔。
「是永安三十二年吧，那年我才五歲還有些印象。」宋青瑜想了想才點頭道：「不過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完全記不得，許是姨娘也沒和我說過吧，我都不記得是出生在府里的哪個院落了……」宋青蓮呵呵笑了一聲，反正她前些日子傷了頭，如今雖然傷快養好了，但好些事情卻不記得，拿這個作推託倒也沒有人疑她。
「你可沒生在宋家！」宋青瑜笑著看向宋青蓮，有些狡黠地眨了眨眼，「很意外吧？」
「那我生在哪裡？」宋青蓮卻是有些緊張地攥住了宋青瑜的衣袖，連呼吸都屏住了，「聽說我和四姐是同一天出生的？」
若是她沒生在宋家，那麼宋青玲定然也不是在宋家出生，所以她們是在哪裡降生的，當時宋夫人是不是和三姨娘一同生產？
「這倒是真的。」宋青瑜點了點頭，腦中像是在細細回憶，半晌才道：「那時候我年紀小也記不太清楚了，但聽帶過我的奶嬤嬤說，永安三十二年的春天城中起了疫症，好些人家都出城避疫了，我們家自然也不例外……然後你和四妹好像是同時生在一所破廟裡的……」
宋青蓮瞪大了眼，只覺得心都不跳了。
宋夫人與三姨娘果然是一同生產，那麼就沒有人懷疑她可能和宋青玲被抱錯了嗎？
「當年給我姨娘……和夫人接生的穩婆丫環可還在？」宋青蓮緊張地攥住了宋青瑜的手，「我想要見見她們。」
「丫環啊，聽說染上了疫症母親就沒要她們了，眼下的雲字頭的丫環都是後來家裡才買來的，至於三姨娘那裡我就不知道了……許是也換了人吧。」宋青瑜唯一知道的就是劉媽媽沒換過，一直跟著宋夫人從她出嫁到現在。
「對了，你問這些幹什麼？」宋青瑜表情凝重了幾分，在此刻他才意識到有幾分不對，卻見宋青蓮淚光盈盈地看向他，幾乎哽咽出聲，「二哥……你就沒有想過……或許那一年疫症之時她們抱錯了孩子……或許……或許我才是你的親妹妹……」
話一說完，宋青蓮的淚水便簌簌而落，她想要查探清楚當年的事情，可僅憑她一人之力是沒法辦到的，她需要一個有能力且值得信賴的幫手。
而在宋家具備這兩個條件的非宋青瑜莫屬。
「……這怎麼可能？」宋青瑜條件反射地搖頭，叫了十幾年的親妹妹不是他的親妹妹，反倒是眼前的宋青蓮才是……這不會吧？
「二哥……」宋青蓮沒有氣餒，繼續說道：「我……你知道我沒有那麼大的野心，也不貪圖什麼……可我就是不甘心啊，明明是我的姨娘卻偏偏對四姐姐最好，還反過來埋汰我折騰我，你說這是一個親娘能做的事嗎？」一頓后又傷心地抹了抹眼淚，「不是我不想認三姨娘，是她太傷我的心了，她還想殺了我……你說她能是我的親娘嗎？」
宋青蓮淚如雨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宋青瑜頓時也怔住了，回想過往，的確是有跡可循的。
三姨娘對宋青玲的好幾乎掩飾不住，那早已經超過了阿諛逢迎，那可是比對親閨女還好啊！
他早就覺得不對味了，可沒辦法誰叫三姨娘是宋青蓮的親娘……
但若事實不是這樣呢？
萬一宋青玲與宋青蓮真的在出生的時候調了包呢？
那麼這些年宋青蓮過的又是什麼樣的日子？
被宋夫人心肝一樣疼著的宋青玲又到底是誰女兒？
宋青瑜眼下腦子有些亂，額頭更是冒出了一層細汗，有些事情經不起推敲，因為一扒出來真相或許就是血淋淋的。
他甚至有些不敢去冒這個險。
可看著眼前的宋青蓮，她就那麼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淚水糊了滿臉，眸中卻有火星一樣的期盼在點燃……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與宋夫人相似的眉相。
宋青瑜腦中如有煙花炸開，他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他怎麼忽略了一個事實，宋青玲長得可一點也不像宋夫人，反倒是像……三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