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養傷
但即使如此，袁靖的所作所為也將宋青瑜那好不容易累積出來的信心打得粉碎。
宋青蓮聽得心中酸楚，轉身走到月洞門前，撩了帘子往裡看了一眼，大夫正在給宋青瑜正骨，包紮傷口，而他卻只是木然地看著頭頂的帳幔，那無神的雙眼透露出一股死氣沉沉的絕望。
「二哥……」宋青蓮緊緊地揪住了門帘，稍一用力便扯下了一截麥穗狀的絲絛。
這個時候她不知道怎麼才能安慰宋青瑜，也許就像郭硯所說，宋青瑜眼下誰都不想見，這是他覺得最難堪最無地自容的時刻，或許讓他一個人呆一會兒更好。
等著他冷靜下來，等著他自己想通透。
「郭大哥，元宵那一日你們捉住的那倆人怎麼說？」宋青蓮抿了抿唇，理智回籠，她更能想清楚一切事情的來龍去脈，如今多了一個橫空出世的英國公世子，一切無厘頭的事情都有跡可循了。
「他們原本是關在衙門的地牢里，可一晚上過去人就死了。」郭硯緊緊抿著唇角，也是他疏忽大意，不過死去的兩個都是無足輕重的小卒，眼下看來那也只是給宋青瑜的一個警告和提醒。
「死了？」宋青蓮緊皺眉頭，「是生病死的，還是其他？」
這不排除有人殺人滅口，但原本就只是一場尋釁滋事，這樣就取人性命會不會太草率了些？
「說是突然暴斃。」郭硯輕哼一聲，顯然他也是不信的，若早知如此抓到人的時候就不該送到衙門去。
宋青蓮抬頭與郭硯對視，倆人眼神交流后都輕輕點了點頭。
「看來這也是小公爺所為了。」宋青蓮眸色沉沉，他們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英國公府是勢大，可也不能這樣平白地欺負人！
「青蓮，袁靖不好惹。」郭硯按了按宋青蓮的肩膀，他知道這姑娘心裡是有一股倔強和不屈，當然誰也不想為了強權而折腰，但有時候的確形勢比人強。
宋青蓮的目光轉向了郭硯，一字一頓地說道：「難道我二哥就這樣平白地被他給欺負了？！」
「不……」郭硯微微猶豫才緩緩搖頭，有些無奈地妥協，「即使要討回公道也要細細籌謀，不然一擊不中，只會換來更猛烈的報復！」
袁靖這個人郭硯也算是打過交道，霸道囂張，睚眥必報，和京城中不少的人都有摩擦甚至結了怨，但因為英國公府權勢濤天，即使那些人心有不忿也忍了下去。
「這個我自然知道。」宋青蓮閉了閉眼，旋即又緩緩睜開，「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出門吧！」
這事也怨不到郭硯頭上，畢竟宋青瑜在衝動之下是和袁靖牽下了生死狀的，打傷打殘都與人無尤，看著郭硯眸中的擔憂和疲憊，宋青蓮的心到底軟了幾分，「走吧，還愣著幹嘛？」說罷率先跨出了門檻。
正月的天黑得早，透著灰濛濛的亮光，宋青蓮與郭硯走在迴廊上，倆人都靜靜地不發一言。
郭硯知道剛才宋青蓮生他的氣了，雖然他只有一瞬間的猶豫，但是他就是知道，她生氣了。
氣他沒有第一時間贊同她，那個時候他是理智的，甚至是清醒的。
他知道這世上想要報復袁靖的人多了去，但有幾個是成功的？
就算集合整個宋家之力去對付袁靖去對付整個英國公府，那又有幾成勝算？
再說宋老爺只怕權衡利弊也不會答應。
那麼再搭上敬國公府呢？
郭硯搖了搖頭，敬國公府還輪不到他做主，再說宋家出了這樣的事情，若是他執意要摻上一腳，還不知道父母那裡會有什麼怨言？
其實他也是左右為難。
但宋青蓮想要怎麼做，他必然是會支持她的，沒有猶豫，因為她的事就是他的事！
「別生氣了，這事發生得太過突然……」臨到宋府的大門前，郭硯看了看天色，今日無星無月有些暗沉，天空灰濛濛的像是被人用一塊厚布給遮住了，沉悶而壓抑，他又轉過頭來看向宋青蓮，輕聲道：「咱們都好好緩緩，如今青瑜這樣你還要想想怎麼和伯母他們交代。」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宋青蓮有些疲憊地揮了揮手，她眼下腦袋裡也是亂糟糟鬧哄哄的，她也極需要冷靜一下。
郭硯點了點頭，這才上馬離去。
他走了不一會兒，大夫也料理好了宋青瑜的傷勢，宋青蓮原本要讓雲慈去領了診金給大夫，可大夫說郭硯已經付過，又囑咐了他們注意事項，說他過幾日再來給宋青瑜換藥，這便提著藥箱離去。
宋青蓮想了想還是回到宋青瑜屋裡坐了一會兒，她還不知道怎麼告訴宋夫人，但這事只怕是瞞不住的，最多明天早上恐怕全府的人都要知道。
「二哥，還痛不痛……想喝水嗎？」宋青蓮看了一眼仍然躺在床榻上的宋青瑜，他眼神木然沒有焦距，臉色也有些青白，雙唇更是幹得起了皮褶。
宋青瑜沒有回答她，宋青蓮嘆了一聲，自己倒了杯茶水又用棉布巾子沾了給他濕濕嘴唇，「二哥，只要人好好地活著，這就比什麼都重要……有些仇咱們不是不報，只是靜靜地積攢力量，總有形勢扭轉的一天……」
宋青蓮也不甘心，但她也知道形勢比人強，面對如英國公府這樣的龐然大物他們能怎麼做？
憑他們兄妹的力量還有整個宋家，恐怕還動不了英國公府的零星片瓦。
宋青瑜的喉頭滾動了一下，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整個人卻在微微顫抖著。
半晌，宋青蓮以為他都不會說什麼的時候，宋青瑜突然開了口，「青蓮，」他的嗓音有些嘶啞，透著無力和絕望，「我最近……誰都不想見……如果……如果她來了……你勸她回去……」
說完這話，宋青瑜翻了個身，整個人都側向了床內側，顯然連和宋青蓮多說一句話他都不願意了。
「我明白，二哥你好好休息。」宋青蓮瞭然地站了起來，宋青瑜口中的她是指永樂公主，她明白。
男人出了這樣的事情，他一定覺得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再無顏面，宋青瑜雖然平日里嘻嘻哈哈看著渾然不忌的模樣，但實際上也敏感脆弱，若是再見到永樂公主他一定會被刺傷，也會想起自己是怎麼樣失敗的。
……
這一夜宋青蓮也沒有睡踏實，一大早就起床安排府中的事務，往宋夫人屋裡去的時候她還和身旁的雲慈說話，「昨兒我在外院封鎖了消息，也不知道母親會不會知曉……」
宋夫人從前畢竟管著偌大的府邸，宋家有什麼風吹草動又哪裡真瞞得過她？
宋青蓮也不過是想拖一時算一時罷了。
果然，到了宋夫人屋外時，雲霞便對著她輕輕搖頭，「五小姐，夫人正等著你。」
宋青蓮心中「咯噔」一聲，深吸了口氣后才跨了進去。
屋裡依然溫暖如春，宋夫人穿著一身褐色萬字不到頭的通袖長襖正坐在榻中，手中捧著纏枝花紋的黃銅手爐，面色嚴肅地向她望來，卻不開口說話。
「母親，」宋青蓮小心翼翼地行了禮，又看了宋夫人身旁同樣嚴肅的劉媽媽一眼，這才小聲問道：「您都知道了？」
「我若不問，你還真打算不說了？」宋夫人將手爐重重地擱在了桌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這才扶著劉媽媽的手站了起來，「去外院看看你哥哥去！」
宋府如今只有宋青瑜這個獨苗兒，那是要傳承香火的，斷不能有什麼閃失。
宋夫人如今還能夠這般沉得住氣，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也許是真的經歷過生死，反倒將世事看淡了一些。
有些事情都是命數使然，車到山前必有路。
宋青蓮跟在宋夫人身後，一語不發地往外院而去，這事她能說什麼呢，什麼都說不了。
算是男人間的爭風吃醋嗎？
就算英國公世子袁靖明擺著要整宋青瑜，他能怎麼辦？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宋青蓮昨兒想了一宿，如今宋青瑜以折了一條腿為代價可以在家裡靜養幾個月，也能讓他逃脫袁靖的繼續迫害，等他們想到了應對之法再說。
「夫人、五小姐……」小廝戰戰兢兢地守在門外，宋夫人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眉頭緊鎖，「把門打開！」
「夫人，二少爺說……」小廝看了一眼宋夫人，在她冷厲的眉眼之下還是硬著頭皮說道：「他說……他誰也不見……」
「母親，」宋青蓮嘆了一聲也跟著上前，「二哥心情不好，您有什麼您問我，知道的我都說。」
宋青瑜需要一個人靜靜，不想見人的心理宋青蓮能夠了解。
宋夫人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又看了一眼宋青蓮，眸中神色變幻了幾次，似才妥協地問道：「他的腿……怎麼樣了？」
「昨日大夫給看過，骨頭也接好了，說是將養兩三個月就能恢復過來……」宋青蓮輕聲回道：「不過這骨頭縫子也受不得冷，今後可能颳風下雨都會有些影響……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