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旖旎春情
宇文歡沒有送她回宮,也沒有帶她回王府,而是來到城西一座別苑,這別苑叫做忘憂西苑。
侍女服侍她沐浴更衣,再端來精緻可口的膳食,蕭初鸞吃飽喝足,寬衣就寢。
躺在床上,她睜著雙眼,回想起不久前那不堪的一幕、那絕望的時刻,心有餘悸。
即使她會「冰魂神針」,但是萬一手足被縛,或者是神針不在手邊,她仍然任人宰割,無法自救。往後,她一定要更加謹慎,一定要將神針藏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半個時辰前,燕王抱著她來到廂房,自此就沒有出現過,今晚,他應該不會再出現了吧。
就在這時,有人推門進來,她轉首一瞧,不由得有些緊張。
宇文歡堂而皇之地走過來,撩起幔帳,蕭初鸞立即支起身子,擁著薄衾靠坐著。
「奴婢謝王爺救護之情。」她客氣地致謝。
他沉沉地看著她,半瞬,陡然掀開薄衾,將她拉在懷中,越抱越緊。
她柔聲道:「奴婢沒事了,王爺無須擔心。」
「他若動你一根汗毛,本王將他碎屍萬段。」語聲冷酷,含有濃烈的殺氣。
「王爺,奴婢真的沒事了。」蕭初鸞心中暖暖,他又一次救了她,她到底是感動的。
宇文歡鬆開她,突然看見她的手臂青一塊、紫一塊,驚得捉住她的手,捋起袖子一瞧,怒火直竄——兩支藕臂,布滿了瘀痕。
她趕緊放下袖子,「無礙,奴婢不疼……」
他解著她衣襟上的衣扣,她連忙後退,緊張地揪著衣襟。
「讓本王看看你身上有沒有瘀痕……只是看看……」他索性脫下靴子上床,將她逼至床角。
「不,不必……奴婢身上沒有瘀痕……」她驚恐地搖頭。
「莫怕,本王不會……趁人之危……」宇文歡沉聲安撫,輕輕撫著她的背。
待她的情緒有所平復,他慢慢解開她的單衣。
他曾經愛撫過數次的嬌軀,青一塊,紫一塊,上臂,胸脯,腰間,大大小小的瘀痕,觸目驚心。這個瞬間,隱忍的怒火驟然升騰,在他體內叫囂——他遲早會讓那些人的幕後主謀付出代價。
蕭初鸞拉好單衣,「王爺,奴婢想早點就寢……」
宇文歡怔怔地瞅著她,此時此刻,身著純白寢衣的她,一雙紅眸漾著點點懼色,素顏玉容別有一番楚楚動人的情致,那般嬌弱,那般撩人心懷,讓他又憐又痛,不知將她如何是好。
她也愣愣的,一時之間,屋中寂靜得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
半晌,他沉聲問道:「那青衣人問你什麼?為什麼擄了你?」
「他們問慈寧宮的情況,每個半個時辰就問一次,奴婢沒有說,那個疤痕漢子被奴婢惹怒了,就……」蕭初鸞覺得,此事告訴他也無妨,說不定他能查出青衣人的身份與幕後主謀。
「既然問的是嘉元皇后,那麼,嘉元皇后閉宮靜養已經引人懷疑,青衣人的幕後主謀,應該與宮中的人有關。」
「王爺說的是,奴婢也覺得對嘉元皇后閉宮靜養感興趣的,應該是宮中的人。」
「本王會派人去查,此後你出入宮禁,無論是宮內還是宮外,務必小心謹慎。」宇文歡叮囑道。
「嗯,奴婢知道了。」她瞧得出,他不願就此離去,「時辰不早,王爺早點就寢吧。」
他忽而一笑,「這就是本王的寢房,這就是本王的寢榻。」
蕭初鸞又驚又窘,紅著臉道:「奴婢去別的廂房……」
說著,她立即爬下床,卻被他撈回懷中。
他抱著她,低笑,「想去哪裡?今晚你就歇在這裡。」
她正想開口,他已含住她的唇瓣,吻得綿密而激烈。
一記熱吻之後,宇文歡吻著她的鼻尖,嗓音暗啞魅人,「本王於你有恩,你不該表示點謝意么?」
「王爺想要奴婢如何答謝?」她心中明亮,明知故問。
「以身相許。」他解開自己的外袍和單衣,扔至床尾,身上只剩綢褲。
前幾次,他迫不得已地放過她,她知道,這一次,他不會罷手,這也是他不立即送她回宮最重要的原因。
他解開她的寢衣,舉止輕緩,擁著她躺下,吻著她的芳唇,吻得天昏地暗。
唇舌濕熱,纏綿熱辣。
蕭初鸞慢慢闔目,感覺自己緩緩地飛上雲霄,飄浮在雲端。
燕王寬肩長臂,窄腰長腿,胸肌結實,膚色略暗,精瘦健碩,是武將該有的身體。
猛然間,她的腦中切出久遠的一幕,風雪肆虐,那狠戾的鬼面男子,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宇文歡察覺她瞬間的變化,她眉尖緊蹙,滿目驚懼與絕望,她在發抖,她在躲避……他不知她為什麼變成這樣,她在怕什麼?難道是被那個該死的疤痕漢子嚇到了?
「莫怕……」他安撫道。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她激烈地搖頭,使勁地推著他。
「有本王在,沒事了……」他擁著她,心頭溢滿了憐惜。
清寂的寢殿,只有一盞蓮花宮燈幽幽地釋放出昏黃的燈影。
一人躡手躡腳地走進來,擔心驚醒床上已經歇寢的女子。
他自行寬衣,正要上床,床上的女子就醒了,撩起紅綃幔帳,「這麼晚了,皇上為何還來?」
宇文珏扶著她坐起來,將她抱在懷中,「我想每個夜晚都摟著你睡覺。」
唐沁瑤幽幽道:「紙包不住火,總有被發現的一日。」
「莫擔心,我會當心。」他撫著她的臉。
「聽楚楚說,文尚宮今日出宮,直至天黑還沒回來,皇上派人去找了嗎?」
「慈寧宮與世隔絕,宮人如何知道的?」宇文珏面色一沉。
「文尚宮說今日出宮買糕點給我吃,我等了兩個時辰,她還沒回來,就讓宮門外的人去六尚局找文尚宮,哪知道文尚宮根本沒回來。皇上,文尚宮在宮外會不會出事了?是否已經遭遇不測?」唐沁瑤擔憂道。
他安慰道:「我殺她數次,每次她都安然無恙,她豈會是那種短命之人?放心吧,入夜時分我已經派人在城中找她。」
她越聽越焦急,「找了這麼久還沒找到?皇上,文尚宮必定是被人綁了,不知綁她的人為什麼綁她呢?萬一綁她的那些人殺人滅口,那如何是好?」
「不要胡思亂想,文尚宮吉人天相,會平安回來的。綁她的人,必定是覺得她有利用之處,想從她身上打聽到什麼,或者是別的目的,總之,不會殺人滅口。」
「可是,我總覺得這事不會這麼簡單……」
「好了,瑤兒,你先歇著,明日,我一定將她平安地帶到你面前。」
「皇上,再多派人去找吧。」唐沁瑤憂心忡忡地說道。
宇文珏只能先哄她歇息,「你先歇著,我再傳令下去,徹夜尋人。」
她只能聽話地躺下來,閉上眼睛,希望一覺醒來后,文尚宮已在眼前。
他靜靜坐著,昏暗中,一雙褐眸精光四射,瞳孔劇烈地收縮。
文玉致突然無緣無故地失蹤,絕非意外,絕非被劫財劫色的匪徒擄走,而是熟人做的。
膽敢綁走文玉致的人,必定是熟知後宮的人。
無論是為了什麼原因綁了她,他一定要查出幕後主謀。
臨近卯時,宇文珏起身,穿上龍袍回乾清宮,準備上朝,而懷胎數月的女子仍在睡夢中。
下朝之後,吳公公來報,文尚宮回宮了,是派出去的密探在城西找到她的。
蕭初鸞還沒來得及回六尚局,就接到小公公傳達的口諭,直接前往御書房見駕。
「奴婢參見皇上。」她跪地叩首,想起昨夜差點兒委身燕王,心中到底有些愧疚。
「起吧。」他走下御案,打量著失蹤一夜的女子,昨夜那種潛藏於心間的擔憂終於消失。
她身上的衫裙尚算完整,臉上有些臟污,失去了往日的紅潤,髮髻歪斜,鬢髮微亂。由此可見,她失蹤的這一日一夜,所受的折磨應該不少。
宇文珏冰冷地問道:「昨日你出宮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他擔心她的安危嗎?
蕭初鸞回道:「奴婢被三個青衣人擄走,鎖在一間小屋裡,他們逼問奴婢有關慈寧宮的事,奴婢不說,他們對奴婢又打又罵,每隔半個時辰就來問一次。」
慈寧宮?
他心頭大震,果不其然,是宮中的人擄了她,逼問她嘉元皇后的事。
換言之,宮中有人已經懷疑嘉元皇后閉宮養病的內幕。
褐色瞳孔劇烈地一縮,他問道:「你一個字都沒說?」
「奴婢沒有吐露半個字。」她語聲堅定,「事關嘉元皇后,奴婢知道個中輕重厲害。」
「那你如何逃出來的?」
「青衣人逼問奴婢到子時,很不耐煩,意圖對奴婢不軌……」蕭初鸞的螓首越來越低,語聲委屈,「以此逼奴婢說出慈寧宮的真相,所幸奴婢月信忽至,他們覺得晦氣,才沒有……凌辱奴婢。夜裡,他們都睡了,奴婢拿著碎瓷片割繩子,直到天色微亮,繩子才鬆了。奴婢見他們睡得很沉,就一口氣逃出來……他們追出來,所幸,皇上派來尋找奴婢的密探聽到奴婢的叫聲,趕來接應奴婢,奴婢這才逃出虎口。」
「那些歹徒竟然意圖凌辱你?」宇文珏的眸光瞬息之間變得凜冽。
「是……」她心有餘悸地垂眸,閃避著他的目光。
他陡然抓住她的手腕,捋起她的袖子,倒抽一口氣。
一截白嫩的藕臂,青紫的瘀痕觸目得很。
怒火升騰,他放下她的手,望向殿外,「你先歇兩日,六尚局的雜務,可先緩緩。」
她低聲道:「謝皇上,奴婢告退。」
宇文珏看著她嬌弱的身影消失於乾清宮,雙拳緊緊攥著。
朕的女人,宵小之輩也敢碰?
蕭初鸞出了乾清宮,鬆了一口氣——還好,皇上似乎沒有懷疑。
燕王安排的那場戲,讓她順利度過一關。
天亮之前,她從忘憂西苑悄悄出來,來到一間事先備好的民房。天色微亮,她從民房衝出來,而燕王的手下喬裝的蒙面青衣人追殺出來,皇上派出的三個密探聞聲趕到,蒙面青衣人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由此,她被皇上的密探所救,不會受到懷疑。
她不知,宇文珏派人救她,是擔心她泄露他與嘉元皇后的秘密,還是真的關心她的安危?
嘉元皇后關心蕭初鸞的安危,聽說她回宮了,立即派人去請她來。
她簡略地說了事發經過,卻沒說那些青衣人是沖著慈寧宮綁她的,只說是劫財劫色。
凌立聽聞她出宮被擄,來六尚局找她,囑咐她以後出宮務必當心。
歇了兩日,她開始打理六尚局的事務。
四日後,慕雅公主的近身侍女曉曉突然進宮找她,說公主和駙馬吵架了。
慕雅公主和駙馬本是鶼鰈情深、恩恩愛愛,三日前,公主在綢緞莊看綢緞的時候,無意中看見駙馬與一個女子經過。公主追出去,卻看不見駙馬,夜裡,公主質問駙馬是不是有了別的女人,駙馬矢口否認,說對公主一心一意,怎會有別的女人。
公主不依不饒,說眼見為實,一口咬定他在外面金屋藏嬌。
駙馬說公主無理取鬧,懶得和公主吵,外出飲酒,三更半夜才回來。公主更氣了,不讓他進房歇寢,他只能在客房歇息。
這兩日,公主不搭理駙馬,駙馬也不哄哄公主,就這樣彆扭著。
今日一早,曉曉喚公主起身,公主卻鎖著房門不讓任何人進去,誰也不見,也不吃不喝。
駙馬著急了,使勁地拍門,公主就是不開門,還以性命威脅,他若闖進去,就用匕首抹脖子。
曉曉急死了,想著公主也許會聽文尚宮的勸,就進宮來找文尚宮,去唐府勸勸公主。
「曉曉,公主已出嫁,我是宮中的人,此事還需皇上應允,我才能出宮。」蕭初鸞為難道。
「你也知公主的性情,刁蠻任性慣了,這兩日駙馬不哄公主,公主很生氣。如今公主正在氣頭上,駙馬說什麼,公主都不會聽,尚宮的話或許還能聽進去一些。尚宮,我知道讓你出宮是麻煩你了,可是我真擔心公主會做出什麼事來……」曉曉急得快哭了。
「我也想勸勸公主,可是我不能隨意出宮……」
「這樣吧,我們向皇貴妃娘娘請旨,娘娘一定會應允的,皇上問起來,也會看在娘娘和皇子的面上,不會責備你的。」曉曉求道。
「好吧,我試試吧。」
二人來到永壽宮求見皇貴妃,蕭初鸞說了公主和駙馬鬧彆扭的事,曉曉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通,將事情說得更嚴重。唐沁雅念在駙馬是自己的親弟弟,便應允了,皇上若是問起,她會擔著。
於是,蕭初鸞與曉曉前往唐府。
到了唐府才知,公主又與駙馬吵了一架,盛怒之下,前往東郊的「杏花春」了。
她們立即趕往「杏花春」。
路上,蕭初鸞忽然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雖然公主驕縱刁蠻,但畢竟嫁了人,不會這麼不長進吧。再者,公主和駙馬情深甚篤,大婚不久怎會吵成這樣?假若駙馬真的沒有金屋藏嬌,不會不哄公主的。
細細想來,她覺得曉曉所說的有點不合常理。
馬車停了,「杏花春」到了。事已至此,她只能隨機應變了。
「杏花春」備有專為皇室、貴胄、官宦等富貴人享用的院落廂房,蕭初鸞與曉曉來到東苑,下人指著一間廂房說公主在房裡。
推門進去,蕭初鸞看見房中並無公主,只有一人。
一襲煙白輕袍,一頂玉冠金簪,他緩緩轉身,俊美的臉龐似笑非笑。
「奴婢參見王爺。」她福身行禮,心中隱隱覺得,今日的一切,與鳳王有關。
「免禮。」宇文灃越過她,關上房門。
「王爺,公主呢?」她故意問道。
「本王聽聞婥兒與駙馬鬧彆扭,親自來這裡勸她,她聽了本王的勸,已經回府了,你來晚一步。」他笑眯眯道。
「既是如此,奴婢該回宮了。」
蕭初鸞剛剛轉身,他便伸臂攔住她,「本王好不容易請你出宮,怎會輕易讓你回去?」
她萬萬想不到,竟然是他與公主合謀騙她出宮,他騙她到「杏花春」,有何意圖?
她問:「王爺有何吩咐?」
宇文灃抬起她的下頜,意態風流,「多日不見,本王想你了。」
她靜靜道:「蒙王爺記掛,奴婢很好。」
「好?」他冷嗤一笑,「若是好,數日前你被人綁了,又是怎麼回事?」
「那隻不過是意外。」蕭初鸞後退兩步,「六尚局還有很多雜務等著奴婢,奴婢告辭。」
她正想開門走人,他眼疾手快地按住門扇,散漫道:「本王說過,不會輕易讓你回去。」
她記得他說過的話:她一日不是皇上的嬪妃,他就會纏著她。
今日,他費了這麼大勁騙她出宮,目的就在於此吧。如此看來,他真的不會讓她回宮。
那麼,她只能隨機應變。
她莞爾道:「王爺騙奴婢到『杏花春』,不會是與奴婢在房中閑談、辜負大好秋光吧。」
宇文灃一笑,「今日陽光明媚,秋高氣爽,正是遊覽的好日子。」
話落,他牽起她的手,出了東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