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進退兩難
「那你是什麼意思?欺負我老頭不會錄音,不知道留證據嗎?」馮雙喜從腰裡把電話掏出來,麻利的搗鼓幾下,剛才王欣慧咆哮那一段的聲音便在小院里精彩重放了。「光憑你剛才說得這幾句我就能去告你。還弱勢群體,還無權無勢,你們現在就敢這樣干,再有權有勢還想幹什麼!承認你們欺負老百姓是合法的嗎!」
這真是一招絕殺啊,誰能想到一個農村的小老頭還會玩這招。王欣慧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往院中間一站,雙腿綳得筆直,「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你算個什麼東西,這裡又不是你家,白程棟,你給我出來。」直接叫板白程棟,這可是王欣慧破釜沉舟的招數。
雖然她不想直接面對白程棟,可這半天都已經鬧到這個份上了,白程棟依舊在床上跟死豬一樣躺著不吭一聲,想必已經徹底蔫了,所以,馮雙喜才會借題發揮,想狠敲他們一筆,所以之前的那些不過是這個小老頭在自嗨。
果不其然,白程棟現在真成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面對王欣慧這個近乎於毀了他一生的人,甚至到如今還在變本加厲施以傷害,他居然不作出任何回應。而王欣慧也是得寸進尺,一張嘴就沒打算積點口德,「你倒是出來呀,別在那一本正經的裝著受委屈被欺負,把自己擺在一個弱者的位置,別忘了,你是一個殺人犯。你這樣的人還能獲得減刑,老天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這個變招確實超乎了眾人的預判,馮雙喜坐不住了,直接從板凳上跳起來,而林光旭也沖了進來,並打開了肩頭的記錄儀。「你罵誰呢!」林光旭這一嗓子確實讓王欣慧有點吃驚,愣了一下,猛回頭用一種質疑的目光盯著他。王欣慧眼神刁鑽的很,甩眼便看見了記錄儀工作指示燈亮著,基本確定了林光旭的最終立場,便輕蔑的一笑,甩身出了院子沖那個帶隊的老師呵斥道,「你自己捅的簍子自己補吧。」
「白程棟!你是個啞巴嘛!她都這麼罵你,你也不放個屁!你這種人活該被欺負,真活該,當年活該你坐牢。扶不起阿斗。一輩子扶不起。」王欣慧前腳撂挑子走人,馮雙喜後腳在院子里就又蹦了起來,罵完之後也是覺得多說無益,又吐了口唾沫甩身而去。這一走,四周看眼的也都識趣的該幹嘛幹嘛,一時間走了不少。
帶隊的那個人等周遭都平靜了些,便湊近林光旭跟前詢問這事如何收場。林光旭不耐煩得看看他,問他打算怎麼賠。商量來商量去,最後決定讓他們支付白程棟家換玻璃的錢,再加些醫藥費,還有一條就是讓那幾個小孩過來給白程棟道歉。那人滿口答應,回去轉了一圈回來說,小孩都被家長開車接走了,所以道歉的事情只能就此作罷。
等到那幾個教官把玻璃給按上,院子的衛生收拾完,林光旭這才喊著那個帶隊老師去給白程棟賠禮道歉,可他一開口就把責任推到了馮雙喜的身上,說要不是他在那兒鬧騰,事情也不會是這樣的結果。白程棟根本不在乎這些,緩緩坐起來,低著頭問了句,那些孩子為什麼砸我玻璃。
帶隊老師一下被問住了,磕巴半天才擠牙膏一樣道出原委。他們這個訓練營出發之前,給孩子們做了期培訓,男女生是分開做的。女生那邊是王欣慧負責,而她講到的一個防止侵害的事例中,是以自己親身經歷做為內容,當然,白程棟的名字也沒有被迴避,甚至被用作一個反面典型的代名詞。
「撒謊。一輩子撒謊。」白程棟聽完只說了這一句就又躺下,誰也不搭理。林光旭知道再說其他的也沒啥用,就打發那些人回去,走到堂屋的時候,他感覺哪裡不對勁,拽住帶隊老師問他,怎麼能在王欣慧背後說她壞話。那人陡然間一愣,反問他,難道自己不該實話實說么?
林光旭似信非信的笑笑沒再糾纏,回身在白程棟屋裡坐了一會兒,讓馬志鄴去村裡的小商店買了些吃得便回去了。剛到家,媳婦就迎上來,問他今天看沒看朋友圈。從媳婦那裡得知,白程棟和王欣慧的那件事情已經在朋友圈傳瘋了,而且今天的事情也被完全扭曲,成了白程棟減刑出獄后惡性不改,對上門求助的小女孩伸出惡魔之手。
林光旭一看到這些就怒了,他忽然間明白了那個帶隊老師為什麼要在白程棟面前提起當年的事情,鬧了半天,純粹就是為了泄憤。而且如此一來,白程棟就算渾身是嘴,想說清楚也難,更何況他還一言不發。怒不可遏的林光旭翻出王欣慧的電話就要打過去,不想媳婦卻告訴他另一個消息。
那就是王欣慧下午已經讓縣裡那個知名小學的教導主任聯繫了林光旭的媳婦,還把孩子的信息都要走了,說下半年可以直接轉到機關幼兒園,從那裡升小學。如果不方便,明年夏天可以再聯繫他,給個內定的名額。如此一來,林光旭有些猶豫了,他在家裡翻來覆去也沒找到煙,便出門去買。
煙是買到了,但並沒有立即拆開,而是坐到路邊,看著手機上王欣慧的號碼,猶豫再三。他質疑自己到底有沒有能力扭轉乾坤,糾結自己繼續為白程棟鳴冤叫屈,到底值不值得。如果白程棟還是這樣任它東南西風,跟他沒半點關係,那自己的堅持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最後還會賺一個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此時此刻陷入糾結的除了他還有一個人,那便是白程棟。他哪裡睡得著,別說出獄這段時間,自從發生王欣慧的那件事情之後,這二十多年來他就沒有睡過一次踏實的覺。更別說後來自己被打,被誣陷,被開除,批發部被韓祥君攪黃,以及扣上殺人罪名之後等等,睡覺對他來說是件及其奢侈的事情,因為可以讓他忘掉現實中所有的苦惱。
今夜,也是和那天一樣,沒有月亮,風很清,帶著下雨前微微的濕氣。白程棟坐在院子里,那個馮雙喜曾經霸佔的位置上,滿腦子都是別人對他的譏諷。「你說你舉報的是壞人,可你所說的壞人沒被抓起來,你被抓起來了,就說明你才是壞人。」「人死在你跟前,你說跟你沒關係就沒關係了。不是你幹得,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