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上門女婿
考研在即，秦依一心備考，整日都在溫書，將需要看的內容再複習一遍。從小到大，秦依相信事在人為，分數是掌握在自己手裡，只有複習好才能考出好成績，從並不憑運氣去鑽空子。
因為準備好的關係，考研的那兩天，她該吃的時候吃，該睡覺的時候睡，整個人顯得淡定無比。
考完最後一門，從考場出來，她與林爽相視一笑：「怎麼樣？」
「還成，你呢？」
「還可以。」
兩人離開考點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吃一頓。
林爽一邊吃一邊問她：「接下去你有什麼打算？」
秦依歪頭一想：「先去大睡一場，然後找我家邵醫生去，冷落他好多天了。」
林爽點了點頭，揚了揚手機：「我呢先睡完，然後回家跟我娘給我介紹的男人相親，聽說是個工程師。」
秦依咧著嘴笑：「你媽終於開竅了！」
林爽懊惱地抓著腦袋：「其實我媽比誰都著急呢，剛才我回來的一路，我媽媽在電話里一直不停地說說說。」
秦依一回到宿舍，關了手機蒙頭就睡。第二天醒來，神清氣爽，吃了早點，搭坐公交就去了邵湛所在的一醫。秦依輕車熟路地找到他的就診室，抬頭朝里望去，才發現這裡的裝潢設計是越來越富有童趣了，牆壁上又新添了一些動畫片的卡通人物，旁邊還擺放著許多小孩子的玩具，正在看診的幾個孩子手裡也拿著一些玩具。
她還沒進門，就聽到一個小女孩兒大膽的聲音：「醫生哥哥，你做我男朋友吧。」
「為什麼呀？」邵湛彎身蹲在她的面前替她拔針，含笑地分散她的注意力，站在一旁女孩的媽媽卻笑出聲來。
「因為醫生哥哥好溫柔，還會獎勵好吃的奶糖。」小女孩理直氣壯地說道。
「可是哥哥有女朋友了啊。」
秦依站在門口，勾著唇笑，視線朝著那個熟悉的背影望過去，他穿著白大褂，彷彿籠罩著一層聖潔的光輝。一看到他，世界彷彿都安靜下來了，那顆無處可依，流浪在繁華世界的心便會沉澱下來，很是踏實。
小女孩似有些遺憾：「那，哥哥的女朋友漂亮嗎？」
「嗯，很漂亮，也很可愛。」邵湛將棉花按在她的手背上，又從口袋裡掏出一顆奶糖塞到她的手心裡，「聽護士姐姐說，悅悅今天都沒有哭，這是獎勵哦。」
旁邊的一個小男孩似也在等著打針，臉上本來是帶著恐懼的，看到那顆奶糖有些羨慕，不由問出來，「醫生哥哥，如果我也不哭，可以不可以也有糖吃？」
邵湛看向他，微笑地點了點頭：「當然。」
最近天氣冷，過來看病的孩子有些多。秦依沒有打擾他，只是站著他身後看著他忙碌的樣子，聽他溫溫柔柔地哄著小孩子。
直至邵湛突然轉身看到她——他眉間的笑意瞬間就蕩漾開來。
「你先忙。」秦依朝他笑笑，找了個地方坐下來，低頭拿著手機玩。不知等了多久，午休的時間到了，邵湛才換了衣服過來，揉了揉她的腦袋：「依依，你怎麼來了，不多睡會兒？會不會很無聊？」
「不會。」秦依抬起頭來看他，眼眸晶亮晶亮，「聽到你跟小孩子的對話不會無聊的。」
小孩子似乎喜歡提到她，而他也喜歡提到她。她總覺得他們口中提到的那個她被美化得過了頭。邵湛是孩子心目中的神仙哥哥，而她便成了神仙姐姐。她認清自己，知道自己身上存在著許多劣根性，可在邵湛的口中，她只是一個完美得無可挑剔的人，女孩子喜歡聽讚美的聲音，她也是。
邵湛淺淺地笑了起來，似有些不好意思，颳了刮她的鼻子：「餓了沒有，我帶吃飯去。」
「原來你平日里都是這麼忙的啊？」
「不是的，只是最近天氣太冷，好多小朋友都病了，她們忙不過來，我正好閑著，就來幫幫忙打打針。」
「哦。」秦依突然想起自己也怕疼，不知道邵湛這樣溫柔的人，打起針來會不會溫柔些。
邵湛怕她吃不慣食堂里的伙食，帶她去醫院附近的一家小店吃牛肉蓋澆飯。米飯香甜，上面淋上濃稠的牛肉湯汁，牛肉片成片，和著土豆，量都很足。秦依並不是很餓，可心情不錯，胃口也好，拿著勺子大口大口吃。邵湛吃前，拿了筷子將自己的牛肉都撥給她，語氣疼惜：「瘦多了，多吃點。考得怎麼樣？」
「考得很順利呢。」秦依抿著唇，「應該能考上我想要的那所學校。」
邵湛頓了頓：「你會考哪兒去？」
秦依沉吟一聲：「我想考Ｃ省的理工大學。」
氣氛彷彿突然就降下來了，邵湛臉色微變，動了動唇，想說些什麼，卻沒說出口。只是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吃著，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秦依假裝沒有看到他的表情，又繼續說道：「Ｃ省好遠的，以後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你了，怎麼辦？我會很想你。」
邵湛呼吸一滯，抬頭對上她的眸子，她正笑盈盈地看著他。伸出空著的那隻手，扯了扯他的袖子：「邵醫生，你會不會等我啊，會不會交其他的女朋友？」
邵湛苦笑了一下，很是不舍，揉了揉她的腦袋，認真道：「我等你。」
「那我想你，想見你怎麼辦？」
「我會給你打電話，如果有休假我就去看你。而且你也會有暑假，有寒假……我們都可以見面的，你不用擔心。」
秦依捂嘴噗嗤噗嗤地笑起來，然後端著伸出兩隻手來扯他的臉頰：「哎呀，別露出這樣一副傷心的樣子，這樣會害我跑不掉的。」隨即，她又嘆了一口氣，「好吧，看在你如此愛我的份上，我不走了，我準備考A市的科技大學好吧。」
邵湛不甚相信地看著她，眼中笑意逐漸加深，拉過她的手放在唇邊碾轉輕吻，片刻之後，才慢慢道：「依依，我捨不得你是真。可我還是希望你能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不必為了我……」
「之前是因為想逃開家，才準備找一所離家遠的地方。畢竟已經考入B大，才讀了一年又被我爸爸給弄回來，心裡肯定會不服氣。可如今跟我爸爸關係已經緩和，沒有必要跟他賭氣，再則科技大學確實不錯，有我喜歡就讀的專業。」
邵湛點了點頭，他了解她。她是個有想法的女孩，她的計劃都是一早就安排好了的，他放鬆了一些，又微笑起來：「依依，你這段時間也沒回家，什麼時候該回去看看了。」
「好像是。」秦依不好意思起來，「習慣了在外面呆著，就有些不敢回家。其實，我回家后的感覺也很奇怪，我媽媽太久沒有見到我，幾乎要將我寵上了天，膩得我起雞皮疙瘩。可我爸爸呢，可能是覺得對不起我，我在家裡那麼久，也沒見上他幾面的。哎，早知道當初那麼一場戀愛會鬧出那麼大的後遺症，我不談就是了。」
秦依極少在邵湛面前提起她的過往，邵湛此刻也沒多問，只是靜靜地聽著。
「要不，你陪我回去吧。」秦依停下勺子，微笑起來，「我媽媽前兩天就催我回家呢，還讓你一起過來，我媽媽很喜歡你的，一起吧一起吧。」
「好啊，我也很久沒有見過伯母了呢。」邵湛微笑起來，眸間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秦依跟邵湛約定了時間，便返回宿舍，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李。林爽要回家過年，秦依也準備回家，今年與家裡的危險關係已經解除，她也不準備在這陰暗的地方，孤零零地過一個人的年。
家裡什麼都不缺，需要帶回家的東西不多，收拾起來也很快。
收拾完衣服之後，秦依想起需要給父母買新年禮物。在未離家出走之前，每年她都會給他們準備新年禮物。她拿了錢包下樓的時候，正好接到阮希睿的電話，便約了他一起出來。阮希睿似睡得不大好，不住地在她的旁邊打哈欠。
「喂，你怎麼了啊？昨天晚上幹什麼壞事去了？」秦依扯了扯他的袖子，抬起頭來看他的黑眼圈。阮希睿朦朧著眼睛：「我昨天回家去了，我媽媽找我談話談到大半夜，我覺得我的好日子到頭了。」
「哈哈。」秦依幸災樂禍地笑，「你在國外瀟洒了這麼久，也是該給管管了！」
阮希睿抬起雙手做發誓狀：「我在國外不瀟洒啊，一點都不瀟洒啊，我跟他們不一樣，很檢點的。」
「檢點是什麼東西？」
「檢點就是我很清白，非常清白，明白？」阮希睿慵懶地拉長了聲音，抓著她的頭髮搖晃了兩下，「你究竟是明白不明白？」
秦依拍開他的手瞪他：「我知道啦，我會跟伯母說你，很，檢點的！」
阮希睿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怎麼可以總曲解他的意思。
秦依興緻勃勃地拉著他進了一家珠寶店看胸針，媽媽喜歡精緻的小飾品，亮晶晶地晃人的眼睛。
阮希睿也站在一邊看，不過他似乎對戒指更有興趣。
秦依選了一款給媽媽的胸針，又選了一個小墜子，準備送給阮希睿的媽媽，阮母對她很好，一直都將她當女兒看。秦依選完了禮物，發現阮希睿的舉動，湊近他打趣：「你這是想打算結婚了？」
阮希睿突然拉住她一隻手仔細地看，她的手指白皙纖長。他略略抿唇，拿了一款素戒往她的手指上套，然後自言自語道：「這個還不錯。」
秦依拉回自己手，在眼前來回顯擺，含笑道：「這款戒指帶著挺好看呀。」
櫃檯小姐這個時候也趁機說道：「是啊，素戒可是含有更深遠的愛意……」
秦依微微眯眼，有了那麼一瞬間的恍惚。似乎曾經，她的手指上也有一枚小小的素戒，並不昂貴，樸實無華，卻有著精緻的紋路。可一枚戒指，能代表什麼，即使它含有更深遠的寓意、愛意又如何，愛情不再了，它也僅僅只是一個冰冷的小圈圈而已。
不經意之間還是會想起宸衿，越想忘記，越難忘記，他是她整個青春年少里最依賴的人，到頭來還不是勞燕分飛。
秦依慢慢地將戒指擼下來，放回阮希睿的手裡，咧著嘴嬉笑：「好看是好看，可不打動人來著。貴的，選最貴的，鑽石要巨無霸，對方肯定喜歡。」
阮希睿沒說話，只是淺淺地笑，問她：「東西買完了？」
「嗯。」
「那就走吧。」兩人從珠寶店裡出去，又去附近逛商場。以前的秦依對於購物有一種執著，這幾年因為省吃儉用，這個嗜好到慢慢地退化掉了。不過今天有阮希睿作陪，她還是一口氣將周圍的商城逛了個遍，可最後除了幾份給別人的禮物，秦依也沒有買下什麼。
阮希睿倒沒有顯出半點不耐煩，反倒是拖著秦依道：「再逛逛？」
秦依搖頭：「不想動了。」
「剛才那件衣服真的挺好看的。」阮希睿想起秦依剛才試的那件桃紅色外套，襯得她的臉色粉粉嫩嫩。可秦依只是搖頭，「有點單薄，初春了才能穿，而且貴。」
阮希睿倒沒想到這會成為理由。秦依初中那會兒讓他陪她買衣服，只要合身的衣服不買下來，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就算當時不買，接下去幾天也會念念不忘，若是再去買買不到了，就是過三個月，她也會想起來，然後跟他抱怨，那件衣服有多麼多麼好，當時為什麼不買之類的。
阮希睿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接下去去哪兒？」
「嗯，有點餓了，先去吃點點心。遲點的時候，要跟邵湛一起回家。」秦依笑眯眯地朝一家甜品店指去，並沒有看到阮希睿瞬間煞白的唇色，「我想吃他們家的椰汁西米露。」
「你跟他回哪兒家？」
「當然是我家啦，我媽很喜歡他呢，讓他到我家來吃飯。」秦依見阮希睿愣在原地，抓著他的手往對面去，「我知道你不喜歡吃甜的，就陪我吃一點吧，偶爾吃一點也好吃的。」
阮希睿跟著秦依到了甜品店之後，趁著上甜品這段空時間。他當著秦依的面拿出手機打電話給秦母：「喂？阿姨，我是睿睿呀……對，對我回來了，小依依這個混蛋居然都不告訴你……好的好的，我今晚就去，我想吃阿姨做得排骨……」
秦依噗嗤一聲，對著阮希睿的腳就踢過去。
等他掛了電話，她才瞪他：「你幹嘛？」
「我得讓阿姨知道，誰才是她的乾兒子啊。她怎麼可以喜歡其他的男人呢？」阮希睿一臉不滿的時候，秦依說了一句讓他十分內傷的話：「可邵湛是她未來女婿喂。」
秦依堅持要跟邵湛一起回家，吃了點心就回宿舍等邵湛。阮希睿恨她重色輕友，卻也無可奈何。
邵湛今天下班挺早，接了秦依之後接了她手裡並不重的行李。秦依看他另外一隻手裡也提了個袋子，好奇道：「禮物？」
「嗯。」邵湛溫柔地笑，「快過年了，也不知道伯父伯母喜歡什麼，隨便買了一點。」
「誒？我的呢，我的在哪裡？」秦依朝他伸出手來，像個討糖吃的小孩子。邵湛怔了怔，空出一隻手往她手上按，「在這裡，喜歡不喜歡。」
秦依撇嘴：「你真小氣，這次連顆奶糖都免了。」
邵湛一臉苦惱，從口袋裡掏出幾顆奶糖：「那這樣呢？」
秦依笑著捶他胸：「邵醫生，我發現你其實挺有幽默因子的。」
「事實上，我是真不知道準備什麼禮物給你好。」邵湛認真道，「我想了很久了，後來還是覺得我整個人都是你的了。」
「這禮物確實最省錢。」
秦依帶著邵湛回家之後，是阮希睿替他們開得門。阮希睿的腰間圍著一條圍裙，笑盈盈地對著秦依道：「你有口福了，快點去洗手吃飯。」他看向邵湛的時候，神色斂得淡淡的，只是稍微點了下頭。而秦依的媽媽端了菜出來，見到邵湛十分熱情：「小湛啊，你來了啊，飯快好了。」
邵湛禮貌地打了招呼，將秦依的行李放到一邊，又將禮物交給李雪揚，自己則擼起袖子進廚房幫忙。李雪楊心裡高興，拉著秦依的手說著什麼歡喜的話。
廚房裡，阮希睿就對著邵湛板著臉：「喂，你進來幹嗎？」
邵湛笑笑，輕鬆地端起剛出鍋的大碗湯，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低低道：「這麼敵視我，是嫉妒么？」
阮希睿的臉色驟然一凌，下意識地看向凌邵，他那雙溫和的眼中帶著一抹得意譏笑，這種眼神讓阮希睿感到十分不舒服，不自覺地罵了一句髒話。
邵湛不去看他，唇角上揚，將湯端到桌子上。阮希睿望著他的背影，聽著李雪楊和秦依與他高興地說著什麼，心底有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
吃飯的時候，阮希睿時不時地拿眼睛瞟著邵湛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男人呢，長著一張溫柔的面孔，說話柔聲細語，用餐動作優雅斯文。全身上下挑不出一絲的錯，可看著就是那麼令人生厭。
阮希睿恨不得扒了他那層偽裝的皮。
李雪楊正在跟邵湛談醫院裡的事，阮希睿在一旁涼涼道：「醫生什麼的最變態了，人前人後……」
阮希睿嘲諷的話語還沒有說完，秦依已經一腳朝他踹過去，佯裝板著臉：「你才變態呢，醫生救死扶傷好吧，你想當還當不上呢！」
阮希睿委屈兮兮地看向李雪楊：「阿姨，依依踢我。」
李雪楊語重心長道：「睿睿，小湛性子穩重，你得跟他好好學學。都這麼大了，不能跟小孩子似的，亂說話。」
阮希睿只是笑著，低頭的那一瞬間，眉頭微皺。再抬頭的時候，邵湛依舊笑得很雲淡風輕，沒有一絲不悅。阮希睿在其中基本上都插不上話來，可他仍舊是想撐到最後，只可惜，阮母一通電話就把他給叫了回去。
秦依見阮希睿走了才鬆了一口氣，睿睿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老針對邵湛。待到他走了之後，對著邵湛道：「睿睿沒惡意的，他說話就是這種方式了，平時他也老打擊我。小時候我長得胖，他都叫我肉圓。」
「嗯，肉圓啊……」邵湛拉長了聲音，打開錢包，看上面秦依五歲的照片，「這裡圓滾滾的，也不太胖。」
秦依笑嘻嘻地將錢包給按回去：「不是這個啦，我十來歲的時候最饞，也最胖。那時候不給人拍照，就算洗出來了，被我發現，我也給扔了，所以沒有留下什麼照片。」
李雪楊切了水果過來，看到秦依和邵湛聊得開心，喜不自禁道：「來吃點水果，我進去看電視了。」
「好的，伯母。」邵湛點了點頭，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一看：「依依，可以借我一下計算機嗎？我養父給我發了一封Email，似乎是有點兒急事。」
「好的。」秦依隨意應著，帶著邵湛到自己的房間，將自己的手提打開給他，隨即還笑眯眯道，「我的小本本平時都是不給人染指的喲，可你不一樣。」
邵湛坐在計算機前，順手將秦依的腦袋緊緊按在自己的懷裡，聲音低沉：「依依，你對我也是不一樣的。對了，年底打算怎麼過？」
「你要不要到我家來過年啊，或者我們一起出去逛逛啊……」
「依依，你的計算機系統損壞，檔打不開了……」
秦依從邵湛的懷裡支撐起腦袋，拿來滑鼠動了幾下，系統確實已經損壞，什麼檔都無法進入。重啟了一次還是相同的結果，她欲哭無淚：「它跟了我這麼多年，都是很乖的，怎麼緊急關頭這麼不爭氣啊。」
邵湛也是一臉愧疚地看著她：「可能它是不喜歡我碰它吧，怎麼辦呢？我幫我你重裝一次，你把系統盤給我。」
「算了算了……你明天過來給我重裝吧，反正現在也不用。你是不是著急著用電腦？去書房用我爸的吧……」秦依嘆了一口氣，臉上皆是懊惱的神色，邵湛摸了摸她的臉，「不要傷心哦。」
「嗯哪。」秦依嘟著嘴，用手指頭彈了彈筆記本，「小東西，等著我待會兒來收拾你。」
秦依帶著邵湛去書房，替他開了爸爸的台式計算機。可開機是需要密碼的，秦依不覺好奇，「計算機什麼時候都設了密碼呢？」秦依連續嘗試了好幾個密碼都無效，她抱歉地看著邵湛：「唔，你等等，我給我爸爸打個電話。」
邵湛看著她輕笑道：「算了，也不是很急，我待會回去看也可以。」
「沒事，我打打看……」秦依給秦父打了一個電話，對方似乎過了好一會兒才接。
「爸爸，你計算機的密碼是什麼……我的筆記本壞了……哦？你已經回來了，好的，我去開門。」
邵湛聞言，睫毛輕顫，手指使勁微握成拳。
可只是瞬間，他將手指慢慢放開，站起來對秦依淺笑道：「說起來，我還沒有見過你爸爸。」
秦依這才回神，點了點：「不過你放心，我爸爸很溫和，比我媽媽還隨性的。而且他見過你。」
「哦？是么？」
秦依去開了門，就見到夾著公文包的爸爸站在門口。他看到秦依的時候很開心，眼角的笑紋加深了很多，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伯父。」邵湛走過來，朝門口的微胖的男人微微彎身，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
「是小邵吧，哎，今天在家裡玩啊？」秦懷民也算是第一次正式地見到邵湛，上下打量之後，連連點頭，然後笑眯眯道，「依依眼光不錯，運氣也好。」
邵湛有些靦腆地笑著：「我運氣好，碰上了依依。」
邵湛與秦懷民也算是一見如故，談話很是投機。秦懷民看他的眼中帶著濃濃的讚賞，後來談到下棋的方面上，秦懷民聽說邵湛是二級棋士，當下拍著大腿道：「我們來一盤！」
秦依當下無語，小聲道：「爸……你那爛棋就別拿出來顯擺了……」
「說什麼呢！」秦懷民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從懷裡掏出一把小鑰匙，開了茶几下面的小抽屜，小心翼翼地拿出兩個精美的盒子。秦依坐在邵湛旁邊，哼哼道：「我爸是個棋痴，連象棋的材質都那麼講究，這副棋是出高價從拍賣行買回來的，平日里都捨不得拿出來，不過他的技術確實不怎麼樣的。」
邵湛開了盒子，棋子通體淺綠色，顯得溫潤細膩、圓融飽滿。他捻著棋子一顆顆地擺放在木質棋盤上，動作十分輕柔。秦依不喜歡棋，又見他們下得慢，在一旁只看得無聊，還很不給面子地打起呵欠。後來索性開了電視看連續劇，時不時地吃點水果。
看到廣告處，秦依用牙籤插了一片水果送到邵湛口裡：「你別讓著我爸，多打擊打擊他，免得他哪天出去吹噓，我贏了二級棋士。」
邵湛低頭看棋，只是笑。秦懷民本皺著眉頭冥想，這時候也不住抬頭，佯裝惱怒：「這都養了個什麼女兒？……哎，不過小邵還真沒讓我，這棋下得，出其不意，可真是將我往死里逼啊……」
秦依在一旁哈哈大笑，邵湛垂下眼眸，未動聲色。
秦依後來哈欠不止，看看時間已經很晚上。轉身看了看他們倆，爸爸似是好不容易遇上了個對手，整個人顯得很亢奮，神采奕奕。而邵湛則顯得淡然，鎮定地下著棋，氣度超然，不急不躁。秦依轉頭看著他的側臉，很精緻的輪廓，鼻子很挺，唇輕輕地抿著，很誘人，讓她有一種想要吻上去的感覺。
秦依看得愣神，直至邵湛突然轉頭看她：「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嗯……」秦依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伸出手來在他的臉上隨意地抹了一下。
他們這盤棋已下完，可秦懷民卻還是意猶未盡，秦依開口道，「爸，現在很遲了，你別……」
「我們家還有客房，讓小邵住這兒！」秦懷民說得理所當然，而邵湛看了看時間，搖了搖頭，站起身來，「伯父，是有些遲了，貿貿然住下對依依不好，我還是改日再登門拜訪。」
「唉……」秦懷民只好點了點頭，臉上又露出讚賞的微笑，他讓秦依送送他。秦依送他下了樓，臨走前，抱著他的腰，踮腳在他的唇上親一口，「剛才就想這麼做了，邵醫生，你認真的時候很迷人！」
邵湛微笑起來，清冷的月光下，褐色的眼睛清澈透明，面孔裹著一層銀光，顯得幽靜寧遠。
他俯首吻她，深情地吻。
蠱惑人的氣息在她的鼻尖撩動著，秦依緊緊地擁著他，喘息道：「明天再來呀，給我修計算機。」
「好……」
「哎呀，忘記讓你看郵件了。」
「沒有關係，我回家看就好，並不著急。」邵湛捧著她的臉頰，在她的額頭上落下輕吻，「晚安，不要熬夜。」
「嗯！」秦依點了點頭，「晚安。」
等秦依反身上樓，就聽到爸爸不住地誇邵湛。秦依哼了一聲：「剛才沒少輸吧。」
「根本沒贏過啊！」爸爸說著，突然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餓，有沒有什麼吃的？」
「唔，晚餐都吃乾淨了，我叫媽媽……」
「別叫你媽了，我自己去做點兒。」秦懷民轉身去廚房的時候，秦依頓了頓，上前抓住他的衣袖，略皺起眉頭，認真道，「爸，你跟媽媽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秦懷民一怔，呵地笑了一聲：「哪兒呢，哪兒能有什麼事。天氣這麼冷，你媽身體又不好。以後你在家，也幫襯點她，別讓她操勞了。」
「媽得了什麼病？」
「沒什麼病，就是女人到了這個年齡了……」秦懷民頓了頓，「更年期，嗯？懂不懂？」
「哦，這樣啊。」秦依狐疑地看著他，卻又挑不出錯。她準備回去睡覺，走了幾步，又轉身道：「爸，家裡的計算機密碼是什麼？」
「電話號碼加你生日。」
「噗，這麼長……你沒事設什麼密碼啊？」
「還不是怕你媽累著，去年的時候，我不在家，她一天有二十個小時在上面，說什麼都不聽……」
「我……」秦依抓了抓腦袋，「我不在家怎麼發生這麼多的事兒啊！」
「依依，爸爸這些年生意上很忙，有時候顧不了家裡。你這麼大了，要替爸爸分擔一些。多在家裡住住，多帶小邵回來，啊，你媽現在身體不好，都在家裡休養，難免孤獨。」
「嗯。」秦依乖巧地點頭應了，轉身的時候心裡又不是滋味，想要說什麼又說不出口。她的直覺還是很靈敏，總覺得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可找不到一個突破口。
「爸爸，都要年底了，工作應該要閑下來了吧。後天是小年夜，一家人一起出去吃啊？」
「好的。」秦懷民重重地點了點頭。
「還有，禮物。」秦依想起了什麼，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份禮物遞給他，然後笑眯眯道，「記得回禮哦。」
她看著爸爸喜上眉梢的樣子，也微笑起來：「我去給媽媽送禮去。」
邵湛第二天有夜班，所以下午匆匆忙地趕過來替秦依重裝了筆記本就回醫院去了。對此，秦依不免嘆氣，重裝她也會啊，她就是想他在她的身邊，就是想繼續跟他親近。以前下意識地疏離邵湛，可如今總想著他能多陪她一會。
這一日，是一家三口出去吃飯的日子。
秦依起得早，邊洗漱邊想著今天一家人可以去做點什麼。正想著，望著鏡子中的自己，才發覺自己前段時間繁忙，很久沒有去修過發，髮型有些亂糟糟的，於是便想著現在大家一起去美髮店，修個漂亮的髮型。
想到這兒，她下意識地朝媽媽看去，秦依才發現，在這兩年裡媽媽是變了很多。以前媽媽愛美，辦了一家美髮店的會員卡，三天兩頭地過去染髮燙髮，一天一個髮型。可如今頭髮剪短了一些，回歸了自然的黑色，不再時尚。
秦依的提議，自是沒人發對。一家人一起去了美髮院，洗頭的時候，不論美髮小姐怎麼誘導，聽得秦依都心動了，媽媽也只是搖了搖頭，只要求洗洗吹吹就好，不願意鼓搗。她轉頭看向秦依的時候，笑著道：「還是這樣好，自然、舒適。」
秦依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隨即要求美髮小姐不要再開口說話。
因為只是簡單地洗髮，修剪，一家三口很快就從美髮院出來了。秦懷民與李雪楊分別走在秦依的兩側，走了一段路，秦懷民笑著問道：「依依，接下去想去幹什麼？」
「爸，媽，我們去逛逛商場不，過年了得穿體面點不是？」秦依眨了眨眼，「我剛給你們兩位買了新年禮物，你們也得回禮是不是啊？」
「你這個小丫頭，走，走一起去逛逛。」李雪楊不免一笑，拉著秦依的手進了A市最大的商場。女孩子畢竟愛美，看到漂亮的衣服都要求試一試，如今有父母在場，秦依並無經濟上的憂慮，試衣也沒有多節制，特別是聽到父母兩人在一起交流她身上衣服好看不好看的時候，她總是會心一笑。就在她換了一件粉色的針織連衣裙出來照試衣鏡的時候，一名美艷的女人從身後靠近她，女人打扮時尚而風情，披著貂皮披肩，畫著濃妝，看不出真實年齡，她上下打量著秦依身上的裙子，撩了一下垂落在胸前的捲髮，讚賞道：「這條裙子很漂亮。」
秦依微微一笑，正想說句謝謝，卻見女人轉過身去，高聲叫道：「宸衿，過來替我拿包，我要試衣服。」
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秦依下意識地愣住，瞳孔驟然縮緊，鏡子中的自己，表情僵硬，臉上血色全無。
她沒敢轉身，只是獃獃地望著鏡子中著了新衣的自己，直至視線與鏡中的段宸衿相遇，他似在看她，也似沒在看她，淡淡地將視線轉到一旁，彷彿根本不認識她。
秦依轉身往旁邊的更衣室走去，她想快點換掉衣服，逃離這個令她窒息的地方。
可就在這個時候，她卻聽到那名女人說著笑話般，聲音帶著調侃：「宸衿啊，這女孩像不像你的小女朋友啊，叫做秦依來著……」
「段苒苒！」段宸衿咬牙切齒地叫她的名字，女人卻是幸災樂禍地大笑，笑得婉轉動聽。
秦依沒敢聽他們說什麼，只是進了更衣室，快速地換回自己的衣服，轉身就出門來。她的父母坐在沙發上，臉色並不比她好多少，都是難看得很。秦依提了兩個袋子，低低地叫了一聲，「爸，媽，這裡沒適合的衣服，我們走吧。」
「好。」秦懷民率先站起來，然後伸手去扶李雪楊。李雪楊大力地甩開他的手，臉色鐵青，帶著一種厭惡仇恨的神情，她的雙腿有些發軟，站起來的時候，還踉蹌了一下，幸好有秦依扶了她一把。
秦依扶著媽媽準備出去，段苒苒搖曳著婀娜多姿的身體過來，柔媚地笑著：「懷民哪，真的是你的女兒啊，她只比宸衿大幾個月吧……」
「段苒苒，你有完沒完！」段宸衿冷峻的臉上出現一抹惱怒，他將手裡提著的袋子還有段苒苒的手提包都歸到左手，右手拉住段苒苒的臂彎，他皺著好看的眉頭，烏黑的眼中是極度的不耐煩。
秦依無意識地抬頭看爸爸，卻見他臉色慘白，額頭上冒了一層汗，很是緊張，唇都在哆嗦。可此時她並沒有深想，只以為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秦依感覺到媽媽的身體輕晃，低聲對她道：「依依，我們先走吧，這裡暖氣開太大，我有些不舒服。」
「好。」秦依一口答應，她不喜歡這樣的場面，也不喜歡那個妖冶的女人。
秦依扶著媽媽走了幾步，再度轉過頭去的時候，爸爸已經跟了上來。他的神色已經恢復如初，秦依又下意識地地將視線投向段苒苒，段苒苒也在看她，紅唇上揚，笑得很是得意，隱約中還帶著分朦朧的嘲諷。
秦依跟著媽媽出了商城，低聲道：「媽媽，你怎麼了？」
「我不想見到那個女人！」李雪楊的聲音很低，略略發著顫，可咬字很重，一字一字地像石子兒蹦出來似的。媽媽的表情也很兇，秦依從來沒有見過媽媽這般，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似的，似要咬人般，從小到大，她再調皮，媽媽再生氣，也沒有這般過。
秦依不禁有些害怕，頓時慌了神。可那樣凶的神情很快就掠過去了，媽媽柔聲道：「依依，逛累了沒有，我們去喝咖啡。」
「哦。」秦依應了聲，聽到爸爸在身邊明顯地鬆了口氣。
方才因為見到段宸矜，秦依分寸大亂，如今慢慢冷靜下來，才發覺事情有點不對勁了，眼睛轉了一圈，終是什麼都沒有問。
點了三杯Espresso，本是秦依最愛的味道，今天卻沒有品嘗的心情。她托著腮，視線來來回回地在父母的臉上打轉，後來直接定睛到秦懷民的臉上：「爸，到底是什麼深仇大恨？那個段苒苒是段宸衿的媽媽？你是不是害死了人家的爸爸啊？」
「小孩子別胡說。」爸爸猛拍了一下桌子，聲音十分嚴厲。
秦依嚇了一跳，忙噤了聲。而李雪楊則是淡淡地看他一眼：「嚇孩子做什麼，有膽子做就沒膽子承認？」
「呃……」秦依很少見父母吵架，此刻也生怕他們在這裡吵起來，短促地發出一個單音，隨即乾笑了兩聲，「我再要個甜品，媽你要不要？」
接下去的時間都顯得十分安靜，大家都在低頭默默吃東西，彷彿多說一句話就會引起什麼紛爭。秦依在心裡暗自嘆氣，看來父母兩人之間是出現了很大的問題，而這個問題的癥結處估計是在那個叫做段苒苒的女人身上？秦依突然靈光一閃，有一個荒誕的想法從她的腦海里產生，可隨即地又將這個想法搖散了去，她並不想這樣地想她的爸爸，她的爸爸老實可靠，不應該是那樣子的人。
遲了一些，咖啡館里出去，媽媽的臉色已經好看許多，可也沒有早上出來時候的興緻，雙眼有些空洞，神色冷漠，秦依自動地挽住媽媽的手臂，索性道：「媽，我們回去吧？」
「位置都訂好了。」媽媽又道，「我們在這裡附近逛逛，吃了飯再回去。」
秦依本想說些什麼提高氣氛，可他們兩人的心情突然好起來了一般，彷彿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過。
大家還一起去看了一場電影。
後來，兩人就都笑眯眯地，不斷地說著什麼。秦依有些鬱悶地想著，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晚餐時分，她只是不停地吃著，偶爾也會插幾句話，總之小年夜的氣氛是足夠了，只不過大家都在強顏歡笑。
秦依回到家，臉就垮下來了，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整張臉都僵硬了，勉強笑得。她給邵湛發了簡訊，許久他也沒回，估計她是在值班，如此想著，就直接給阮希睿打了個電話。
阮希睿很快就接了，聲音含著笑意：「小依依，今天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
「睿睿。」秦依可憐兮兮地叫他，「今天我們一家出去買衣服的時候，見到宸衿和他媽媽了。」
「啊？」阮希睿「啊」了一聲，反應很劇烈，可聽在秦依的耳中只覺得很誇張。
「她媽媽一見到我爸就說……」秦依停頓半晌，阮希睿倒是很快接上了話，「你都知道了啊？」
秦依心頭一震，直覺不可思議地找到了一個突破口：「對啊。我爸爸緊張得很，我媽都快氣瘋了……鬧得大家心情都不好。」
「小依依，事情都已經這樣，你也別太傷心，看開一些，好好勸勸你媽。你也別怪你爸，畢竟都過去那麼久了，至於宸衿他更無辜……」
「宸衿他是……」有什麼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他也不願這樣，可血緣關係就是那樣子存在了。之前我還在猶豫要不要跟你說，現在看來，你比我想象的堅強。」
那些句子她都聽得懂，可湊在一起就亂七八糟的，腦子裡沒法消化了去。秦依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腦海頓時一片空白，耳旁嗡嗡地響成一片。一個心底最不願發生的事兒成了事實，那種痛楚如同萬箭穿心。
阮希睿此刻想要逗她開心，也顯得語無倫次：「我還到想憑空跳出個妹妹或弟弟呢，不過我連爸爸都沒了……」
眼淚就這樣簌簌地從眼眶中滑落，血液在身體中瘋狂地流竄著、叫囂著，似要從血管中滲透出來。原來她的身上，跟他的身上流淌著一樣的血液，他比她只小几個月……原來她的爸爸在她媽媽懷她的時候，做了那麼不可饒恕的事，而她的生命中，也背負了一段孽緣。
秦依握著手機從房間里衝出來，此時的秦懷民正坐在沙發上抽悶煙。秦依抹乾臉上的淚，深呼吸了一口，隔著那一層煙霧，顫著聲音道：「段宸衿是你的私生子？」
秦懷民一怔，指尖的煙落了地，在地毯上燒出了一個小小的窟窿。他徐徐抬起頭來看她，目瞪口呆。
「這才是你堅決反對我和他在一起的理由，你……你……」秦依的喉嚨堵得厲害，她往後倒退幾步，臉上帶著冷笑、譏諷。本來還是將信將疑，畢竟在她的記憶中，父母是青梅竹馬，感情很好，很是恩愛，可如今秦懷民的臉上帶著深深的懺悔，那麼歉意地看著她，這讓她知道，這些都是真的。
聲音突然就哽咽下來，她的眼淚洶湧地往下掉落：「爸爸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你怎麼可以那麼糊塗。你對得起媽媽嗎，你對得起我嗎？我不要你當我爸爸……」
電話的另外一頭的阮希睿餵了兩聲，接著就聽到這邊這樣的動靜，當下就知道壞事了。他捶胸頓足，責怪自己不該這麼嘴快。
秦依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家門，秦懷民身子不大靈敏，攔也攔不住。而且，他還不能出門去，因為屋內李雪楊的情緒並不穩定，他必須呆在家裡看著她，他怕她出事。
外面寒風刺骨，秦依沒穿外套，寒風冷颼颼地鑽入她的脖子。可是她什麼都顧不上，只是沒命地跑，她不想回去，也不想面對她的父親。她沒辦法想象，自己尊敬了這麼多年的父親，在背地裡做出這種事來。
秦依還沒跑出社區，就撞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是阮希睿。
他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裡，任由她掙扎著。可此時的秦依很是瘋狂，胡亂地揮舞著手臂，嘴裡不知道在吼些什麼。阮希睿生怕她傷到自己，奮力地將她壓在一旁的牆上，束縛起她的雙手，臉上流露出懊惱的神色，「小依依，你不要這樣，我對不起……」
秦依聽到是他的聲音，再也忍不住，慢慢地靜下來，抓著他的衣襟嚎啕大哭起來：「睿睿，我爸，我爸他……」
「乖，乖，別哭……」阮希睿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安撫著環住她的肩膀，領著她回家，像在一個小朋友般，輕聲誘哄著她道，「你別急，先到我家來，我媽不在家……」
秦依被阮希睿拉著走，哭哭啼啼地走了一路，所幸兩人家並不遠，否則阮希睿還真的難以承受別人對他責怪的眼神。到了家，阮希睿讓她坐在沙發上，蹲在她的面前，拿了紙巾替她擦臉：「別哭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不關你事……」秦依傷心得不行，不住地抽泣著，連話也說不利索，就算她沒套阮希睿的話，事後她再仔細想想，或許也想出了個大概。
阮希睿見她這樣子抽噎得厲害，生怕她哭得岔了氣。不住地安撫著她，說一些好玩的事兒吸引她的注意力。過了好一會兒，秦依的手機響了，秦依一見是爸爸的電話，惱得將手機扔到一旁，阮希睿忙將手機拿過來接了：「叔叔……嗯，放心吧，我會照顧她的……」
掛了電話，阮希睿又去倒了一杯溫水給秦依喝。秦依將臉別過去不理他，似在惱他接了她爸的電話。
阮希睿伸手揩掉她臉頰上的眼淚：「小依依，不哭不哭了……來喝點水，喝飽了才有力氣哭……」
「……滾！」
阮希睿見她哭聲小了點，將水杯塞到她手裡面：「我知道你不能原諒叔叔，可他終究是你爸爸……你應該聽他解釋。」
「做錯了就是做錯了，需要什麼解釋？！」秦依咄咄逼人，瞪著一雙哭得紅彤彤的眼睛。
「依依。」阮希睿喚了她一聲。
「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媽媽有事出差，我爸爸帶我出去應酬。我見到他的幾個朋友都點了小姐，那時我問我爸爸為什麼他不點個小姐。他跟我說，他與別人不一樣，不會隨波逐流。我那個時候覺得很驕傲，覺得他真的跟其他人不一樣，可如今……他甚至更狠，弄了個兒子出來。」
「依依，別說了。」
「或者說，他怪我是個女孩？」
「依依，你別說了！」
「我還跟他兒子談戀愛……」秦依低著頭，眼淚又不住地落下來，低落在玻璃杯中，泛起漣漪，「宸衿說得對，太噁心了！太噁心了！親姐弟擁抱接吻，這真的太噁心了！如果知道這個結果，我們應該從來都沒有見過的。」
「好了好了，都過去了……」阮希睿伸手將她摟在懷裡，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輕喃了一聲，「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早點明白我喜歡你，或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
阮希睿的聲音並不響，秦依沉浸在悲傷中，也沒有聽到。秦依哭了很久才消停下來，沉默地坐在一邊不說話，阮希睿揉了揉她的腦袋：「餓不餓？」
秦依點了點頭，晚餐吃得不開心，吃得也不多，又經過剛才這麼大哭大鬧，還真的有點餓了。阮希睿轉身去了廚房，給她下了一碗面，裡面放了不少的作料，可謂是色香味俱全。面很好吃，秦依一口氣吃了個乾淨，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
阮希睿又問她：「還想吃？」
「我想吃冰激凌。」
阮希睿毫不猶豫地去冰箱里給她拿了一盒，只要是她喜歡的，他都會替她弄來。秦依小時候貪吃，而他喜歡捉弄她，買了很多好吃的來引誘她，引誘著她求他，可她每次都不如他願，只是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而他看到她胖嘟嘟的臉上顯露出那種神色，也不忍心再為難她了。
其實她小時候長那麼胖，跟他也是脫不了關係的。
他似乎現在才明白過來，小時候就喜歡變著法子欺負她，那是因為在乎她，喜歡她。可他卻一直不知道，直至有一天他嘗到了嫉妒的味道才醒悟，但那時已經遲了。
秦依的情緒穩定了下來，也不再哭鬧。蜷在沙發的一角，一邊看電視里，一邊吃冰激凌。吃到一半，阮希睿從房間里拿了一個袋子在她面前晃：「看你這麼乖，給你送個新年禮物。」
「誒？」秦依放下冰激凌的盒子，拆了禮物才知道是前些天試過的外套——阮希睿說好看，而她嫌貴沒買下來的那件。
她有些感動地用臉蹭著衣服柔軟的面料：「睿睿，你真的太好了！」
「嗯，就對你好！」阮希睿開心地笑起來，漂亮的眼睛在燈光下現出點點的光亮，「現在穿還有些冷，不過開春了就正好穿。」
「嗯嗯。」秦依點著頭，將衣服緊緊地抱在懷裡，冰冷了一天的心終是暖和了一點。
秦依吃完冰激凌不久，又嚷著肚子疼。
阮希睿哎喲了一聲，又心疼又來氣，轉身去找葯倒水，一邊念叨著：「依依你這個小混蛋，真是不消停啊，讓你吃冰的，胃不好還吃。」
秦依按著自己的胃，臉色發白，疼得臉上都是汗：「還不是你給我的。」
「好好，都是我的錯。」阮希睿沒辦法在這種時候還跟她吵架，從小到大，他們兩個人誰犯了錯，到最後都是他的錯。他去廚房拿了溫水胃藥來喂她。秦依吃了葯，好一會兒面色才緩過來，「睿睿啊……以後我跟你討冰欺凌，就給我盒小的。」
「嘁。」阮希睿冷哼一聲，他還不是為了討她歡心。
秦依本來還想熬夜看電影，阮希睿哪兒肯讓她熬夜，直接踹去睡覺。他拿了自己沒穿過的睡衣給她，「去洗個熱水澡，早點兒睡，明天帶你去玩。」
「我明天要去約會誒。」
阮希睿毫不留情地朝她的屁股踹去，臉色不大自然，佯裝生氣的樣子：「重色輕友，小混蛋。」
秦依睡得是阮希睿的房間，他的床比客房的床柔軟。秦依洗了澡回來躺著就開始瞪著眼睛，睡不著。
仔細想來，這幾年發生的事情都是個笑話，什麼分手、轉學、離家出走，其實全是來掩蓋父親所犯的錯。
她的視線放空，心裡有個空洞逐漸擴大。
心臟疼得麻木了，什麼都感受不到了。
她深呼吸了幾口，來回翻轉著身體，又有些想哭，卻咬著唇硬生生的忍著。
阮希睿的床頭有一隻長毛兔子，是她曾經送給阮希睿的禮物，她把兔子抱過來，把自己的腦袋深深地埋了進去，那毛茸茸的觸感終於讓她有了絲暖意。
這一夜過得很是漫長，凌晨時分，她才慢慢地睡去。可也沒睡多久，就有人過來敲門，是阮伯母，她的聲音吼得很急：「希睿，希睿，今天要早點起床，前天答應我什麼事兒都忘記了？希睿！希睿！」
秦依頭疼地撫了撫額，高聲回應：「伯母，睿睿在客廳。」
「哎？」阮伯母把門開進來，差異地看著秦依：「依依啊，你在這兒啊？」
「嗯，昨天……那個……」秦依本來想解釋什麼，可又無從說起。
阮伯母似乎並不想聽她解釋什麼，將還未打理的頭髮往耳後撩去，笑得挺開心的：「你可是好久沒來了，這裡就是你家，別客氣。你要吃些什麼，伯母給你做早餐去。」
「媽，你一早在這裡鬼叫鬼叫什麼啊？」阮希睿床氣大，被吵醒了，心情也不大好，快步地過來將阮母拉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怎麼說話的啊？」阮母今天心情好，並不跟阮希睿計較什麼，唇咧開大大的，擰了他一把耳朵，「不錯不錯，有長進。」
秦依很快就起了床，去衛生間里將自己收拾乾淨。再出來的時候，阮母正在打豆漿，秦依朝她走了過來：「伯母，需要我幫忙么？」
「依依，你去把希睿給叫起來吃早餐。他又跑回去睡覺了。」
秦依去敲了敲門，沒動靜，直接開門進去。
阮希睿將自己裹成一團，翻了個身：「別吵，我不想去。」
「睿睿，吃早餐啦，吃早餐啦……」秦依一進門就高聲喊著，甚至拿地上的抱枕砸他的腦袋。阮希睿伸出胳膊擋了幾個，間秦依已經不在是昨晚那副慘兮兮的樣子，也就毫不顧忌地表達自己的情緒，一臉鬱悶道：「你怎麼還是這麼討厭。」
「你媽喊你吃飯了，快點起來。」
「知道了，知道了，你出去！」阮希睿見秦依沒動，坐起身來，身上被子滑落下去，裸著的上身顯現在秦依的面前。阮希睿沒有一點要遮擋的自覺，而是轉身對秦依笑道，「好看不？」
「好猥瑣！」秦依哼了一聲，轉身就要出門，阮希睿很不正經地在身後喊，「你小時候又不是沒看過？我們以前還一起洗過澡。」
「太不要臉了。」秦依鄙夷地哼了一聲，出去坐到餐桌上。
阮母心情不錯，一味地笑著：「睿睿早回來了吧，之前是不是都跟你一起？」
秦依喝了幾口豆漿，點了點頭，然後又覺得實話實說不對，話鋒一轉：「他也沒早回來，就比你知道的早個兩天。」
「說什麼呢？」阮希睿打了個呵欠從身後靠近，拍了拍秦依的腦袋，「吃你的飯去。」
阮母瞪了他一眼：「別總欺負依依……」
阮希睿見阮母走開一些，又對著秦依擠眉弄眼：「你覺得我的身材怎麼樣？」
「能怎麼樣？」
「我在國外沒沒少去健身房。」
秦依斜了他一眼：「吃快餐吃得吧，別得瑟了，你有的我也有。」
阮希睿頓時無語，自己明明都調戲到這種地步了，她卻無動於衷。
秦依吃了飯，開了手機才發現昨晚邵湛給她發過簡訊：「剛值班回來，明天有空，早上來接你，晚安。」秦依想著邵湛估計要來，就準備離開。
她不準備回家，臨走時穿上了阮希睿送她的那件外套，對著阮希睿高興地笑了一下。今天天氣晴朗，溫度也不低，穿這件衣服正合適。
阮母見到這件衣服，眼睛又是一亮，臉上的笑意加深：「希睿挺有心。」
「是啊是啊，睿睿最好了。」秦依轉頭對著阮母笑眯眯地比劃了一個手勢，隨即道，「伯母，我有點事，我就先走了。」
阮希睿看著她的背影，心裡生氣，又無可奈何，小混蛋穿著他送她的衣服跟別的男人約會去了，他還沒看夠。
阮母在一旁問著：「你們現在發展到什麼關係？」
阮希睿心情不好，火氣也大：「什麼什麼關係，她是你的乾女兒，我的乾妹妹，就這樣。」
秦依一邊往樓下跑，一邊給邵湛打電話。邵湛很快就接了，聲音含著笑意：「起床了？」
「嗯。你現在在哪兒？」
「我快到了，嗯……我看到你了……」邵湛咧唇一笑，露出一排整潔的牙齒。秦依看著他的笑容就覺得很溫暖，快速地朝他跑過去，將他緊緊抱住，揚起頭來看他，「這些天，你都很忙吧？」
「還好，想著依依就不覺得忙。」邵湛輕柔地說著。
秦依瞬間被溫柔的言語擊中，將他抱得更緊，彷彿那迷茫的心定了一些。邵湛只覺今天的秦依特別熱情，清澈的眸中笑意加深，接著又輕聲問道：「一大早去哪兒了，我以為你還在睡覺？」
秦依心中的悲拗在不經意間又被勾了出來，趴在他的懷裡不動，想著昨晚發生的事兒，又忍不住抽噎起來。
邵湛下意識地就懵了，身體微僵，忙問她怎麼了，秦依不說話，硬將自己的腦袋往他身體上拱。邵湛好不容易將她的臉抬起來，看著她臉頰上的淚痕，輕輕揩去，緊張地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邵湛……我……我搬去……跟你住好不好？」那邊租來的宿舍已經到期退掉，如今她不想回家，都沒有地方住了。
邵湛遲疑了一下：「不好……」
秦依低著頭繼續哭，邵湛並不明白她在哭什麼，只是不忍心她這麼繼續哭下去，又勉為其難道：「好吧……」
「那，那我跟你回去……」秦依想把眼淚收收，又停不下來，索性繞到邵湛的身後，往他身上爬。邵湛嘆了一口氣，心疼她，卻又有些哭笑不得，微微蹲身將她背在背上，不住地哄她：「是不是跟家裡人吵架了？都過年了，一家人應該開開心心的才對……」
邵湛的話似乎一點也起不到作用，秦依反而哭得更加傷心，這引得邵湛後來索性閉了嘴。
秦依哭了好一會兒，眼淚濕了邵湛的脖子，她才斷斷續續地說道：「我的前男友，他居然是我弟弟，有血緣的弟弟，是我爸爸的私生子……」
邵湛停頓了很久，不經意地問道：「你還喜歡他？」
秦依猛然一怔，低頭看著邵湛的發旋。似乎很久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了，一時之間她停止了哭泣，讓自己陷入在沉思中，許久都沒有說話。
直至邵湛叫了她兩聲，淡聲道：「還喜歡著嗎？」
秦依嘟著嘴在他的耳朵上安撫地親了兩口：「他就我弟弟，我怎麼還能喜歡啊……」
「如果你少喜歡他一些，或許會對你爸爸少點恨……」
「會么？」
邵湛沒再說話，將她往上託了托，繼續往前走。他並沒有打車，只是這樣背著她，走得不緊不慢。秦依有些惡作劇地將自己冰冷的手指從他領口伸進去，觸碰他溫暖的體溫，他也不惱，只是淺淺地笑。許久，秦依窩在他的肩頭，輕聲道：「阿湛，過去的都過去了。我對你是一心一意的，真的，我發誓。」
邵湛歪著腦袋想了片刻：「我知道。」
秦依笑了兩聲，慢慢道：「你跟他一點都不像，你從來不跟我吵架，還那麼包容我的小性子。你知道不知道，就是這樣，一開始我總找不到談戀愛的感覺，覺得，嗯，很淡。」
「如果你早點說你喜歡重口味，我也會滿足你。」
「哈哈哈。」秦依笑著道，「我沒法想象你這麼溫柔的人能幹出什麼重口味的事……哎喲，你別捏我屁股，會疼……」
「讓你疼，你才會覺得我有存在感！」
「反正我現在很喜歡這種細水流長，我，我都打算跟你同居了，你要對我更好……」
邵湛白皙的膚色上憋了一團粉色，好看的臉轉到另外一側，隨即嘆了一口氣：「秦依，你也不害臊？」
「什麼害臊不害臊的，咱們是什麼關係嘛。」眼淚被風吹乾，秦依的心情似乎好了些，伸手擦了擦他額頭上的薄汗，「還是放我下來吧，我怕把你壓壞了。」
「重倒是有點重，胖了些，還是再胖一些吧。肉肉的看起來可愛，我真想看看你胖胖時代的樣子。」
「哎。」秦依趴在他的耳朵邊吹氣，「那你以後會不會把我壓壞了？你這麼瘦，應該也不會吧？」
邵湛怔了怔，臉色更是通紅，他咬牙切齒道：「下去。」
「公交車站都到了，你背我上去吧，背我上去吧……」
「無賴！」
秦依跟著邵湛下了公交車，又跟著他去買了菜。秦依本來想跟著他搶帳的，可是自己出來什麼都沒帶，摸了摸口袋，羞赧地低了頭。邵湛很是細心，給她購置了很多生活用品，還給她買了一套棉睡衣，讓她在家裡穿。
秦依並不是第一次到邵湛這兒來，可這次來的時候感覺又不一樣了，心速都加快了，她是準備在這裡住一段時間。
這就是傳說中的同居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