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廣寒遺事
她說給我講故事。
我停下電腦鍵盤上打字的手指。
女友以她特有的悠然調子說:「從前啊……」
序
鹿台。
風寒雨冷,這無礙姬發圍攻朝歌的決心。距握住天下僅一步之遙,沒人能抵擋這份誘惑。若說塵世間還有最接近神仙之地,必定是那張獨一無二的椅子。
因此姬發壯志滿酬,一聲令下,烈焰焚城。
他本可將帝辛腦袋親手砍下,可臣下都言斬龍不祥,不可為之。
姬發心裡不以為然,他還記得揮師直殺朝歌之前的壯麗景象,一顆星辰飛往朝歌,似在給他引路。
九五至尊,捨我其誰?
此時一位將軍稟報說:「天子,那女人怎麼處置?」
他不由得望向站在烈焰之中的絕色。可惜了……如果要天下,她就必須死。她惑亂朝綱,紅顏禍水。
揮揮手,姬發嘆了口氣。他猶記得自己初次與對方見面的情景,人人憎惡的妖女竟是那般親切又體貼之人,她讓自己不必多禮,興緻勃勃地問起西岐風土人情。她聽得專註,不時發出愉悅笑聲,沒有半點一國之母的架子。也許就是因為她太沒有架子,才會被臣子們斥為異類。
「妲己,你也要棄孤而去嗎?」
一身金玉衣衫的天子慘笑一聲。
妲己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她曾想過很多次,將自己的經歷原原本本告訴這個男人。可每次她最後都放棄了。她終究是個過客。
「罷了。你走吧,但願姬發能夠保你無恙。」
他走到鹿台扶牆邊沿,吃力地爬上去。
「孤心有愧,江山盡喪。」
一代天子變作飛蛾撲入火焰之中。
妲己則不再猶豫,朝既定方向跑去。她腳下極快,讓兩個手持長戟的士兵都追擊不及。士兵們趕去發現那是一個死角,地上是妲己艷紅色的外衫。兩位士兵合計了一番,迅速將衣服收起來作為手刃妖姬的證據。與此同時,又是一顆星星從天上劃過。
本來心情頗好的姬發皺了皺眉,此天兆意味帝辛一脈絕處逢生嗎?他對旁邊史官道:「這不用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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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官點頭稱是。
蘇菲·貝金賽爾伸了個懶腰。她換回自己喜愛的寬鬆睡衣,赤腳在銀色甲板上走過,熟悉的淡香味讓她舒服地眯起眼。脫下了妲己長衣,她重返天空之上自己原本的軌道。飛船,裸妝,三百六十度變溫沐浴,音樂,香味,懶覺,生物研究,還有她的助手哈桑。
哈桑身高只有八十厘米,毛茸茸的兔頭下是一身得體的燕尾服,本體是納米機器人—遠航必備的夥伴。它正坐在操控台里,全神貫注地觀察著他們的目標所在地,那顆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灰撲撲的小型星球。
「它變大了多少,有沒有異常?」貝金賽爾端著咖啡走到顯示器旁,順手摸了摸兔子耳朵道,「辛苦了。」
哈桑嚴肅地說:「監控×耗損了十五個觀測機器人,五個是因地層變動造成了損壞,十個是被×觸手纏住導致失去聯繫。×每天攝取的主要是碳和氮,也有一部分金屬元素。十年前體型是八百平方米,現在由於位置太深,已經無法繼續跟蹤。不過×軀體的一小部分會不定期鑽出地面,暫時無法得知這種行為的目的。」
貝金賽爾仔細翻看每天的記錄數據。
接著哈桑又對她講起這些年飛船發生過的一些小狀況,當然都被哈桑妥妥處理好。最重要的是兩個消息,一是×動向,二是有個路過的生物學家認出了貝金賽爾的飛船。按照之前計劃好的,哈桑告訴他貝金賽爾正在旁邊藍色星球上研究原始人習性。那位看這星球實在太年輕就失去了興趣。
貝金賽爾說了聲「幹得好」。她現在最怕同行,生物學家好奇心重,一旦他們看出端倪停留,派出探測機器人下潛發現×,貝金賽爾縱使完成對這疑似魔鬼藻幼年體的鑒定和生態研究,那麼也必須分出一份發現者頭銜給那個不勞而獲者。絕不!其他都可以讓步,就是魔鬼藻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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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佯裝考察這顆藍色生命星球,真正目標在旁邊那顆灰撲撲的星球的土層之下。她和哈桑叫它×。
哈桑聽了她此次經歷后總結說:「拋棄的第四個雄性。」
貝金賽爾糾正它:「不是拋棄,是感情破裂。又不能待太久。我和那些本地人壽命長度完全不同,一直沒有容貌變化會被懷疑。他們哪怕再健康的個體壽命也就120年,太短太短。」
哈桑說:「我記得你和一個雄性是正式結為夫妻的,神射手那位。」
「后羿。」
貝金賽爾放下杯子。她說自己困了,需要去睡一覺。
她將兔子關在門外。
后羿,真是讓人懷念的名字。
躺在床上,她想起自己和對方的相遇。
「呔,別動。」
喊話的是個濃眉男子,他脖上掛了一串狼牙,頭髮束在腦後,手持一張和他差不多高的大弓。他彎弓搭箭,一箭射向貝金賽爾旁邊的一隻猴子。而後他走過來說:「沒嚇著你吧?」
貝金賽爾搖頭,心裡為那隻小猴子默哀。它不過是想將一朵花送給自己,卻被這個野蠻射手認為是嗜血凶猿。她不由有些懷疑,來這顆星球實地考察是不是一個好決定。
「你叫什麼名字啊?不像是本地人,哦,我叫后羿。」
她先是默默調整語言翻譯機,十秒鐘就接通了對方的語言頻率。
看到后羿那把長弓旁有一隻蝴蝶飛舞,貝金賽爾靈機一動說:「我叫嫦娥,我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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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后羿理所當然地將這個「可憐」的姑娘帶到村裡。
以前神射手后羿從山上歸來,往往都是帶著野雞、野兔、野豬之類的,這次竟然帶了一個貌美如花的姑娘回來,這讓村民們都很震驚。天哪,后羿到底幹掉了什麼可怕怪獸才得到了上天這樣的獎勵?
嫦娥住在後羿給她搭建的屋子裡。她開始和村民們交流,將得到的數據統統記下來。這更讓村民們震驚。天哪,竟然還是一個貴族之女。
文字可不是普通人能接觸的。
沒過多久,就有人傳言說嫦娥姑娘是現在已經隱居的帝嚳大人的女兒。帝嚳大人知曉后羿勇猛,所以讓她來考驗后羿的品行。
對此嫦娥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她還沒搞清楚這都是些什麼人,能夠得到一個身份也好。
可后羿卻感覺不好了。
他專程跑到嫦娥那裡正式道歉:「不知道是帝嚳大人之女,后羿失禮了。」
嫦娥忍不住說:「如果我不是帝嚳女兒,那麼就不算失禮嗎?」
這句話讓一向喜歡用箭說話的后羿臉漲得通紅。
村民們看到后羿怒吼著持弓跑上山。一整天,山上都響徹著野獸悲鳴。最後后羿拖了只足有一人半高的熊送到嫦娥門前,然後默默回家。
日子一長后羿就覺得不妥。雖然這裡民風質樸,可是讓帝嚳大人的女兒留在這裡實在有太多不方便。
於是他又問:「嫦娥姑娘,你要待多久?」
正在教幾個小孩子發音的嫦娥皺眉:「你不想讓我待在這裡?」
老實人後羿連忙擺手說:「不是不是,我怎麼會這麼想呢?只是·月球往事·
離家久了帝嚳大人會擔心的。」
嫦娥冷笑:「我明白了。你是希望我快點把你的良好表現上報回去,然後你就可以出人頭地了對嗎?」
「沒有!我沒有!」后羿慌慌張張解釋。
嫦娥不由疑惑道:「那你是為什麼呢?」
想了半天,后羿又號叫著持弓奔向大山裡去了,一天之後他拖了一隻頭都被射爛的白虎回來,放在嫦娥門口作為道歉。
日子一久,村裡人就開始合計。后羿怎麼說也是村裡的頂天男兒,百步穿楊,人又實在。嫦娥姑娘則是什麼都懂,聰慧敏銳,兩人不成親簡直是辜負老天造化。嫦娥為躲避月老說親,索性躲在了山上。
那天下大雨,嫦娥倒是不怕,她身體本就異於這個星球的人,能免疫大部分病菌。她只覺得有些鬱悶。村民們倒也實在,說不讓他們來就真不來。荒山野嶺的什麼也不能幹,連夜空的星星都數不了,她不由得有些煩躁。日子沒法過了,還不如回頭上那顆星球,至少飛船里有無數遊戲,還有兔子哈桑。
就在此時,有人輕聲道:「別動!」
是后羿。
就在嫦娥以為他又要傷害什麼小動物時,他卻輕手輕腳走過來,從嫦娥腳下樹葉堆里翻出一個瑟瑟發抖的毛茸茸小東西。這是一隻小狐狸,才生下來不久,不知為什麼被母親遺棄了。后羿將它放進自己衣襟之內,對嫦娥伸出手說:「走吧,下山,今天吃烤肉。」
嫦娥終於有借口下山了。
一路上后羿捉來螢火蟲照亮,兩人下山時都渾身濕透。
好在烤肉的溫度足夠將寒冷驅散。最享受的是小狐狸,它吃了個飽后很快就沉沉睡去。
嫦娥忍不住問:「你救它有用嗎?你想好養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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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那麼多。」后羿撓了撓頭。
嫦娥嘆了口氣:「你能一直救它嗎?它之所以被遺棄就是因為體質弱,沒法應對弱肉強食的殘酷環境。」
「弱肉強食,說得很有道理。」后羿的臉被火光照得一片紅,他輕輕說,「嫦娥,我們不像你懂那麼多,做事前都會想很多。我想去做所以我做了,我們就是這樣的人。後來它會怎麼樣我不知道,只是我遇到它,我就不會裝作沒看見。它還小,等它長大了才會是我的公平對手。」
嫦娥第一次沒有說服后羿。這次對話讓她對這位獵人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她和后羿成親是出乎所有人預料的。因為之前嫦娥小姐就說過,誰都別想逼她成親,還為此躲到山上。這才過去多久啊?
嫦娥面對各種旁敲側擊都笑而不語。
后羿那天夜裡朝她伸出的手溫暖又有力,他說的話真誠又有哲理,最關鍵的是,需要時他總能理直氣壯地出現在你眼前。她說服自己,唯有成親才能得到名義,這樣行動更方便,不容易引起懷疑,至於晚上,催眠就好—但內心裡她再明白不過,自己喜歡上這個樸實又奇怪的獵人了。哪怕只能在一起很短的時間,回去要難過很久,她也願意。
后羿高高興興賣掉了一張大弓,給嫦娥換了條裙子。
嫦娥換上,裙子很醜,人很美。
成親后嫦娥發現后羿陋習頗多。在家后羿喜赤裸上身,雖然他·月球往事·
線條很好……可天天如此依舊叫人吃不消。
第二是后羿晚上打鼾。那叫一個石破天驚,好幾次將嫦娥從夢中驚醒,還以為是山崩滑坡了呢。
第三最讓嫦娥無法釋懷。
后羿是天生的神射手。也是因此,他對於弓箭有著一種超越普通人與工具的感情。晚上睡覺時,后羿一隻手握住嫦娥的手,另一隻手則握住他的長弓。這讓嫦娥產生一種怪異感—自己彷彿正在遭遇一個非人類第三者的挑戰。
對此後羿的說法是,弓箭是他兄弟,是他的手腳,沒法割捨。
為讓嫦娥打消對弓箭莫名的憎恨,后羿開始表演花式箭術,其實說是為了展示自己的高超弓術更確切。走著走著,嫦娥指向一棵樹問:「那個果子看起來不錯啊……」話還未完,后羿一箭射下一串果子,收弓背回。她眯起眼:「天上的大雁陣型真漂亮啊……」嗖一聲,一隻大雁悲鳴墜落,后羿手持大雁再次獻寶。洗碗煩了,嫦娥說「真討厭」。后羿大怒,敢惹嫦娥生氣,「啪啪啪」幾箭將沒洗完的碗射個稀爛,然後他微微自得,這樣就不用洗碗了。
總之,后羿試圖用箭術來解決一切困難。
有天嫦娥說「好熱」,他指向天空說:「太陽可惡,我能夠射下來就好了。」
嫦娥卻沒有阻止他,她微笑著說:「祝君功成。」
隨後趁后羿出門之時,她逃走了。
躺在床上沒法入眠的貝金賽爾不由得想,自己到底為什麼要離去。說是忍受不了后羿的單純和天真,倒不如說是她和后羿天性不和,后羿是理想主義者,她則是徹頭徹尾的現實主義者。后羿的浪漫她喜歡,可是后羿的人生她不看好。將目標定得太高太大,人會榨乾·廣寒遺事·
自己死在途中。
前不久以妲己身份出現在朝歌,她還聽到了關於自己和后羿的後續故事。
后羿射落太陽之後,嫦娥卻偷吃不死葯飛向月亮,在上面一個叫廣寒宮的地方住了下來,永葆青春同時忍受寂寥寒冷。大家都說嫦娥無情自私,所以終為孤家寡人。貝金賽爾對此一笑,後半句沒錯。
每個人都生來孤獨。她已經孤獨了很多年,還會有更多更多年。
在她真困了時,電腦通知說飛船抵達月球,地面發現不明物體。
貝金賽爾頓時來了興趣。她戴上眼鏡,推開門。
外面兔子哈桑已經接管了智能航行系統,正發出一個個指令。
「看看飛船拍攝到的鏡頭。」
一副巨大的畫面投射在貝金賽爾面前。那是一個無頭機器人,渾身充滿一股沉重感。按照比例實施測繪,它身高八米,一雙長臂各有六米,腳下有履帶。它渾身灰白,手持一把電磁長刀,正瘋狂砍伐一棵和他等高的小樹,那小樹只有大腿粗細,竹子一樣左右搖擺,呈現出驚人的柔韌性,電磁刀都無法徹底將它切割下來。它挨了兩刀就縮回地下,不一會兒從另一個地方伸展出來。機械武士立即又奔去劈砍,周而復始。
哈桑解釋:「這就是×的觸手。」
貝金賽爾問:「能夠接通對方的通信系統嗎?」
哈桑說:「對方拒絕通信。」
這就麻煩了。
貝金賽爾有些焦急。×不能暴露,而且根據以前老師總結和收集的資料來說,它目前還是幼年期,很容易受到傷害。萬一被這個粗人給弄壞自己就前功盡棄了!最大的問題是,老師這麼多年研究魔鬼藻的執著,不被業界人士理解的付出就白費了。貝金賽爾咬咬牙,·月球往事·
正準備讓飛船偷偷打一炮嚇嚇它。
哈桑說:「不用擔心,×母體至少在地下三千米處,這款防衛型機器人對它構不成實質性危害。」
那就好。
貝金賽爾突然說:「我有些累,有什麼狀況叫醒我。」
「和上次一樣?」
「一樣,275年。失戀可是需要很長時間療傷的。」
進入深度睡眠之前,貝金賽爾又問了一句:「廣寒宮這個名字怎麼樣?」
哈桑耳朵晃了晃:「贊。」
「現在開始,這艘飛船就叫廣寒宮。」
她再次從床上醒來時艙外星光璀璨,銀河依舊。
哈桑正踮起腳在修咖啡機,對她問了聲好。
貝金賽爾慢慢將四肢舒展開來,緩解肌肉疲勞和局部僵硬。監控畫面上,無頭武士依然在和×的觸手奮戰。
「還沒結束嗎?」
「是的。」哈桑收起工具箱,「一場漫長的搏鬥,兩個勇士。」
在貝金賽爾的指示下,哈桑駕駛飛船「廣寒宮」向戰場中心靠近。
結果還沒到上空,無頭武士的聲音就從通信器里傳來:「警告,銀色飛船請注意,不要再靠近,不要再靠近。這是一種非常危險的生物。我,星際警察銀河分部編號102578要求你立即停止靠近。」
貝金賽爾說:「你好,警官。我是古生物學家貝金賽爾,說不定·廣寒遺事·
我可以幫到你。」
那頭沉默了片刻,和這邊進行了視頻通話。
駕駛無頭武士的警官是一個消瘦的男人,他雙眼疲憊又堅毅,下巴微微揚起,他膚色過白,更顯制服的濃黑。
「貝金賽爾女士,我用離線文庫核實了你的飛船和個人信息。我是編號102578的星際巡邏警察吳剛。」
「吳警官,能夠將你和這種生物接觸的信息發給我看看嗎?」
很快,巨量信息流穿過星球上空,抵達貝金賽爾眼前。
對於吳剛警官的困境她總算有所了解。吳剛警官314年前巡邏路過這顆星球時,見檢測器有異常,於是降落進行實地勘察。結果他才駕駛無頭武士駛出飛船,飛船就被從地下冒出的幾株細長植物給往下拖墜,飛船感應到危險后迅速自爆。按《星際治安條例》第五條,對方是襲警行為,吳剛申明之後讓對方自首,不明生物不知是明知故犯還是不屑回應。對方有破壞短波長的能力,導致信號內只能蘊含極少信息,而且無法穿過這顆星球體表之外的五千公里。
吳剛只有先將它親手逮捕,然後才能聯繫到同事。
說到這裡,吳剛突然眼睛一亮:「你可以幫我嗎,貝金賽爾女士?
你有飛船,只要出了這個軌道範圍就能夠聯繫到警方頻率。」
貝金賽爾「啊」了聲,一臉抱歉地說道:「對不起啊,吳警官。
我的飛船早就因為故障無法遠程聯絡,甚至聯不上星際網路……我會跑到這麼荒涼的地方來,其實是迷路了。」
她暗暗想,一定要穩住這個警察。
吳剛很快調整過來,繼續和地下那個巨型生物角力。
機械武士電磁刀費力地砍斷一截肢體,好不容易毀掉一隻觸手,幾秒鐘后,在旁邊又鑽出另一隻。原先被砍倒在地的那隻則迅速分解在土壤中,幾秒鐘后就再無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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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奇怪的特性和老師對魔鬼藻的結論是一樣的。
貝金賽爾忍住內心激動和對方通話:「吳警官,我想我知道那棵樹是什麼。不過,你能夠截取一些嗎?我需要試驗驗證。」
很快廣寒宮降落在機械武士旁邊,機器手臂將樣本密封打包傳遞到船內。
半個小時后,貝金賽爾整個人都充滿了能量。
「吳警官,可能你不太知道這種年代極其久遠的植物,我的老師一輩子都耗費在研究它上……你知道地衣嗎?」
地衣是已知的看起來和魔鬼藻最接近的生物,它是由真菌和光合生物組成的共生聯合體。魔鬼藻也是幾種未知菌類混合光合生物構成的集合體,不同在於它外表有層天然特殊芽孢。
以芽孢桿菌為例,當必需養料耗盡停止生長時,細菌細胞內會形成一個球形厚壁,形成含水量極低、抗逆性極強的休眠體,這就是芽孢。根據已知文獻,芽孢桿菌的芽孢可以保存2500萬—萬年。簡單來說,芽孢就是抵抗惡劣環境所作出的變態行為。一個細菌產生一個芽孢,條件適宜時會重新成為一個細菌。
唯一的魔鬼藻芽孢樣本存放在中央生物學院的博物館里,由於它是閉合狀態,沒人敢對它實驗,生怕讓它失去了復生能力。休眠期間芽孢無法被檢測出任何代謝活力,也被稱為隱形生物。所以在大多數人眼裡,這和木乃伊沒有兩樣。
魔鬼藻芽孢形態有驚人的耐高溫、抗化學藥物、抗輻射和抗靜水壓功能。依靠芽孢,魔鬼藻可以保持休眠狀態在星際流浪。它有附著寄居的本能,一旦附著上就會拚命往物體內滲透,它以碳源和氮源為主要食物,也吸取大量金屬元素,雜食。
不過魔鬼藻風險也極大,因為宇宙里常常發生隕石撞擊,造成·廣寒遺事·
的極度高溫能瞬間毀掉它。
要抵達一顆星球,魔鬼藻首先得附著在一塊大型隕石上,鑽入其內部,還得保證這顆隕石能夠在撞擊時沒有融化和碎裂造成魔鬼藻被毀。不過一旦著陸,魔鬼藻就能夠快速潛入星球地層之下。在生長期它們急速生長,直到到達一個臨界點,而後是長久休眠,消化體內各種養料。再次醒來時就是成熟期。至於成熟期之後的魔鬼藻是什麼樣,沒人知道。主流觀點認為它成熟即是繁殖期,不是孢子生殖就是分裂生殖,僅僅是比較奇特的宇宙生物而已。貝金賽爾的老師卻不贊同,他用有限的資料和數據做出了大量推論和計算后認為,魔鬼藻會不斷進化,隨著體型增大智力會不斷提高,最後將變成已知的最頂端智慧生物之一。這點遭到不少人明嘲暗笑—你先找到存活的例子再說。
聽女生物學家講了一大堆,吳警官只抓重點:「它怕什麼?」
「這……」
貝金賽爾還真不確定。根據魔鬼藻的結構來說,它的最大特徵是生長迅速和睡眠多。有偏激觀點甚至認為,魔鬼藻瘋狂生長會榨乾寄居體,無論是隕石還是星球最後的結果都是炸裂粉碎。之後魔鬼藻繁殖的幼年體會被播撒在太空中。
在宇宙中碰運氣實在太難太難,不過對貝金賽爾來講今天是好天氣。她確定了這種神奇的生物,接下來是詳細記錄分析它,論文落款會添上畢生研究魔鬼藻的老師之名。
這一面的月亮在日光照耀之下,地表溫度在120℃。不過從上·月球往事·
空看下去四周一片清冷。
機械武士蜷腿坐於廣寒宮旁,長刀已回到肩上的掛載架上。
就在他們面前,一根觸手顫顫巍巍正在往上冒。吳剛幾次將機械手臂放在刀柄上,最後還是忍住了砍它的衝動。每天工作六個小時后就是機械武士的蓄能時間,每浪費一點能源都是致命的,他很清楚。
「你是非化合物軀體類人。」
貝金賽爾羨慕之餘又有些可憐對方。哪怕吳剛看起來就和她是同一類,其實他真正存在的是思維腦波,那才是吳剛的主體。外表是因為工作需要所定做的虛擬形象,因為類人被認定為宇宙最親民外表之一。
吳剛不以為意,對忙碌的兔子哈桑表示感謝,稱讚它的燕尾服考究優雅。
哈桑先生矜持地回禮說:「吳警官也很有品位。」
他們仨聊著聊著就回到魔鬼藻本身上來。
「它襲警是不爭的事實。按照《星際治安條例》第五條,我必須逮捕它。」吳剛一再強調。
貝金賽爾心道可真死心眼,她忍不住提醒:「吳警官,魔鬼藻初期生長速度極快,現在過去三百多年了,根據我們之前的保守計算公式,這株魔鬼藻如今體積至少有1000平方米。它會不斷下潛,後面就更難找到它的位置。」
吳剛沉默了一陣,說:「無論它多特殊都必須接受法律制裁。」
貝金賽爾嘆了口氣。這就像嬰兒想要用手裡的繩子去逮捕大象,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吳警官,我記得星際法律也有一條說明,如果犯案者智力有障礙或者先天性缺陷,那麼可以免於八大犯罪之外的懲罰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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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不能證明這一點。」
「我會證明的。」貝金賽爾笑了笑,「不過你給我一點時間。我需要跟它溝通,我想,一個有精神科醫師執業執照的生物學家應該能夠給你一份詳細證明,不過我需要時間。」
「好,不過在此之前我也不會停止行動。」
死磕了三百多年,吳剛不是個半途而廢的人。
那頭通信斷開,吳剛進入太陽能充能休眠模式。
生活變得忙碌起來。
貝金賽爾每天的任務就是起床,做實驗,查資料,記錄,三餐,上衛生間,反覆循環。這讓她充滿了一種亢奮的使命感,同時又因為實際研究的進展緩慢而深深失落。如此重複了好些年,她終於陷入嚴重抑鬱之中,難以入睡,沒有胃口,每天需要吃藥來穩定情緒。
空有寶山而不得入門之法,對她來講是最痛苦的事情。
她反而有些羨慕吳剛,反正吳警官只顧一刀刀砍去就對了,不需要想太多。
兔子哈桑推開她的實驗室門:「貝金,你的身體機能在全面下降,各項激素分泌都在失常,再繼續下去我只有將你強制關進醫療艙。
建議你去那顆藍色星球休養一段時間。」
「不行,我還有太多事要做,我的試驗……」
哈桑不為所動:「試驗我會繼續。魔鬼藻還小,它會成長几十年、上百年、上千年。你不像它,它砍斷了還能夠再長出來。這是我新研製的小餅乾,你帶著,甜食可以增加多巴胺。」
旁邊家政機器人遞過來一疊圓圓的餡餅。
貝金賽爾帶上哈桑牌餅乾準備出門。
和上次一樣,她將微型信號裝置藏在肚臍位置,微型翻譯機塞·月球往事·
入耳朵里,然後戴上美瞳,換成當地土著的皮膚。確定沒問題之後,哈桑駕駛廣寒宮將她在一座山裡放下。從天而降的廣寒宮讓山民們跪倒一片。貝金賽爾了解到,這是一群逃難的褒國人,正在被周王朝追殺。周王朝就是姬發奪取帝辛江山後建立的政權。
貝金賽爾將哈桑牌餅乾送給褒國人以示誠意,褒國人還禮給她一種清醇美酒。
喝了兩口,貝金賽爾就醉倒了。
醒來她已身處一處宮殿。一位身著華貴金紋長袍的年輕男子正偷偷看她,分明還是少年卻硬學成年人的模樣點點頭,刻意放低聲音說:「你醒了。」
貝金賽爾伸了個懶腰,從他身邊徑直路過。
少年有些尷尬。
「褒國女子,你可知寡人之名?」
「不知道。」
少年得意說:「寡人為天下之主,此乃寡人王宮。」
貝金賽爾聽得有些吃力,忍不住道:「能好好說話嗎?」
少年頓時吃了一驚。在宮殿之中敢直接訓斥自己的從前只有自己的禮儀老師。
不過他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對這個神秘的女子充滿好奇與喜歡。
妃子們一直都恪守本分,除去那些讓人厭煩的禮儀外什麼話都不願講。
「褒國人說你是從天而生的神女,真是如此嗎?」
貝金賽爾頓時明白了。那群褒國難民原來是將自己獻給了眼前這位少年天子。自己一個經歷過高等教育的生物學家竟然被土著給算計了。這讓她非常不爽。
她冷冷地說:「是又怎樣?」
「你沒說謊?」少年來了興趣說,「天上是什麼樣的?你既然在·廣寒遺事·
天上為什麼會落下來?」
貝金賽爾翻了個白眼:「首先,你要有一棟能夠飛的宮殿。你這地方比起我的差遠了。」
「會飛的宮殿嗎?」少年喃喃自語。
於是貝金賽爾就被名為姬宮湦的天子留在宮殿中,給了她一個妃子的身份避免外臣說閑話。姬宮湦對待貝金賽爾一直很客氣尊重,因為這個神女竟然知道天下那麼大,又能夠預料天氣,實在是不得了。
所以他給取了一個名字,叫褒姒,翻譯過來就是褒國大姐姐。
唯一讓他失望的是,褒姒不怎麼笑。姬宮湦想不通啊,自己擁有地上的一切,難道都讓褒姒看不上眼嗎?
他準備建造自己的飛行宮殿,以便能夠到九天之上玩賞。能夠回到天上家鄉,褒姒應該開心了吧。他這麼想著。
這事自然得到了近乎所有人的反對,唯有工匠們非常感興趣,因為褒姒給出了很多讓人驚為天人的理論和架構。工匠們的震驚臉讓姬宮湦竊喜,褒姒本來就是天人嘛。
褒姒本人發現了一個有趣現象,並不擅長理政的姬宮湦在數學、物理上興趣極濃,他對數字非常敏感,對一切未知保持旺盛求知慾。
不過這些在臣子們看來自然是不務正業,王上成天不是沉迷於妖姬褒姒就是浪費國庫錢糧大興土木,成何體統。罪惡之源正是玩弄天子於鼓掌之中的褒姒。
日子一天天過去,眾人對於褒姒之恨越來越深,大臣們頻頻要求姬宮湦誅殺褒姒,都被拒絕了。天子和臣子因為褒姒之事天天殿堂上劍拔弩張。
就在雙方即將刺刀見紅時,一樁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這天大清早就烏雲壓頂。宮殿穹頂不斷有灰塵落下,四周能見·月球往事·
度極低,寢宮地磚上裂紋密布,桌椅不停晃動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
燃燒的蠟燭掉在地上,差點燒著姬宮湦的腳。他茫然看著霧蒙蒙的世界,心裡無助又驚恐,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根橫樑木從空中落向他腦袋,一隻手臂將他拉開躲過一劫。
他被那隻手抓到了燭台桌下。
蜷在桌下的褒姒皺眉說:「你傻啊。」
「褒姒,你說是不是上天對寡人不滿,所以降下橫禍?」少年帝王不免悲戚。
褒姒翻了個白眼:「這不過是一種自然現象,你別太自戀。」
鎬京「龍翻身」持續了沒多久,附近的涇渭洛三條河川都發生震動,對百姓們造成極大打擊。重臣們以為不祥,紛紛上奏說此為天下失衡之象,請王上大赦天下,焚香沐浴祭祀,以己罪宣告天下,息怒天憤。
姬宮湦捏緊拳頭說:「寡人何罪之有?山川移位、地震星移都是天數。你們一個個不思救助百姓、處理災後事宜,反而全部對準寡人,寡人何罪!」
下面兩位掌權重臣面無表情道:「止損乃小道。當務之急是防止天怒繼續,請王上焚香沐浴謝罪,以息天怒。」
其餘臣子也壯膽紛紛上奏。
「王上寵幸妖女,手握大鼎而不務朝政,被妖女謠言蠱惑,請王上誅妖女。」
「王上新殿勞民傷財,請下詔廢止。」
「王上……」
姬宮湦退朝時充滿失落。
褒姒少有地安慰他:「你年紀小,所以很多人倚老賣老正常。」
「他們要權,寡人給。」姬宮湦眼神里充滿迷惑,「給一個人,其·廣寒遺事·
他人就不滿,紛紛站出來說別人是佞臣、姦邪。說到底不過因為那個人不是他們自己而已……他們想要的不是什麼國泰民安,而是寡人之位。寡人……真羨慕你,無憂無慮,想說什麼說什麼。」
哪有那麼好的事情。褒姒沒有繼續打擊他,哪怕是自己這位姬宮湦眼裡的天人也有太多無能為力的事情。對於老師的死無能為力,對於業界人士的嘲弄忍氣吞聲,甚至對那小小的幼年期魔鬼藻,她都差點將自己給研究發瘋了。
褒姒像大姐一樣摸著受傷少年的腦袋。她給他講起那顆被他們稱為月亮的故事。那裡有無聊的嫦娥和廣寒宮,一隻機靈、會做餅的兔子,還有一個不停砍樹的死心眼吳剛。
少年天子短暫迷茫的眼神重新煥發出光彩。
他有了一個決定。
他要干一件大事,給所有人看看這天下還是姓姬的。
這才有了名震天下的烽火戲諸侯。
褒姒被他的孩子氣氣笑了。她在少年身上再次看到了火與劍,歷史依舊在重複。
從原始星球回到月亮上,貝金賽爾看到吳剛警官還在百折不撓地折騰魔鬼藻。她冷靜地和對方接通:「吳警官,我已想到了證明魔鬼藻的方法。」
兔子哈桑小聲嘀咕說:「旅遊果然有用。」
從姬宮湦和其他歷屆前男友身上,貝金賽爾發現了一個共同點。
任何不解與誤會都是從雙方拒絕交流開始的。在很多人看來姬宮湦·月球往事·
是個失敗的帝王,然而他作為個體很有趣。單方面評價很難公正,要了解魔鬼藻到底是什麼,最好的辦法就是和它說話。將翻譯和信號轉換裝置安置在魔鬼藻的一根觸角上,貝金賽爾嘗試接通信號。
「你好,能聽見嗎?」
那頭回複信號非常慢:「睡……睡覺。」
竟然成功了!這讓貝金賽爾意外的同時又覺得理所當然。
「我們能夠問你幾個問題嗎?」
魔鬼藻繼續嘟囔:「睡覺,睡覺。」
「好的。」貝金賽爾裝作沒聽到對方抱怨,「問完就睡,不然外面的那位武士先生又要砍你了。」
吳剛糾正說:「你涉嫌襲警,請跟我走一趟,你有權利保持沉默……」
貝金賽爾將他的頻道屏蔽,繼續溝通說:「怎麼樣,問完話你就睡到天荒地老。」
那頭終於答應了下來。
首先貝金賽爾問起那些不斷斷裂又長出來的觸手。
魔鬼藻的回答讓她哭笑不得。那是魔鬼藻的體毛,探出來是在攝取月球表面塵埃之中的二氧化碳等碳源。
在魔鬼藻懵懂意識中有兩個慾望最為強烈,一是吞噬,二是睡覺。
它幸運地降落在這顆星球上,鑽到地底準備大睡一覺。外面卻有個傢伙吵個不停,不斷發送高噪度信息過來,還阻撓它進食。魔鬼藻陷入想睡睡不著的痛苦之中。
測試了三組標準模板后,貝金賽爾完成了魔鬼藻智力不足的任務,整個人神清氣爽。
貝金賽爾問了一個包括老師在內的生物學界人士最想知道的問題:「你一直擴張下去會將星球、也就是這個寄居體撐破嗎?」
·廣寒遺事·
魔鬼藻發來的語音轉換信號中有嗞嗞電流聲,似乎是它表達某種不滿情緒的方式。
「我能感應到在我旁邊就有一個成熟體的大傢伙,距離大概萬千米左右,我正是受它指引過來的,那顆星球破裂了嗎?」
貝金賽爾看向那顆深藍色的巨大星球,陷入沉思。
此時代替她一直待在實驗室的兔子哈桑突然急急地說:「貝金,大發現,大發現。這傢伙的肢體自動分解之後會變成生存能力極強的微生物……這傢伙簡直就是一個天然的生命播種機!天,怎麼會有這樣的生物存在!」
她急忙將藍星土著的數據通過信號發給魔鬼藻。
那頭的辨別似乎很是費勁:「這些有四根觸手的奇怪個體,和我有不少相似。應該是大傢伙的後裔之一。我說大傢伙怎麼一直沒有反應,原來是分裂了……」
貝金賽爾睜大眼。藍星人原來是這麼來的……
自己將研究原始人類作為幌子,沒想他們本就和魔鬼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生命真是一個奇妙的循環。
「要麼生長,要麼收縮,陷入永恆沉睡。原來如此。」
說完這句,魔鬼藻將體毛收入地下,再也聯繫不上。
女友放下手裡的咖啡杯,用小勺子在裡頭輕輕攪拌。
我在電腦上飛快打字,急切地問:「後來呢,吳剛和貝金賽爾後來呢?」
「吳剛依舊在月球地底某個地方,他還在嘗試順著體毛逮捕襲警生物,貝金賽爾繼續記錄新種族的變遷史,他們兩人分別那一天就被稱為中秋節。貝金賽爾偶爾也會到地球上來看看,沒有人能夠發現她。」女友輕輕說。
·月球往事·
「從幼年到成熟就是一個不斷封閉自己的過程,哪怕隔得再近也無法真正溝通,嫦娥和吳剛,兩個魔鬼藻,嫦娥和后羿,周幽王和臣子,真棒啊……」我忍不住由衷讚歎,「如果你寫故事,會比我厲害很多。」
女友笑著說:「不搶你飯碗。放一放你的電腦好嗎?」
我打字的手都在發顫,我必須將這個故事以我最快的速度打出來,才能夠保證不會忘記。署名會加上我的女友名字,魏蓓靜。我已經忍不住想要將這個故事電郵給我的編輯們。當然其中需要修改一下,比如可以讓故事更複雜,給嫦娥和吳剛加入曲折的感情線,月兔也可以設置為隱藏的反面大Boss,將魔鬼藻製作為一個假反派,這樣衝突更劇烈更有看頭……
女友站起來準備離開。
「明天見。如果明天沒有看到我,說不定我是學貝金賽爾一樣離開地球了。」
她開玩笑地說,留給我一個纖細背影。
第二天是中秋節,她構思的故事過了稿,我高興地想要跑去通知她這個好消息。女友手機關機,社交網路停止了更新,搬了家,QQ灰白,人彷彿憑空消失。我找她時才發現,好像我一點也不了解這個女孩。她住在一個租來的一居室,她養了一隻兔子,她會烹飪,她給我很多充滿想象力的科幻梗,她知識豐富,她很忙,她的工作一直換來換去……她會突然停下腳步在手機上寫什麼,我問她,她總愛保密。可我不問,她好像又失落。她懂我很多,我對她卻所知甚少。
我的生活只有寫稿寫稿,為了靈感我做了太多荒唐事情,忽略不少,忘記得更多。
這個中秋,我的故事失去了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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