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沉水牢獄見舊人【5】
「魔神怕是忘了，阿荼雖曾為你魔族驅使，但她乃戰神族長之女，天界帝姬，生於天界，養於天界。」
一隻修長的手輕輕撥開珠簾，露出一張如芝如玉的臉。
姬少典自珠簾之後走出，緩緩走下玉階。
「一千年前是本君的疏忽，讓她落入奸人之手，失蹤七百年。」
神荼怔怔的看著他。
看他緩步向自己走來，一身素色朝服，莊重大氣，頭戴十二旒九轉玉冠，腰間佩著一塊流雲伴鳳月牙白流蘇玉佩，一身的清俊溫雅。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突然跳動的厲害，忙低著頭，不敢去看他。
「本君曾派出不少人手探查她的下落，卻始終一無所獲。」姬少典看著女子微微低著的頭，一派乖巧的模樣，面上禁不住溫軟了些許，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發，依舊是神色未動的模樣，「本君還猜測，到底是何人竟有如此本事，竟在本君眼皮子底下將人擄走，還叫本君尋遍六界不得絲毫線索。不過如今想來，如果是蚩尤魔神的話，一切倒也說得通了。」
「畢竟魔界旁門左道的密法極多，您有的是辦法讓阿荼自願跟您走。」
鬱壘聞言微微眯了眯眸子，只覺得這個天界帝君倒是有趣的很。
他這輕飄飄的一番話倒是一石二鳥，既強調了神荼的身世，又暗指蚩尤與千年前神荼失蹤之事有關。
且不說這蚩尤到底與千年前蓮翊帝姬的失蹤之事到底有沒有關係，但單單那一句「您自有辦法讓阿荼自願跟您走」便已經將眾人點醒了。
卻如這帝君所說，魔界一族，生來便有能擾亂人心的能力，故而魔族中不乏許多能人異士可藉由秘法操縱人的心智，讓其對自己言聽計從。
縱使神荼生於神族，並非凡人。
但一千年前，她也不過一個既將及笄的小神女，連父尊戰神族長的神位都來不及繼承，再加上養於天宮多年，不諳世事，對付這樣的一個小帝姬，對於魔界之人來說，怕是不在話下的。
況且，誰知道這些人當年誘拐小帝姬出去做了什麼？
若是對她下了什麼咒法秘術之類的，便也能解釋她為何會不顧世仇，為蚩尤效力。
眼看著周圍一些原本神色有異的仙君面色稍微緩和了些。
鬱壘心道，這帝君看起來雲淡風輕高潔文雅的，這心思倒不是一般的深。
這廂神荼完全沒想到姬少典竟會這般維護自己，她怔怔的抬頭，再一次對上他溫和的眸子，心裡不知何處突然又傳來了一陣刺痛。
他對她素來是信任且寬容的。
神族染上魔氣，只有三種法子，一為被身有魔氣之人渡氣，二為心有魔種，三為受魔族陣法秘術所傷。
姬少典身為神族帝君，六界之主，承天地恩澤，心思澄明，怎麼可能心有魔種？
況且他本就修為極高，如今蚩尤被囚，天宮又有禁制，又怎可能被魔族陣法秘術所傷？
事到如今，姬少典不可能猜不到他身上的魔氣自何處而來。
且而今因著染了魔氣，身為天界帝君，無法動用十二品赤金業火紅蓮，這背地裡不知道要被多少魔族嘲笑，縱使她借著神魔大戰之事為他開解，那也保不會有人刻意編排。
她本以為姬少典心知那日她是以唇齒渡氣，會礙於禮法，不便開口，便也不會計較揭發她那日的所為，卻未曾想，他不但不計較，竟還會維護她，替她掩蓋此事。
彷彿她乾的並非什麼有損他聲望的大事，而只是尋常那些不小心打碎了哪件器物的小事一般。
那一瞬間，神荼突然明白了許多。
原來，縱使千夫所指，縱使萬人厭棄，縱使已到了如今這幅光景，他，始終還是護著她的。
……
後來蚩尤又說了些什麼，旁的神君又說了些什麼，神荼統統都沒聽進去。
她只記得後來會審結束后，姬少典牽了她的手，溫聲說了些什麼，然後便讓人將自己送回了子衿宮。
等到她整個人都徹底清醒過來時，自己已經坐在了子衿宮偏殿的檀木椅上。
負責照顧她起居的清曳姑娘正在一旁擔憂的看著她，欲言又止，屋中一片安靜。
「什麼時辰了？」她驀的開口，問一旁的清曳姑娘。
清曳姑娘見她可算是開口說話，沒有木木的坐在那兒發獃了，心下也算安心不少，忙道，「已是申時了，女君可有什麼想吃的？奴婢去給您拿來些？」
神族雖辟食五穀但是尋常也會吃些仙果仙釀之類的，權當過過嘴癮，故而時常也有神君有定時用膳的習慣，帝君姬少典便是其中一個。
神荼自小隨著帝君生活，自然也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不必了。」神荼起身，抬眸看向門外，「我有些事，出去一趟。」
話落，便飛奔離去。
留下清曳姑娘還在屋中，一臉擔憂，繼續欲言又止。
……
總有些事情需要徹底弄清楚，她才能真正安心。
神荼站在沉水牢獄前，靜靜的看著古樸陳舊的牢獄封印。
這是最後一次，她在心裡悄悄的說，等到將那些想知道的事情徹底弄清楚了，她便再也不欺瞞他了。
到時候，她會好好的當天界帝姬，好好的做一個天界的公主，好好的……陪著他。
她低眉捻訣，化身光束竄入獄中。
沉水牢獄說到底不過是一個被下了封印的水溶山洞，因著此處的石頭有克制魔界法力的作用，故而常用來關押魔界之人。
嚴格來說，自混沌初開到至今，也只是用來關押蚩尤一人的。
剛一進山洞之中，便見著蚩尤帶著散漫的笑，靠在山洞壁上看著她，「你可算是來了。」
神荼神色未動，只是定定的看著他，「你既知我會來，便也當知道我為何而來。」
「嘖嘖嘖，無論過了多久，荼兒的這雙眼睛，還是這麼好看。」蚩尤摸著下巴，嘖嘖道，「原來美人眼波，是真的能撩人心魄的。」
「閉嘴！」
掌心光華流轉，一道紅綾自手腕間飛出，死死的纏繞住了男子的脖子。
神荼順手拉緊紅綾，看著蚩尤，一字一句道，「你知道我想知道的到底是什麼，告訴我，我母尊到底在哪裡！」
縱使被制住了脖子，蚩尤也絲毫不亂，依舊不緊不慢的開口，「荼兒是忘了嗎，你們天界的史書上不是記載了，你母尊早就隨你父尊圓寂近兩千年了。」
「我自是知曉母尊已隨父尊去了，但我母尊乃塗山狐族，圓寂後有魂魄殘留。」神荼拉緊了紅綾冷聲道，「我要的，是我及笄那日，你帶來的那縷我母尊的魂魄！」
「若非那縷魂魄，我怎可能隨你離開天界？」
經了神荼這麼一提醒，蚩尤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啊，那縷魂魄啊，你離了我到天界之後，我實在是傷心不已，日日消沉，我手下那惡鬼貪圖魂魄的靈氣，便趁我不注意給吞了。」
那一瞬間，她只覺得全身上下的力氣好似被人突然抽干一般，驀的癱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