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不能回去過年（2）
宣蘭帶女兒梁解意出門，要去顧德裁縫店做新衣服。本來也要帶梁朔風一起去的，可他說自己讀的是技術中專，整天跟機械打交道，做了新衣服就穿過年這一次，太可惜。兒子不肯做新衣服，老公也不肯做新衣服。還好有女兒陪著。
「還是我的茜茜跟媽媽貼心。」宣蘭感慨。
梁解意最會哄媽媽了，「那當然，我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她挽住媽媽的手，靠著媽媽一起走。
宣蘭摸摸她的臉，點點頭，「乖。」
今晚的星星又多又亮，真美。梁解意邊走邊抬頭看，宣蘭怕她不小心摔倒，牽著她。「還是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要是沒有媽媽，你可怎麼辦？」
梁解意嘟著嘴，「可是媽媽就在我身邊呀，我用不著擔心這個問題。」
宣蘭頓了頓，「那可不一定。」她打算試探一下女兒，「你將來要讀大學，要嫁人，難道媽媽都陪著你嗎？」
梁解意覺得有道理，「對哦，也是。」
女兒的反應，令宣蘭有些泄氣，她心情悶悶的。
梁解意說指著連成勺子狀的北斗七星，說：「媽媽，一會兒我們去海邊看星星吧，海邊看星星最漂亮了。」
宣蘭來閩口鎮這麼久，還沒去海邊看過星星。她很拒絕。沒去海邊吹海風，自己的皮膚都已經變得粗糙不少了，若是去了海邊......總之她不願意。
「大冬天的，去海邊多冷。」宣蘭心情不佳，隨便用一句話搪塞。
梁解意說：「媽媽，今晚星星這麼美，你就陪我去看看嘛。」她搖晃著媽媽的手，撒嬌。
宣蘭問：「那你呢？假如媽媽喜歡去哪裡，你會陪我去嗎？」
「媽媽是想說去大城市吧？」梁解意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當然願意陪媽媽一起去。」
「小沒良心的。」宣蘭小小埋怨道，「你剛才說將來讀大學的時候，壓根就沒覺得離開媽媽會捨不得。」
梁解意這才發現媽媽為這事而感到難過，「媽媽，你生氣了嗎？」
宣蘭賭氣，「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梁解意哄她，「好啦，媽媽不要生氣。我將來讀大學把你帶上就是了嘛。」
宣蘭聽了這話，不但沒有被安慰到，反而更覺得失望。梁解意看到媽媽表情緩和了不少，還以為媽媽已經不生氣了。其實媽媽不是不介意了，只是忽然覺得連自己最疼愛最親愛的女兒都不那麼懂她。她很失落。她想到自己為了家庭，尤其為了兩個孩子而放棄了已經心中的夢想，到頭來兩個孩子跟自己也沒多麼親。
到了顧德裁縫店，宣蘭發覺好像哪裡不一樣了。不過老闆娘還是穿得像往日那麼光鮮亮麗。整個閩口港，也只有這位老闆娘讓宣蘭入得了眼。老闆娘品味不俗，跟宣蘭是一路人。這段時間，她和宣蘭也成了不錯的朋友。
「李艷，在忙嗎？」宣蘭看到店裡沒人，想著李艷可能在屋后忙什麼，她沖屋后喊了喊。
李艷確實在屋后，她走了出來。
「宣蘭，你來啦。」李艷笑盈盈的。
「李阿姨好。」梁解意禮貌地問候。
李艷說：「茜茜也來啦。」她指著梁解意對宣蘭說，「真是女大十八變喲，越變越漂亮了。」
女兒一直是宣蘭的驕傲。不過因為剛剛聽女兒說了不太貼心的話，再這麼聽別人誇女兒，宣蘭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李艷瞧出宣蘭不太開心的樣子。她借著給宣蘭先量尺寸的時候，悄聲問她：「怎麼啦？不開心？」
宣蘭嘆了嘆氣，「嗯，不過現在不方便說。」
李艷偷偷瞥了一眼梁解意。她在翻電視報。李艷訂了電視報。整個鎮上，只有她訂了電視報。
「女兒惹你生氣了？」李艷問宣蘭。
知我者李艷也。宣蘭心裡很欣慰。至少在閩口港這裡，她還有這麼一個知心朋友。
「嗯，抽空我再過來找你說說。快過年了，事情比較多。明天還得回縣城買些年貨，哎，真煩。」一提起這個，宣蘭就為不能回縣城過年而沮喪。
李艷突然手停了停，然後才說：「宣蘭，我明天不在店裡。」
宣蘭問，「要回縣城過年嗎？」
李艷說：「不是，我再過兩天就走了。不回來閩口了。」
「去哪裡？」宣蘭急了。
「深圳。」
太突然了。
宣蘭差點獃滯。
「怎麼啦？」李艷反而覺得奇怪。她沒想到宣蘭的反應這麼大。
宣蘭問：「那你怎麼還幫我們做過年的新衣服？」原本她不是要問這句話的。不過她也有尊嚴，不想搞得太低姿態。
李艷說：「我已經不接其他單了。不過你的單我肯定得接呀。放心吧，我能趕出來的。我保證你們娘倆過年有新衣服穿。」
宣蘭現在已經不在意有沒新衣服穿了，她更關心的事，「怎麼突然想走了？去深圳幹什麼呀？」
李艷說：「其實也不突然啦，我一直都不想留在這裡。現在正好有個機會去深圳。」
難怪今天整個店看起來不一樣，現在宣蘭發現了，店裡東西變少了。有些已經被打包起來。李艷滿臉都是笑容，她當然應該高興。這是多麼值得歡喜的事情。
宣蘭握住李艷的手，激動地說：「真好，太好了。」她自己心裡卻是苦的。
李艷發現宣蘭的手在發抖，她也握了握宣蘭的手，說：「我就是有些捨不得你，宣蘭，不要忘了我哦。」
宣蘭眼眶通紅，嗔怪道：「我還怕你把我忘了呢。哎呀，怎麼辦呢？你走了就沒人陪我聊天了。」
她這才逐步釋放情緒。
李艷說：「我有空就給你打電話，好不好？」
宣蘭忍住哭，「好。」
從顧德裁縫店出來后，宣蘭渾身發軟。她雙腳一飄，差點站不穩。梁解意趕緊攙扶住媽媽。「媽，你怎麼啦？」
宣蘭看了看女兒，「你知道嗎？李艷阿姨要去深圳了。媽媽真的很羨慕她，說走就走。」
梁解意安慰媽媽，「有什麼好羨慕的，李艷阿姨只比你小几歲，到現在還沒自己的孩子。我倒覺得她挺孤單的。」
宣蘭說，「她沒孩子才好呢，毫無負擔。」
梁解意覺得媽媽這是一時鬱悶才這樣說，沒當真。
這一夜，宣蘭心情非常不好。她自己生悶氣，不跟梁直睡在同一張床上。於是，抱著被子要到地板上睡。梁直睡得死，沒發現。她更氣了，各種撒氣，一會兒扔枕頭砸向梁直，一會兒把梁直的那床被子也搶過來。梁直終於被整醒了。
「老婆，你怎麼跑地上睡了？」梁直迷迷糊糊地問。
宣蘭踢他一腳，「你去隔壁宿舍睡，我不跟你一個房間。」
梁直問：「為什麼？」他冷，縮成一團。
「我討厭你。」宣蘭儘管撒氣。
梁直又要睡過去了，也沒聽清她說什麼。「老婆，被子，冷。」
宣蘭把他從床上拉起來，「你別在這睡，去隔壁睡，我不跟你睡一起。」
幾番折騰，梁直實在沒辦法，只好哆哆嗦嗦跑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