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九章 心死
月光慘淡,似乎不像方才那樣清晰明亮了,不知從哪冒出來了一片烏雲,將月亮遮住了一半,讓原本就慘白的月光更加昏黑。
過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門內就又傳來了腳步聲,
林啟然渾身的汗毛一震,心頭又開始焦躁不安起來。
門開了,出來的不是柳芙,而是披著一件厚重披風的趙香芷。
多日不見,她原本清瘦的臉龐已經圓潤了些,恢復了剛成親時的嬌媚俏麗,但是眼中原本清澈見底的光芒此時已經全是冷漠和警惕。
是他自己葬送了那個單純善良的趙香芷。
「香芷……」太子上前一步,就要去握她的手,但是趙香芷卻猛然向後退了一步,劃清了兩人的界限。
林啟然愣了一下,又退到了原本的地方。
「太子,」趙香芷態度不卑不亢又疏離清冷,「不知太子找我有何事。」
林啟然居然被這個問題給問住了,他是要找她做什麼?道歉?求她原諒?帶她回家?但是她現在不是就在自己家裡嗎?自己帶她回太子府嗎?自己的道歉還有用嗎?
他寧願趙香芷哭著謾罵自己,毆打自己,也不願意看到她這麼冷靜、疏離、客氣,似乎兩人已經成了陌生人。
「你最近過得怎麼樣?」本是夫妻,卻比與陌生人談話更加艱難,太子找不到其他的話,只得像與許久不見的熟人寒暄一般問道。
「承蒙太子挂念,」趙香芷微微垂下眸子,「香芷過得很好。」
她自然會過得很好,少了自己,沒了蕭渺,她本來就應該過得很好。
「那便好……」太子悵然若失地點點頭,他想看看趙香芷的眼睛,對方卻低著頭,不願意抬起來,似乎在刻意避免與他的眼神接觸,兩人又陷入了一陣沉默。
「香芷,對不起……」沉默半晌,太子最後還是說出了最無力的一句話,雖蒼白,卻是百轉千腸,是他最該說的一句話。
趙香芷聞言抬起頭,輕輕笑了一下,「太子何出此言?」
林啟然心口一痛,「對不起,我錯怪了你,是為夫的錯,是我誤信蕭渺,傷害了你,我已經查清了真相,你隨我回去好不好?」
他說著說著就激動起來,伸手握住了趙香芷的肩膀,微微用力。
趙香芷客氣地笑著,伸手將他的手撥開,「太子言重了,當初太子做所有決定時都毫不後悔,毫不猶豫,既然太子當時覺得沒有問題,又何談錯了一說?」
林啟然沒有明白她的意思,「香芷,你的意思是……不會原諒我?」
趙香芷斂了斂笑意,所有的溫柔暖意都收在眼底,「太子何出此言,太子查清了真相又如何?有的事情已經回不到當初了,即使蕭渺惡有惡報自食其果,她對我的傷害無法挽回,即使太子當初不知情,但是太子對我的傷害也不容小覷。」
她字字珠璣,林啟然的心臟像是被捅了一刀,流血不止。
「對不起,香芷,為夫知錯了,為夫再也不會委屈你了。」
趙香芷聞言突然笑出了聲,「當初成親之時,太子也是如此對我承諾的,可是後來卻是太子一步一步將我葬送到這步田地的。」
林啟然眉間抽了抽,他怎麼反駁呢?確實是他自己的錯,即使他當初不知情,但是在做每一個決定時都在有意無意地偏袒蕭渺。
他意識到,自己的道歉,對此時的趙香芷來說,已經毫無重要性可言了,更嚴重的是,他覺得此時自己這個人都對趙香芷可有可無了。
「對不起,香芷……」太子喉嚨的疼痛越來越強烈,他恍惚間覺得,自己似乎永遠失去她了,他的心中湧現出一股不安和不舍,他不願意鬆手,他虧欠得太多。
「太子。」
趙香芷抬起頭,兩人的目光對上,和以前無數個夜晚一樣,兩人對視著,似乎世界上只有兩人,但是此時已經物是人非,趙香芷的嚴重沒有半點留戀,像是斬斷了一切情絲。
「太子現在來找我,究竟是處於愧疚,還是出於情愫?太子極將即將登基為帝,香芷無法承受這般帝王之愛,即使之後沒有了蕭渺,也會有王渺,張渺,到時候,如果所有的人都說是我的錯,太子又會相信誰呢?」
林啟然喉頭一哽,「我相信你,香芷,隨我回去吧。」
趙香芷笑著搖搖頭,「我之前三番五次提醒太子,旁敲側擊地告知太子,太子尚且不願意相信,到那個時候了,太子真的會義無反顧地相信我嗎?」
太子眸光一晃,是啊,自己曾經給了她太多承諾,可是除了傷害之外,自己從未帶給過她苦難外的任何饋贈,是自己逼迫她快速成長,是自己扼死了單純賢淑的太子妃,此時站在他面前的,是獨立自強又好不退縮的趙香芷。
「我知道我錯了,」林啟然說得越發無力,雙眼中湧起愧疚和無奈,突然又伸手抓住了趙香芷的肩膀,比上一次更加用力,眸光堅定起來,「香芷,只要你隨我回去,我什麼都願意做!你要是不跟我回去,我就在你家門前跪著等你回來。」
趙香芷眼中閃過一絲疼惜,畢竟是多年的情誼,怎會說斷就斷?
此時太子的眼神,和當初給予自己承諾時一模一樣,且越加堅定,她不由得有些猶豫。
但是趙香芷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要的,和太子能給的,完全不一樣,她不想住在深宮中,勾心鬥角,暗中廝殺,她只想快樂平淡,有自己的人生,不受控制。
她眼中的那絲疼惜很快就消失了,轉而又是一臉堅定。
她伸手撥開太子的手,嘆了一口氣,「太子,我心已決,和離罷。」
林啟然如同五雷轟頂,全身一僵,如銅像一般呆立在原地,直到趙香芷轉身回去,將大門關上后他才反應過來。
他不願意放手,他愧疚,但是不是單純出於愧疚來找的趙香芷,他愛她,他無法忘記。
林啟然一掀衣擺,毅然決然地在趙家門口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