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爐

暖爐

徐青青等陳放吼完了,一臉疑惑地看他。

陳放見徐青青此狀,不自覺地就講了經過。

當初廖寒霜在寫給師門的回信中,無意間提及了劉靈秀。陳放一看到這個名字,就猜測可能是自己的妹妹。當初劉家被抄,他和七歲的妹妹走散,他被師父收留後未免被人發現身份,改姓陳。而劉靈秀則被雲塵師父撿回了道觀,始終沒有改過名字。陳放覺得,妹妹之所以不顧危險也要堅持叫原名,大概就是因為想有一天他這個哥哥能在聽到名字的時候就知道是她。

陳放趕來鳳陽城,去府衙尋到了劉靈秀的畫像,辨出畫像上女子的五官,正是自己尋找了多年的妹妹。他當時便哭得不能自已,這些年他一直努力想盡各種辦法尋找妹妹,始終沒能找到,想不到如今再見,竟已經是天人相隔。

「那你是有點晚了,若當初領師命來執行刺殺燕王任務的人是你,說不定你還能見到活著的劉靈秀。」徐青青客觀評價道。

「你這個惡毒的婦人!」陳放氣得往牢門上撞,一張臉卡在兩根木頭之間,猙獰地齜牙,恨不得扒了徐青青的皮,飲她的血肉。

「不愧是親兄妹,一樣的是非不分。」徐青青瞟向陳放,「如今即便放了你出去,想來你的下場也不會好過。你師父可沒讓你刺殺我,不尊師命,應該會收到懲罰吧?」

「你也該死,先殺了你又何妨!」

徐青青聽到陳放這話后,撇嘴笑了下。

陳放察覺徐青青這笑很詭異,正欲問她笑什麼,就聽見雜亂的腳步聲,便見一著青緞錦袍的清俊男子,在幾名官吏侍衛簇擁下,走了過來。

瞧前頭那男子的儀範氣派,以及他走到眼前女子身邊時,和她肩碰肩的相近距離,再有身後諸位官吏卑恭的態度,陳放便猜到這男子的身份必定尊貴,肯定就是燕王了。

同樣都是道姑,她怎麼就這麼好命?而他可憐的妹妹竟連活下去的機會都沒有……

陳放再度瞪向徐青青,激動地放狠話。

「別以為我怕你們!」

「有種你們就殺了我!」

陳放知道他身上還有可利用的價值,所以這些人才會一直拷問他,他暫時不會死。他是師父最寵愛的徒弟,師父肯定不會放任他不管,近幾天一定會想辦法接應他出去。

朱棣眯著眼睛掃一眼陳放,側首低聲問徐青青:「問完了沒有?」

徐青青點了下頭。

朱棣便攬著徐青青往外走。

丘福躬身立在旁側。

朱棣在路過他身前的時候,道了句:「讓他閉嘴。」

丘福馬上領命應是。

陳放還在發愣,剛才他被燕王看似淡然掃過的那麼一眼,后脊樑好似突然貼在了一根冰柱上,徹骨的寒意迅速竄遍他的周身。等陳放反應過來的時候,燕王正帶著那個女人離開。想不到這凶戾名聲在外的燕王,竟如此寵護著他的王妃。

一想到自己的親妹妹與這女人師出同門,卻被害得屍骨未寒,身首異處,他便怒不可遏。他正欲再發飆,忽聽燕王淡聲囑咐一句『讓他閉嘴』,又愣了。這燕王成神了不成?他還沒來得及罵,他竟預感了,這就讓屬下來堵他的嘴?

陳放不禁嗤笑一聲,現在堵住他的嘴,他是暫時說不了什麼,但還有以後。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來日方長!

陳放思量之際,燕王和燕王妃已經走遠,牢門已經打開。丘福抱著刀,冷臉站在牢門外,兩名侍衛進去架住了陳放往外拖。

「你們幹什麼?」不是要堵住他的嘴么,為何要拖他出去?

「如你所願,你不是要死么。」丘福無情地回道。

陳放瞪圓眼。死?燕王所謂的『閉嘴』,竟然是讓他死?

「當然也不會那麼輕易死。」丘福抽動一邊的嘴角,打眼色給兩名屬下,意思可以隨便折騰。

「你不是想從我口中套話么,你們不是讓我供出幕後主使么?」陳放急了,一邊掙扎一邊追問。

丘福懶得理他,轉身就走了,由著屬下們將陳放拖到牢房深處的刑房。

倆押著陳放的侍衛,見他一直鬧騰似不甘心,下手前便讓他死個明白。

「本來留你是有點用,奈何你自尋死路,就怪不得別人了。」

陳放本以為死沒那麼可怕,或許他之前那無所畏懼,是因為心裡有底,那些人想拷問自己,不會弄死自己,所以他敢大肆地喊著『有種你就殺了我』。可真到這最後一步,特別是想到自己再熬幾天可能就有人救自己出去了,陳放有點不甘心,心底升起一絲絲畏怕。

不過,陳放倒不會後悔求饒,怕歸怕,畢竟誰都想活著,但江湖漢子該有的血性絕不能丟。

「讓你們殺了我,你們就殺,倒是真聽老子話的哈哈哈……」

倆侍衛審多了犯人,自然見多識廣。聽陳放這一笑,二人就知道他對死其實有恐懼,不過是死鴨子嘴硬在硬扛罷了。

二人將陳放綁在刑架上,狠狠地拍兩下他的臉。

「現在後悔也沒用了,便是你肯如實交代做證人,也沒得活命了。我們王爺叫你死,你就得死。」

「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在見王妃第一眼的時候說那種話。」另一名侍衛哼笑嘆一聲,拿起刑具桌上各種形狀的烙鐵放到炭火里,「你可真是大膽啊,這死前的折磨也少不了你的,何必非要自找苦吃呢。」

見王妃第一眼的時候說的話?原來他們不是因為「有種你就殺了我」這話要殺他。陳放回想了下他剛才初見燕王妃時說的什麼話,「莫非這牢里關著你丈夫,你來看他」,他當時說了這麼一句。

那會兒他乍見這女人漂亮,也知道她目的明顯沖著自己,還以為對方要對他施美人計,所以他譏諷調侃了這麼一句,把自己比喻成了她的『丈夫』。

燕王妃之後便警告『別的玩笑或許開得,但這一句可能真會要了你的命』,他當時還以為這話不過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如今竟真因這句話沒了命。

陳放在死前受盡折磨,痛不欲生的時候,真的後悔了,萬般後悔……

徐青青和朱棣從大牢出來的時候,有兩名文書跟著一塊出來了。

這二人才剛在牢內已經悄悄記錄了陳放與燕王妃之間的對話。燕王妃的問題很巧妙,陳放在回答中已經相當於變相承認了,他和他的師妹廖寒霜皆受其師指使前來刺殺燕王。

雖然嫌疑原本很明顯了,但因為一直沒有實證,故而對於江湖第一劍客董文門,衙門沒有正式通緝。如今有了這對話做證供,當即便可寫出通緝董文門的文書。

徐青青本打算抵達鳳陽后,就立刻去平安觀看同門的小姐妹們,但懷孕的身體真的容易乏累。徐青青只好決定先在鳳陽城安置一夜,等明日再去平安觀。

朱棡和朱樉聽說徐青青來了,趕緊忙完外頭的事兒趕回來瞧她。

朱棡打量她第一眼,便說了讓徐青青最討厭的一句話:「胖了。」

徐青青氣地瞟一眼朱棡。

朱樉笑著補救道:「是長點肉,不過反倒比以前更溫柔耐看了。」

徐青青連忙給朱樉道謝,稱讚他嚴毅英武,果然不愧是讓人尊敬的二哥。

朱樉被徐青青讚美得直樂,又見徐青青遞來秦王妃的信,聽她讚美秦王妃所書的小楷極好,飛白體寫得也有神韻,更加高興。這誇她妻子便跟誇他也沒什麼區別。

「二嫂近來在學說書,講得可好呢。」徐青青又道。

「她?學說書?」朱樉驚訝不已,印象中秦王妃是個不善言談的人,見到他更是,夫妻倆一年總共說的話可能都不超過三十句。這樣的人竟學說書?而且她一個王妃,沒事兒在家學說作甚?說給誰聽?

「嗯,還能自己編故事呢,講得繪聲繪色,連母后都誇讚。」

朱樉聽徐青青這樣一說,更覺新鮮和好奇了,恨不得現在就回家,聽秦王妃給他講一個。

「真看不出來,二嫂有這能耐。」

朱棡也感覺到了秦王妃的變化,這變化的緣故好像是因為徐青青。他不禁把目光落在徐青青身上,問她晉王妃最近如何。這送信只替秦王妃一人送可說不過去,肯定也有他的。雖然他不愛看晉王妃的信,但他不看是一碼事,收不到晉王妃的信是另外一碼事。

「二嫂沒讓我捎信,估計剛好走了官報,用不著我了吧。」徐青青對朱棡笑了下,便往朱棣身邊湊了下。

朱棡何等聰明,怎會瞧不出徐青青的不正常。他忙問徐青青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徐青青垂眸,小聲嘟囔:「沒什麼大事。」

「她連日趕路,懷著身孕,容易乏累。」朱棣解釋完,就打發碧螺攙扶徐青青下去休息,他則特意留了下來。

徐青青倒是沒有特意跟他回稟京城發生的事,但萬春一一向他細緻稟明了。

後宮女人們的勾心鬥角,朱棣自小就見識過。在娶徐青青后,朱棣便沒動過讓府里再進人的心思,一則覺得他的小女人會不高興,二則也是自己嫌麻煩。卻沒想到這家裡乾淨了,外頭卻不幹凈,竟還是在她懷孕的時候。

太子妃那邊,他大哥自會給他一個交代。晉王妃這裡,自當也該讓朱棡知道。

朱棣了解朱棡的性子,直接說反倒效果不好。

「這到底怎麼回事?」朱棡見朱棣支走徐青青,更好奇了,忙追問他。

「聽說大嫂病了,至少要養小一年。」朱棣道。

朱棡蹙眉看朱棣,大嫂前段日子剛病好,怎麼又病?而且人家剛病了怎麼就知道就要養小一年?這分明就是禁足的變相說法。

大嫂犯事兒了,這裡頭肯定有謝氏的參與,不然四弟和四弟妹不會是這樣的反應。朱棡再追問朱棣,見朱棣不說隨即告辭了,氣得自己打發人去查。這謝氏最好沒惹什麼大事,不然他定饒不了她!

朱樉在旁全程圍觀了朱棡又氣又急的樣兒,心中不禁唏噓,其實娶一個如秦王妃這般膽小怕事的倒也不算壞事,最起碼她不會給你惹事,不至於讓你在眾兄弟們跟前丟面子。

朱棣回房的時候,徐青青已經更衣在床上躺著了。瞧見朱棣回來了,卻沒直接過來,手捧著一個暖爐坐在窗邊的羅漢榻上看書。徐青青側身瞧他半晌,見朱棣書好似沒注意到她,坐起身。

「不想我了?」

朱棣聞言,抬頭瞧她一眼。

「真不想了?」徐青青見他還是不動,又問一聲。這男人變得這麼快?之前還冒著風險日夜趕路,偷偷跑回京,就為陪他一夜。

朱棣這才放下暖爐,走了過來,把徐青青抱在懷裡,親了她臉頰一口,手覆在了徐青青微凸的小腹上。

腹部傳來的溫熱感,讓徐青青恍然明白過來,原來這就是他剛才一直捧著暖爐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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