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殊途同歸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回憶

在送走王警官之後，劉院長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一臉平靜的重新坐在了座位上。

在他的辦公桌上，李彥南、萬瑩瑩、司小寶的兩寸照片整齊的排列著。

「嘖嘖嘖……」劉院長最終把目光鎖定在司小寶的身上。他用他那又短又粗的大拇指撫摸著照片中小寶的臉頰，本就豆丁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條縫，臉上的肥肉也擠在了一起：

「多麼精美的收藏品啊……我可真是……太喜歡你了……」

房間內。

睡夢中的李彥南皺了皺眉頭，似乎是在做噩夢。

南京郊區。

這是一處棚戶區的垃圾堆，一群髒兮兮的流浪狗正在這裡尋找晚餐。

「煩死了……都說了我不愛吃這家店的肉包子……」一個穿著校服的男孩嘟嘟囔囔的走了過來。他是附近高中的學生，此時的他正在因為粗心的父親而大感煩惱。

「我怎麼走到這個破地方來了？」男孩收住了腳步，「算了，這家店的破包子給我錢我都吃不下，反正學校里有超市，這破玩意兒……」

男孩謹慎的觀察了一下四周，在確定附近沒人後，果斷把包子扔進了垃圾堆，並快步離開了作案現場。

流浪狗們被這突然飛來的東西嚇了一跳，紛紛向四周散開。不過很快這群流浪狗就反應的過來，他們迅速匯聚到一起，開始試探性的用鼻子嗅著這幾個白色物體。

就在他們終於意識到這是可提供熱量的包子而非幾塊冰冷的石頭並準備開動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闖了進來。

流浪狗們吃了一驚，長期被人類驅趕攻擊的記憶讓它們本能的逃向一邊。但是他們很快便發現，這傢伙似乎沒有攻擊他們的意圖，反而是對著那幾個包子開始狼吞虎咽。

流浪狗們被激怒了，狂吠著便沖了上去。

李彥南完全不顧周身傳來的劇痛，任由流浪狗把自己咬的鮮血淋漓，嘴上的動作卻始終沒有停下。他實在是太餓了，如果他今天還找不到任何食物，那他恐怕就要活活餓死在南京了。他雖然沒上過幾天學，但是對死亡的概念還是清楚的。

不過說實話，李彥南恐懼的完全不是這個。對於他來說，這種生活遠不如一死了之來的痛快。但是他的理智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他不能死，他死了之後瑩瑩和小寶就會徹底失去最後的依靠，他們很有可能和那些流浪漢一樣，在某一天一頭栽到在冬天的寒風裡長眠不醒。又或者更糟糕的，他們被政府生物部門的人發現，被強製為了全人類而犧牲，成為人體實驗的小白鼠。

高層大概是從未碰到過咬不還手的人類，護食的本能也讓他們加倍的狂暴，食肉動物用來撕咬獵物的犬齒雨點般的落在李彥南的身上，誰也不知道這是瘋狂的攻擊里包含了幾分被人類遺棄和施暴的怒火。

不過少數腦袋靈光的流浪狗已經意識到繼續攻擊李彥南毫無意義，它們聰明的調轉了方向，開始搶奪李彥南緊緊捏在手上的包子。

這無疑觸動到了李彥南的底線，他急忙把所有的包子都一口氣兒硬塞到嘴裡。

可這些流浪狗可不會有任何的禁忌，他們毫不客氣的開始是試圖從李彥南口中把包子搶回來。

李彥南意識到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無奈之下他不得不吐出一個包子，並反手向另一個方向扔了出去。

狗群果然上當，紛紛追著包子跑了出去。而李彥南也趁此機會，跌跌撞撞的逃離了那個臭氣熏天的垃圾場。

「呼，呼——」

李彥南喘息著摸了摸空癟的肚子，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不行……太少了……」

這也難怪，那學生本來就只扔掉了幾個包子而已，再加上那群流浪狗的搶奪，基本上能到他嘴裡旳就只剩下一半了。這對。一個連續三天滴米未進、還處在青春期的李彥南來說，無疑是杯水車薪。

「還得……找點其他東西……」李彥南試圖從地上爬起來，卻因為體力不支而猛的摔倒在地。

「嘶——」李彥南疼的倒吸一口涼氣。剛才完全沒發覺，現在他才發現身上幾乎所有暴露在外的部位都被流浪狗所咬傷，在他的身後，猩紅的血順著他爬行的痕迹緩緩匯聚。

「不行……這樣下去，會死……」李彥南有些恐懼，「小寶和瑩瑩還在等著我，我絕不能在這兒……」

砰的一聲，似乎有一個人被躺在角落裡的李彥南狠狠的絆倒在地。而李彥南也因為這個傢伙碰到了身上的傷口而疼得蜷成一團。

「二花，二花你別走……」那個男人踉踉蹌蹌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這傢伙是個醉鬼，剛在飯店裡和朋友喝了一瓶白酒，現在整個人都神志不清、醉話連篇，就更別指望他能注意到躺在一旁的李彥南了。

「嘔——」

大概是酒勁又上頭了，那醉鬼扶著牆猛吐起來。

大概是朋友請客的緣故，這傢伙今天一頓胡吃海塞，現在倒是全給吐了出來。

「他媽的，老子怎麼在這兒？」

不知過了多久，醉鬼總算把胃裡的東西清的差不多了，酒也算是基本醒了。他搖搖晃晃地看了一眼周圍，頗吃了一驚。

「算了算了，管他娘的這麼多幹什麼，再不回家老婆又要發火了。」醉鬼打了個哈欠，離開了這個地方。

「……」縮在一旁的李彥南睜開了眼，並死死的盯住了那一堆嘔吐物。

「那東西……可以吃……」

連李彥南自己都被這想法噁心到了，登時胃裡一陣翻滾，差點把剛剛吞下去的包子又吐出來。

「不行……我要……活下去……」

李彥南艱難地挪動著身體，並嘗試著。對著那灘嘔吐物伸出了舌頭。

「……」

本來嘔吐物的氣味就已經足夠讓人產生生理不適了，更何況這東西還混合了高濃度的酒精，這讓滴酒不沾的李彥南本能的乾嘔起來。

「不行，根本……吃不下去！就算餓死，我也……」

李彥南虛弱的聲音突然停住了。

「不……我還不能死，我……絕對不能死！我是小寶和瑩瑩……最後的親人，無論如何，我絕對……不能死！」

抱著這樣無比強烈的執念，李彥南強迫自己扭過頭來，重新把目光落在了那堆嘔吐物上。

李彥南死死的捏住了鼻子，心下一橫，張口把那一堆噁心的東西全部吞了下去。

「不能吐，不能……吐！」

幾乎是在一瞬間李彥南的消化系統便起了應激反應，李彥南立刻掐住了自己的喉嚨，防止反應過於強烈的身體再把那東西吐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李彥南總算把那些東西全部咽了下去。而他本人也因為脫力和失血過多，兩眼一黑，昏倒在一邊。

李彥南不知道的是，無他是否吃下這堆嘔吐物，他都已經必死無疑。他的身體早就已經因為過度獻祭而供血不足，更何況他剛剛還被狗群圍攻，又流失了大量血液，若不是完全靠著求生意志在苦苦支撐，他多半已經死在那堆垃圾里了。可意志在強也是有限度的，心理極限說白了不過是生理極限的另一種形式罷了，所謂的心理暗示激發潛能之類，本質上也不過是巧妙的利用了人體內包括激素在內的各種調節生命活動的方式而已，並不能對生理極限產生產生任何影響。

「喂，這小子怎麼回事？」

混混沉沉中，李彥南似乎感覺到有人在拖拽著他。

「誰知道啊，這小子往路邊一倒，我看見他就給托回來了，這個年頭小孩可不好找，可別給放跑嘍！」

「你確定這小孩還活著？」

「放心，我看了一眼，這小子身上全是輕傷，要不了命。話說回來，就這看著唬人的小傷，一般人還真分辨不出來，等明天結痂了，讓這小子上街要飯，整不好有意外驚喜呢！」

「你還來這一套？最近管的多嚴你心裡沒數？」

「那你說咋辦？他這瘦的跟個棍子似的，想指望他學偷東西那得等到什麼時候？」

「那就慢慢養，遲早的事，反正不能讓他上街。」

「你開什麼玩笑？賠本的買賣我可不幹啊！」

「什麼就賠本了？就這身骨，養個十天半個月就差不多了，你急什麼？」

「算了吧你，十天半個月？我看養半年也未必好使！」

「你能不能長點腦子？你覺得一個正常人看見一個渾身是傷的小叫花子趴在地上，第一反應是給錢還是打110？警察來了你怎麼辦，攔是不攔？你想進局子能不能別拖上我？」

「格老子的，把小孩弄殘上街要飯的事兒不是你乾的？你現在知道害怕了？」

「放屁，那是什麼地方，這又是什麼地方？！這他媽是南京，不是他娘的連攝像頭都沒有的五線小縣城！」

李彥南越聽越心驚，他試圖擺脫那男人的手，卻發現自己連睜開眼睛都很吃力。

「老子不管，老子不養廢物！老子帶回來的人，你擱這裝好人，老子就是把這小子弄死，也輪不到你指指點點！」那男人被怒火沖昏了頭，隨手抄起一根木棍，向著李彥南的天靈蓋狠狠的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