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君與臣
且不說鳳如錦如何,米芔出了山洞之後,便一路小心掩跡藏息。
果見此時天兵的巡視,比之往常不知多了多少?
料是元君恐自己未死,這是明巡視暗劫殺。
低低的道了一句:「元君,貧道回來了。」
說罷,縱身沒入暗處,小心翼翼的潛到了落霄九雲。
甫靠近,就聽見司祭元君老淚縱橫的道:「陛下,仙使他……他沒了。」
「你說什麼?」天帝聞言,手中批閱奏摺的硃筆登時跌落指尖。
「怎會回事?你們不是去囚天峰的嗎?為何他人就沒了?」
司祭元君俯身悲泣,道:「臣等兩人奉命探視殿下,不料中途遭到神秘人偷襲。
臣不敵,仙使為護臣而不幸被打下雲頭……」
殿外,米芔愈聽心中愈發的恨。好一個元君,好一張忠心耿耿的利嘴。
忽然,嚲柳巡視歸來,打眼就瞧見站在滴水檐下的米芔。
不禁眉頭緊蹙,這滿天宮都在找他,怎麼回來了也不進去?
而且,大家同僚一場,即無恙為何不吱聲?
遂邁步上前,踱至其背後,輕拍其肩:「仙使……」
然他話尚不及出口,便叫米芔一拂塵子禁了聲。
嚲柳指著自己喉嚨,咿咿呀呀比劃道:仙使,您這是幾個意思?沒事禁我聲幹嘛?
米芔眉頭一皺,哪裡看的懂這廝比的是什麼東西?
探頭覷了一眼裡邊,然後拽著嚲柳疾步走過檐下拐角,待到無人之處方解開其禁制。
「得罪了。」
嚲柳摸了摸喉嚨,悻悻的道:「得罪什麼的暫且不提,只是仙使既無恙,何不直面陛下?」
搞得神神秘秘的,他都有種做賊的感覺了。
「這……」
「仙使有什麼話,不妨直言。」嚲柳雖是個武將,卻也不是不通世故。
將米芔反常的舉動稍加聯想,再綜合元君今日這無厘頭的命令。
登時,竟也腹中有了幾分答案。
米芔換手拿著拂塵一甩,招手示意嚲柳附耳過來。
嚲柳怔了一下,旋即會意傾身低頭:「仙使請講。」
「事情是這樣的……」
良久,嚲柳聽完后瞬間面沉如水,抬眸望向米芔:「此事當真?」
若仙使所說為真,那天宮豈不是……
再往下,他不敢細想。如此一來,結界無異於已是魔界的囊腫之物。可是,又好像哪裡不對?
又急急的問道:「若是如此,魔界為何不早先行動?
有此內應,不趁早施為,反而拖至此時?」
須知司祭元君掌管天宮四門,若他為細作,魔界要取天宮太容易。
米芔也是面色沉沉,道:「此亦是貧道不敢輕易面見陛下的原因,如今陛下對他信寵尤舊。
貧道若無實證,必將被他反咬一口。
屆時自身榮辱且不說,陛下與天宮必將危矣。
而仙界,亦將面臨滅頂之災。」
「難道我們就這樣束手看著?」嚲柳濃眉一挑,心火直往上竄。
「非也,我們可以這樣……」米芔忽然上前,俯身低語。
嚲柳聽后,默了片刻:「這……會不會太冒險?」
米芔揚手拂塵一甩遞給嚲柳,挺直了腰桿道:「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貧道稍後趕回山洞,接下來,則要拜託嚲將軍將豺狼引來。
咱們也給他來一個,瓮中捉鱉。」
「仙使放心,我這就去。」說罷,嚲柳接過拂塵收起,然後越過米芔,大步踏離。
行到落霄九雲殿門外時,忽的加快了腳步,急匆匆的闖進殿內。
而此時,司祭元君也和天帝表忠心表的差不多,兩人商量如何救米芔,便是找不著活人,找回屍體也好。
到底,天帝與米芔情感,較之普通臣子來的深厚。
名為君臣,實為好友。
忽聞他受害,天帝怎能不急,怎麼不亂?
又見嚲柳這般失態,天帝臉上的血色乍然褪去了三分,勉力自持鎮定的道:「出什麼事了?」
嚲柳低頭垂眸,眼角餘光斜睨著司祭元君,而後顫聲道:「稟陛下,有人在芥子山一處洞口外,拾到此物。」
話音一落,即將拂塵翻掌取出承上。
而芥子山,就是米芔跌落的那座山。
果然,司祭元君見之,目光倏然轉寒。那一絲的殺氣雖隱藏的極好,但嚲柳還是看到了。
登時,托著拂塵的手微微一顫。原來,是真的……
若說之前,他對米芔的話還存在猶疑?那麼,此刻再沒有任何僥倖。
天帝起身,行至嚲柳跟前,取過拂塵,不禁老淚縱橫。
這柄拂塵,還是他當年說要與自己共同治出一個朗朗乾坤時,自己送的。
多年來,他從未離身。有他在,再大的風浪,自己也能尋著幾分冷靜。
可是,如今只見拂塵,不見人……
想到此處,天帝抬手用衣袖揩去眼角濕潤,將拂塵收了,對嚲柳道:「爾等可有進去找過?」
嚲柳拱手道:「芥子山那處山洞幽暗奇深,拾物之人不敢冒進,就先將此物轉呈與臣。
臣恐仙使有危,遂先來稟報陛下。」
「你做的對,做的對,沒有親眼見到他的屍體前,他必是還在的。
嚲柳,朕命你即刻前往芥子山找回他。」天帝深吸了一口氣,說話間都快有些語無倫次。
還好,尚有那麼一絲理智仍在。
「是。」嚲柳謝旨,起身便往殿外走。
一步,兩步,三步……
「慢著。」司祭元君忽然出聲叫住他。
嚲柳回身,故作不解的道:「元君還有吩咐?」
哼,到底你還是上鉤了。
說起來,他這話也是在司祭元君挖坑。兩人其實位份還是有些差距的,職位高低而論,他自然比人矮一截。
但是論與天帝的親疏而言,他無異於是米芔之下的第二人。
當著天帝的面兒,有吩咐也不是他司祭元君發號施令。
可嚲柳天生就長了一副忠厚老實像,而且其為人也耿直。
是以,司祭元君雖聽著不快。卻也不敢表達什麼,只是訕訕的笑道:「嚲大人說的是哪裡話,陛下面前何談吩咐不吩咐的。」
嚲柳賠禮道:「是嚲某失言,元君勿怪。
不知元君突然喚住,到底所謂何事?」
說罷,心中暗暗啐了一口。裝,老子就看你還能裝到幾時?
司祭元君拱手向天帝道:「陛下,仙使對臣實有大恩,請讓臣與嚲大人同去,務求儘早救回仙使,還陛下一位良臣。」
顯然,這話天帝是愛聽的。但見天帝頷首:「也好,你們速去速回。」
「謝陛下。」司祭元君謝禮一畢,即催著嚲柳趕緊帶路。
二人前往芥子山時,倒也一團和氣。唯司祭元君不停的催促疾行,說是怕延誤了救人的時機。
嚲柳娓娓應道,口稱極是。心中則是鄙夷萬分,說的再好聽,也改變不了你想殺人滅口的事實。
好在,一路也算順利。
沒多久,就到了米芔所說的那處山洞。這也是,一個有心引君入瓮。一個,心急殺人滅口。
正當嚲柳欲邁步踏入洞口時,司祭元君忽然一把拉住他:「嚲大人,此回就元君行在前頭可好?」
「這……似乎不妥吧,萬一前方要是有什麼危險,元君豈不是?」嚲柳睃眼拉著自己的拿手,面露為難。
司祭元君立馬堆上一抹沉重在臉上,哀聲道:「唉,之前因我之大意害的仙使受害。
而今怎能再讓嚲大人替元君涉險在前,我心實為難安。
還請嚲大人成全,讓元君前行一護大人安危。」
嚲柳遲疑了片刻,才道:「元君高義,嚲某就厚顏受了。」
隨即側身相讓:「元君,請。」
「多謝。」司祭元君回以一禮,旋即縱身沒入洞口。
須臾,即不見人影。
「嘖,就知道你會這樣。」說罷,即見嚲柳迴轉身形,向著虛空一拜。
恭敬的道:「陛下,元君已經進去了,接下來怎麼辦?」
天帝寒著一張臉自虛空踏出,眸似深淵的凝視著洞口:「進去,朕要看看他能玩出什麼花樣?」
「是,陛下。」
登時,君臣二人也隨後.進入洞中。
沒有人知道,米芔的拂塵其實還有一層隱藏的約定。
即是若有朝一日,有人持拂塵找上天帝時。那麼便是他米芔深陷囹圄,陛下當配合持拂塵之人,伺機救出他。
是故,天帝當時激動是真,垂淚亦是淚。但更多的是痛心,用了這麼多年的臣子居然匹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
若無嚲柳持拂塵而來,他必定信了其連篇的鬼話。
真真是可惱,可恨也……
而嚲柳其實一開始也是不知情的,他的本意是配合米芔行動。沒想到背後還有驚喜,實際上和驚嚇也沒差別。
只因在司祭元君沒拉住他之前,天帝的聲音已在其識海響起。
叫他務必先誆司祭元君進去,而後等待命令。
天帝為何會出現,他不清楚。但後來一觀其森寒的臉色,稍細想,登時他也回過味了。
只怕,秘密就在那柄拂塵上。
如此一來,只要司祭元君露出馬腳。有陛下親眼見證,有無實證他都百口莫辯。
想到此處,嚲柳心中還是暗暗佩服米芔的。做事一環扣著一環,不愧是常年伺候陛下的人。
兩人斂息掩跡的潛入深處,好賴算是碾上了司祭元君的腳步。
但見他步伐匆匆,顧左右而望他,小心翼翼的四處探查。
時不時的回頭看看嚲柳是否追了過來,畢竟,他不想接下有人礙手礙腳。
環顧的一圈,既沒有找到人,也沒有發嚲柳的影子。
隨即又加快的步伐,往裡面找。
倏的兩指併攏,抹過眼前。再睜眼,雙目斗放毫光。
果見遠處米芔衣襟染血的倒卧在地,登時揚手拂過眼前,息去毫光。
嘴角瞬間浮起譏諷:「好仙使,你可是讓元君好找。」
說罷,步步逼近倒卧的人。
沛然掌風瞬提,罡風激的山石崩落。
是人已近,也是殺機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