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是非到頭轉眼空
威威赫赫的一掌,憑空拔了一座青峰古岳,兜頭就鎮下。
快的就是天帝也反應不及,只恐狐十四這回躲不開。
一時起身,空空獃獃的看著,茫茫然無所思。
狐十四抬眸一瞬,念執脫手,竟似個鑽天游龍,霎時把壓頂的山峰攪得山體崩毀,斷枝敗葉,大小頑石俱是旋飛倒傾,轟隆隆,嘩啦啦,砸的雲頭上的諸仙灰頭土臉,紛紛掩著袖東躲西藏。
直呼:「天娘誒,這不是要命么……」
「如何,坐不住了?」伸手一招,念執盤旋迴至掌心。
鳳主聞言,怒上眉梢。蹬足踏雲,徑直下了雲端。
翻掌之間,琅環鳳眼刀破空閃現,呼呼嘯嘯,落至其掌心。
道:「後生,識相的,解得你之玄虛,莫作名堂。
孤念你父也是少有的人傑,尚可留你全屍。」
眸光微暼,看著忽的瘋瘋癲癲,亂砍亂殺的天後,登時殺氣沖雲。
廢物,枉費孤的心血。
「本尊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何須名堂作威風。
汝有何能為,盡展便是。」話音一落,狐十四周身氣勢陡然一變。
獵獵罡風,震的袍袖翻飛,鼓鼓囊囊。
「今日,誰也保不住她二人。
剖去塵心,問誰明。」
登時,身形忽遁,劍雨裂空齊發,不在上不在下,而是南北西東猛奏殺。
且劍勢既快且狠,力道之烈猶見一般。
鳳主提刀護前,周身穿出耀眼光芒,將自己與天後乃至投巧的狐主一併攏住。
霎時,那疾風似雨的劍撞在光幕上,咚咚作響。
狐主不覺鬆了口氣,背後的冷汗沁的他透心涼。
暗暗的吁著長氣……
睇眼身上的傷口,神色愈發難看,半嘲半諷的斜向鳳主:「鳳兄,來的可真及時啊,哼。」
「有意見,就自己出去。他要殺的是你,並非孤。
一個不忠不義的人,吾不覺得死了有甚值得惋惜。」鳳主側目,餘光冷然。
「你……哈哈哈,鳳兄真是風趣。娘娘與孤有恩,孤定是得回報一二的。」說罷,閃身至天後身旁。
名為回報,實則不過是緊攀住天後鳳族的出身,料定鳳主不會任憑天後眾目睽睽之下死在魔尊手上。
孤若是死,必也有人同行。
鳳主不屑回眸,沒有利用價值的人活著,也是浪費。
今日過後,即便魔尊不殺天後,他也會動手除去。自然,沒有用處的合作夥伴,亦不需要存在。
因為,鳳族的尊嚴,無人可以踐踏。
凡觸者,必殺之。
然現在還不行,他須擺平了眼前的高山。
不錯,未交手時,縱觀狐十四與狐主相鬥,他覺得其不過是個黃口小兒,托天庇佑,僥倖活了數萬年。
而今一交手,才知其能攪的仙界幾度興亡,並非空談。
但也激起了他的毀滅之心,一個世界不需要太多的強者。
多了,便該抹去。
遂提仙元,刀鋒旋轉,劍雨轟然破碎,煙化虛無。
又忽的催元貫刀,勢如奔雷的連斬虛空北角。
「鳳飲太平。」
轟隆……虛鳳之影,利爪如勾,彎喙叨住虛空一點,嘩啦撕碎,烈火隨之焚燒入其中。
迫得遁身內中人,劈開火海,再掣念執飲得兩道火龍反襲鳳主自身。
緊接著,又是一記:「百歲光陰,記如舟。」
時光如水,冉冉迴流,劍身爆出螢光流絲,頓成迷迷奇氛。
狐主大喊:「不妙,我命危矣。」
登時,幾個起落抽離戰圈欲奔逃向渡佛祖等人。
卻在觸及雲端的剎那,時光陡然回逝,生生的將他拽回其中。
便是鳳主想攔,亦晚了一步,驟發的刀招,全叫狐主吃了個十成十。
「鳳主,你……好狠……」說著,朱紅噗噗自狐主腔子湧出。
六腑五臟,登時爆裂,肋骨脊椎透體齊飛。
啪啪幾聲,掉落在一旁。
唯剩一個頭顱還算完整,咕嚕嚕的落在天後懷中。
嚇得天後一個拋飛,又咚的掉在鳳主跟前。
「這……意外。」鳳主惡寒,垂眸睇著掌心的琅環鳳眼刀,他實是想救,待之後再不動聲色的除去。
鳳族雖有坐大之心,卻不想明晃晃的犯上眾難,背離天道。
如今,狐主群仙眼下死在自己手上,真是,是理也說不清。
隨及眸光猛沉,握轉刀鋒似虎嘯:「你利用孤?」
狐十四騰身立空,眉目微斜道:「本尊成全了汝,不是嗎?」
都是要除的人,說那麼好聽,給誰看呢?
「納命來,為赤兄償命。」鳳主怒吼,一刀貫地,整座鶴背峰都搖搖欲墜。
凜凜刀氣,如地心噴發的洪流,滾滾直欲碎醢魔尊。
卻見狐十四忽的收劍,袖手與背,左手念指輕抵唇邊:「造幻極迷,夢吾隨心。」
狂風一作,濃煙四起。眨眼之間,已是二般光景。
本就受制百歲光陰的的人,霎時同墜迷離之境
般若瞧的皺眉,合掌向渡佛祖道:「我佛在上,要阻止嗎?」
天帝聞言,立時繃緊心弦。此刻他既怕鳳主去了,又擔心狐十四吃虧。
更怕西靈山的插手,一時如坐針氈。
渡佛祖半闔眼眸,目不著塵:「陛下怎麼看?」
「這……」天帝語塞,竟不知如何作答。
他有私心也有一顆願護蒼生之心,然當蒼生和一人擺在秤桿上時,他那准坨卻搖搖擺擺,不知偏向哪方。
一邊是放不下的執念,一邊是為之付出的一生。
而他一番猶疑,迷離境中的天後頃刻已是生死兩重天。
她之目所及,皆是已死的苟活者,半夏、連枝還有那些侍女,此刻都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
任她能為展盡,卻傷不了對方半分。愈殺愈迷間,又瞧見自家兄長提刀欲取自己性命。
積怨灼心,哪還有什麼六親?
不由分說的仗劍攻向鳳主,可她不知自己這一步邁出,便是六道再難回還。
手中之劍忽作藤蔓,瞬息纏縛其身。同時,足下黑洞乍開。
連枝、半夏各拽天後一足,另有侍女從旁協助,不讓其掙脫,將之拖入其中。
天後大驚,赫然清醒:「哥哥,救我。」
她不要死,更不要死後還與這些醜陋的東西做伴。她是鳳族的公主,一生都是高高在上,極其的尊貴。
怎能,怎能死在這些骯髒之物的手中。
鳳主心神一顫,驟然憶起兒時畫面。那時,鳳寧安還沒出生。
他對這個一母同胞的妹妹,也甚是喜愛。
她總愛追著他喊:「哥哥,哥哥……」
可是,有多少年了她不在那麼喊他?而她的目光,也不在追著他跑。
轉而跟著那個他怎麼也看不上的傀儡跑,再往後,他們兄妹便是只剩利益維繫。
他要做那暗中操控的王,而她只要做傀儡的后。
從此,兄不是兄,妹不是妹。
如今再聞一聲哥哥,冷了的心腸霎時作軟。
眼見天後即將沒頂,登時琅環開道,鳳眼破魍魎。
琅環鳳眼刀疾如紫電的射至天後頭頂上空,放七色翎光,照千眼大光明,堪堪定住其下沉之勢。
「哥哥……」這一刻,天後魂魄猶自輾轉伶仃,木了的心乍復柔腸。
望著急急奔來的鳳主,不覺淚眼婆娑。
是什麼讓他們兄妹走到了今時的地步?曾經的情深,如何就作了水中的月?
撲稜稜的,成了虛影……
再抬眸覷向雲頭上的人,這一生她終是錯付。
她不甘,她不願,為他傾盡所有,辜負待自己如珠如玉的兄長,如何……就換不得他一眼情深?
值此生死關頭,他仍能對自己不看、不聞、不作如是聽。
白賾,本宮恨你……
倏然,千眼破滅,光明驟無,琅環鳳眼刀被狐十四一足踏離,飄然前行數丈,千斤力壓嵌入地層,四野震蕩,為之惶惶。
偏在這一刻,失了琅環鳳眼刀的牽制,天後霎時沒頂,一生不甘,一生的恨,都化作了虛無。
空剩一朵變了調的九色幻心蓮,躺在殘垣中吞吐幽明。
「寧心……」鳳主緊趕慢趕,終究還是沒能救下天後。
是他錯了,兄妹之間哪有千年的仇。可他怪了她萬年,也冷落她萬年,將兩個人磨的都不是人,忘了情,忘了心。
而一切卻是悔之晚矣,這世上從來就沒有路可回頭。
有的,只是碎心的不歸路。
抬頭一瞬,紅了眼眸:「小輩,你該死。」
狐十四聞言,足下猛震,煞氣縈身:「本尊說過,今日誰也保不住她二人。」
不過是贖了應贖的罪,何足言惜。
「鳳巢還月。」掌心撥轉,乾坤隨運。
霎時天光驟隱,夜如水。月里飛出一隻銀鳳,張嘴吐出練練銀芒。
鳳主再催仙元加持,竟似都活了一般。夾著摧毀三山五嶽,傾倒四海九江的力量,定要狐十四來陪葬。
「骨葬江邊。」
狐十四掌牽厚土為弦,錚錚數聲,萬骨鳴。
那碎了石,滅了的塵,似得召喚,紛紛盤旋如風,落地的剎那,化作骷髏開殺。
兩人殺的興起,后棄刀劍,掌對掌,拳對拳。
一個報仇心切,招行風雷,式式奪命。
一個血染風姿,左挪右閃,捻掌回還,俱是神仙風流。
就連雲頭上觀戰眾仙都有些迷茫,到底誰才是魔?
為何他們在魔的身上看到了仙人的清韻,又為何在仙的眼裡有著魔的嗜殺?
他們不知,只是有些許仙者因這一幕似有所悟,悄然離雲頭,各回洞府潛修。
然更多的是好事者,明是下面的打鬥沾之即死。也要留下,豁命看他個再難有的熱鬧。
鳳主身形一個騰飛,旋飛倒勾虛空,居高臨下俯視著狐十四,恨聲道:「一招,決勝負吧。」
狐十四立定腳跟,橫眉點足立在一柱孤石之上,臉色已有些許犯白。
半是闔眸垂下,他需儘快拿下鳳主。拖磨如許,接下來的才是硬仗。耗的愈久,愈對自己不利。
而算算時間,她此時也應平安產子才是。
不覺目光微抬,竟好似能穿透重重夜色一般,直向了渡佛祖所在。
登時眉目一寒,道:「正有此意。」
然在這時,天光忽明。重重殺機,將其團團圍住。
直欲,絞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