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安民司

「來來來，我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安民司的司長鄭雲龍。雲龍兄，這位便是安瀾先生，他將接任副司長一職。」

安瀾抬眼望去，見正堂高座上坐著一個相貌威武的中年人，鬢角微微發白，模樣與某個執宰有些類似，便知他出自世家大族。

某種意義上，他和眼前之人算是兩個派系的人馬，他算皇黨，雖是副職，但兩者的權力相差不多，誰能真正的說話算數，還要看接下來的手段。

懷著一種古怪的心思，安瀾笑道：「雲龍兄，久仰久仰！」

可不正是久仰嗎？畢竟是平安格勒戰役的領導者，耳熟能詳的人物。

可惜，沒人懂這個梗。

鄭雲龍起身，嘴角含著一絲矜持的微笑，道：「這便是畫先生口中的安瀾賢侄吧！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年紀輕輕便承擔此大任，不像我家那幾個，整天只知道喝酒高樂，真真廢物一般。」

「哪裡哪裡。鄭大人真是折煞我也……」

一番令人頭皮發麻的寒暄之後，幾人在堂中坐定。

鄭雲龍當仁不讓高居上首，其下右首第一自是安瀾的位置，畫蒼生在其對面，還有幾個被調度到此衙門的官員小吏。

就連白書生，依靠著畫蒼生的關係，都在堂內混得一個位置，如今的他亦是有官身，堪比六品，尋常讀書人十年之功或許還不如他，只能說時也命也。

安民司剛一成立，便已定下具體章程，這個衙門專管民間事，主要負責民生一塊，貫徹今上的治國理念，先從治民入手，理論上什麼地方都能摻上一手，也正因為如此，他們的任務顯得格外的寬泛與沉重。

不過，民生二字，不過衣食而已，最要緊的當然是處理吃飯與穿衣的問題。

翻開戶部送來的內部資料，上面基本上沒有添加水分，安瀾不禁感到頭皮發麻，按照上面的記錄，本朝百姓與戰亂時期的百姓沒有任何區別。

光是下面的一個鄞州郡，去年的起義就多達上百起，平均每三天一起，為首者基本上都是日子過不下去的農民，為求一條活路而已。

民生，不存在的。

只是這些起義多被當地縣官鎮壓，平頭老百姓不可能戰勝擁有法術的官員，他們的結局只能用悲劇來形容。

安瀾等人的工作，幾乎是在廢墟……不，平地上進行。

雖然開局艱難，但有著太初金書與法術的存在，倒也不算特別困難之事，在場諸多官員中，就有數人精通農學，其祖上寫過一些農書。

其中一人身長八尺，容貌甚偉，他撫須說道：「想要解決眼下的糧食問題，首先要面臨兩個難點，其一是糧食產量。這倒是不難，陛下設立利民院，專門召集天下的農學專家，不出數月，就能研製出新型作物，足以解決產量問題。其二，倒是一個難處，相信大家心中有數。」

他沒有說出口的第二個難點，就是土地問題，天下間大多數的土地都集中在少數幾人手中，不說其他，就是鄭雲龍所在的家族，明面上暗地裡擁有的膏腴之地都堪比一郡，土地兼并的瘋狂程度可見一斑。

鄭雲龍道：「我鄭家以詩書傳家，對外財並沒有那麼看中，為了天下蒼生，我在這裡做主，把家族持有的土地全部獻出，只剩下數畝足夠吃用便可。」

「鄭大人仁義。」

當即有官員拍馬屁道。

安瀾對此嗤之以鼻。

鄭家明面上擁有的土地，相對於暗中持有，只不過滄海一粟而已，全部獻出也不心疼。

雖然他們家族歷來是宰相之家，有錢有勢，且身具奇異法術。

但這種恩惠只集中在家族的幾個嫡系身上，他們可以不在意，但旁支、外戚乃至於家中的豪奴總是要吃飯的，他們利用鄭家的權勢，大肆的兼并土地，形成了極其恐怖的規模，哪怕是鄭家主家，也不可能要求他們獻出土地。

一家尚且如此，天下何止他一家，光是與之相當的家族就有十數，更不用說稍弱一籌了。

初步統計，這些人佔有的土地全部加在一起，達到了天下的八成，相當於全天下有百分之八十的老百姓被他們剝削，怎能不反抗呢？

這是一個畸形的王朝，根子早就腐朽不堪，換做正常的朝廷，改朝換代都不止發生一次。

全賴太初金書的超出規模的力量，使得朝廷強勢鎮壓一切，在血與汗中樹立權威。

這事不好處理，甚至可以說幾乎不能處理，一個不好，有可能得罪天下所有大地主，就是有皇帝做後盾，也絕對討不了好。

所以，在場的諸多官員，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沒了言語。

「安瀾賢侄，聽說你是陛下特意請出的奇人，想必有辦法解決眼下的困境吧。」

片刻之後，鄭雲龍詢問道。

這傢伙的不懷好意，哪怕是白書生都能看出來，他急的滿頭大汗，卻是沒有辦法。

安瀾道：「這有何難，既然土地集中在部分人手裡，那就把這些土地全部取過來再分就是。」

眾人頓時一副看傻子的目光，這還要你說？

「咳咳。安瀾賢侄莫要開玩笑，土地歸這些人所有，哪可以隨意取來？」

鄭雲龍差點一口水噴出。

安瀾道：「那我且問你，這土地是屬於這些人所有，還是陛下所有？」

廢話，這當然是……當然是歸陛下所有。

在家天下的時代，名義上所有東西，包括土地上的一切財物，都歸於皇帝陛下。

「那不就得了，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間的土地原屬於陛下，這些人只是代為管理而已，既然現在陛下有了別的用途，他們就該乖乖的歸還，否則便是謀逆之罪，該全家下獄，滿門問斬。」

「這——」

滿堂官員，無一人站起來反駁。

理論上確實這樣，但實際不能以理論來啊。

鄭雲龍說道：「那些人也是通過自己的奮鬥，一點一滴的積累才有如今的身家。若我們強行取來，豈不是……」

「鄭大人到底是有些婦人之仁了。為了天下蒼生，他們犧牲一些又算得了什麼！難道說他們竟不願意為了陛下的宏願，貢獻出一些微不足道的家產？」

「不是……」

沒等鄭雲龍說完，安瀾大手一揮，喝道：「既然如此，那便沒有問題。我這就上一份摺子，懇請陛下派遣一隊人馬協助，諸位大人請了，我先走一步。「

說完，竟是直接離開衙門，畫蒼生緊跟其後。

白書生咬咬牙，亦是跟在兩人的身後，腳步聲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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