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停滯
三人走後不久，寂靜的大廳里「轟」的一下爆發出激烈的爭論與嘲笑。
「他以為自己是誰？一個幸進之輩，根本不懂國朝實際便在此大放厥詞，我看早晚要出事！」
這是苦熬十年，直到兩鬢斑白才有位置的老進士之語，他最是看不得年紀輕輕的安瀾位居他上。
「就是，不尊上官，目中無人，這樣的人怎麼能當副司長，真不知陛下是怎麼想的。」
「慎言！既是天家決斷，自有其說法，說不定這叫安瀾的小輩有什麼過人之處呢。且看後續的發展。」
更多經驗豐富的老官員已經開始討好鄭雲龍，依照目前的情況，他日後定能在安民司說一不二，在一個大衙門裡工作，不討好上官可不行。
沒有人認為安瀾能夠做出什麼事情，許多人甚至在猜測他什麼時候被陛下免職。
到時候就是他身死之日。
按照常理，他們的看法確實沒錯，哪怕是陛下，得罪天下人之後也不好過。
就像是隆武帝，照樣被幾大家族推下皇位。
雖說目前沒有能威脅他地位的宗室，但過上幾年之後就不好說了。
但是，大家不會知道，安瀾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光論力量，連持有太初金書的皇帝都並非其對手，擁有金丹期修為的他在這個世界是無敵的。
哪怕所有的地主豪強都站在他對面，他也不會害怕。
強大的武力會讓所有人知道法律二字怎麼書寫！
……
「你們其實沒有必要跟過來的。」
安瀾龍行虎步的走在道路中央，畫蒼生與白書生二人緊緊跟隨。
「我跟他們也沒有好說的。」
畫蒼生道。
他曾經的天啟星君計劃並不是單單針對皇帝，而是針對整個統治階級，與世家豪族同樣不是一路人。
「不管怎麼說，當初你救了我的命，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全依靠你，做人不能忘本。」
白書生說道。
「你們要知道，等待我們的究竟是什麼。」
畫蒼生洒然一笑：「本就是一個苟延殘喘之人，還怕什麼威脅！便是真的死了，也算是為平安縣城的人償命，若是能有什麼成就，便是大大得益。」
「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豈因害怕而背信棄義？不過我是個廢物的，能幫上的忙有限制。」
經歷了一些事情后，白書生對自己有了較為清晰的認知，他最多只能添油放風，真要去做什麼事情，必定是失敗的。
幾人行進間，很快抵達一處宅邸，這本是畫蒼生在京城的居所，很久之前被隆武帝沒收，如今又回到他手裡。
裡面的景色一如他兒時那般，但人早已不同。
物是人非說的便是這樣的情況。
走入大門，三人往一處涼亭拐，這裡引入了一道活水，又有怪石點綴，頗有江南園林的風采。
支走家丁侍女后，畫蒼生說道：「這個國家的根子爛透了，其實真正草菅人命的又何止是隆武帝！世家豪族才是其中的主力，但他們的力量太可怕了，聯合起來后連皇帝都懼怕，你敢在衙門裡放下那些話，是不是有了什麼想法？」
安瀾道：「說實話，暫時沒有。」
「啊這……」
白書生瞠目結舌，他還以為安瀾已經有了什麼特別的手段，感情只是口嗨？
畫蒼生亦是皺起眉頭。
安瀾搖頭道：「你們別這副表情啊。我問你們，造成吏治腐敗，民不聊生的根源究竟是什麼？」
「當然是曾經的暴君們，與那些世家豪族！」
畫蒼生毫不猶豫的答道。
「沒錯。」
白書生附和道。
「錯了啊，你們一開始的目標就已經錯了。」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釀成如今局面的罪魁禍首，便是那高居廟閣的太初金書！」
「此話怎講。」
安瀾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他說道：「若是你們研究歷史，以史為鑒，就會發現一條王朝興衰的規律。排除掉天災偶然，排除掉外族入侵，一個朝代總是會經歷誕生-發展-鼎盛-衰落-滅亡這個輪迴。」
「王朝的開端建立在舊朝廷的廢墟上，由於戰爭死傷了許多人，導致土地的產出足夠養活他們，開國的功勛們尚未墮落，若是有一二英明君主，便可使國家高速發展，那時，吏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很快便能抵達盛世！」
「但是，這種由人治理的社會非常依賴統治者的能力，並不是每一個皇帝都是合格的，總會有昏庸無能的君主出現。而舊日勛貴與新興官僚日益腐敗，民間的地主豪強慢慢出現，他們開始大規模的兼并土地，讓許多自耕農變成無地的佃農，對他們收取高額的租金。」
「慢慢的，無地之人的隊伍越來越龐大，這人只要活不下去，總會變得不擇手段。於是各地起義與暴亂層出不窮，哪怕一開始能鎮壓下去，隨著時間推移，兩者的力量對比開始出現變化，等待合適的機會出現，便是改朝換代。」
安瀾頓了頓，繼續道：「但哪怕在這個歷史的怪圈裡循壞，整個社會也依舊是在進步的。等民間發展到一定程度時，總會有英雄人物出現，帶領他們打破這個循環，進入真正的和平與和諧的時代。」
畫蒼生與白書生聽得一愣一愣的。
倒也不怪他們，畢竟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在生產力落後的時代，現代社會的一些理所應當的事情也變得難以理解。
安瀾說道：「原本應該如此才對，但是太初金書的出現卻強行打斷了這個循壞。引入超自然力量之後，官府的實力與民間相比，已經堪比人與野獸的差別，更何況這種力量體系與官僚系統綁定，民間是幾乎不可能擁有。便是有幾個心懷正義的官僚又如何？在整個體系面前，根本翻不出什麼大浪。」
「所以，哪怕百姓鬧的再厲害，朝廷剝削的再嚴苛，在這種恐怖的力量對比下，原本應該大放光彩的農民起義徹底的退出歷史舞台，歷史的進程陷入了停滯狀態，便形成如今的局面。」
「依靠皇帝的改革是沒有用的，或許天瑞帝有這份決心，但他的兒子呢？他的孫子呢？他的後裔中總會出現不成器的，他可以輕易的修正現在改變的局面，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所以……」
安瀾緩緩說道：「想要徹底改變這個國家，唯一的出路只有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