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從容撤退
就在張略進退為難的時候,卻聽得風聲響動,原來是周倉出手了。殺散了面前的漢軍之後,周倉部的注意力同樣落到了戰場上異常醒目的北軍郎官身上,見張略受制,因為與這位郎官距離較遠,周倉把手中的長槍當作標槍向王雄擲去。
可這王雄功夫不弱,即便遭到這突然襲擊依舊沒有慌亂,他左手的環首刀撩起一削,周倉擲過去的硬木長槍竟然被砍成了兩截。
張略哪裡會放過這個機會,他也奮力擲出了自己的長槍。張略力氣比周倉大了不少,長槍又快又准。轉瞬就飛到王雄胸前,那王雄下盤極穩,在這危急時刻竟然努力轉動上半身,堪勘避過了前胸要害。然而張略的長槍依舊刺中了王雄的右臂。這下,王雄再也握不住右手中的手弩,但這傢伙真的夠狠,他一咬牙,揮動左手的環首刀,沿著槍頭削斷了張略長槍的槍桿。
見到如此狠人,張略甚至有點佩服——對面漢軍軍官的應對非常正確,若是此時拔出長槍,立刻就是鮮血狂噴的結果。若是不管這桿長槍,長槍的槍桿沉甸甸的墜著,根本動彈不得。即便是強行動彈,也會被長槍豁開傷口,那時候反倒是更容易喪命。斬斷沉重的槍桿,只留著份量最輕的槍頭在身上,已經是最好的應對辦法。
這樣的傢伙是不能放過的,此時張略手中沒了長槍,漢軍長槍兵們逃散的時候倒是把手裡的長槍給扔了不少。張略隨便從地上挑起一根長槍,就準備上去解決那英武的王雄。
也就在此時,官道邊的林子中猛然有人喊起來:「殺啊!殺漢狗啊!」
不僅僅是吶喊,有人用木棍撥打樹木與草叢,出了很大的動靜。按照原先的計劃,張略的部下兵分兩路,伍長杜遠、廖純帶了八名兄弟攜帶五副步弓埋伏在樹林裡面,到了衝殺的時候他們就突然連喊帶叫虛張聲勢,以給漢軍以更大的心理壓力。到現在他們才鬧出來這個,想來是戰鬥場地移動太快。官道固然坑窪不平,在林子裡面穿行要花費的時間更多。
這時機也不能說不好,更重要的是,杜遠他們帶了遠程兵器。喊叫片刻之後,他們從草叢與樹后對著官道上的混亂漢軍放了三輪攢射,即便是沒造成漢軍什麼損傷,卻讓漢軍更是驚懼。這下,連原本尚且算是陣容嚴謹的漢軍中軍都有些動搖起來。
就在張略準備繼續衝殺的時候,跟在王雄身後的那些幾個人上前護住了他。張略也不敢太貿然衝上去,若是那幾個隨從也突然掏出手弩,張略可不是刀槍不入的金剛不壞之體。而那王雄卻也沒有堅持,對隨從的親兵說了幾句,親兵就護送著王雄退了下去。
戰鬥不利,又遇到了疑兵,始終相當能戰的漢軍也終於放棄了和張略他們繼續作戰的打算。漢軍的中軍已經收攏了官道上的潰兵,在整個軍心完全動搖前,開始有條不紊的向後撤。令張略佩服的是,漢軍中軍部隊里指揮部隊的那廝在撤退的時候居然還能讓漢軍長槍兵、刀盾兵們布下陣列,逼住陣腳。
漢軍開始撤退,張略卻不能帶著部隊也開始撤退。好不容易以弱勢兵力壓倒了漢軍,這時候需要的是維持這種心理上的優勢。若是帶人一撤,勉強撤退的漢軍只怕就能重整隊伍開始追擊,前面那些奮勇作戰都等於打了水漂。上前幾步撿起了那王雄丟下的手弩以及環首刀,張略帶著兄弟們站在官道上沖著開始撤退的漢軍叫罵起來。
可是漢軍隊伍還算是維持了秩序,依舊護衛著前半截的糧隊井然有序的沿著官道向遠離張略等人的方向繼續撤退。
等雙方的距離過了兩百米,張略立刻領著兄弟們向漢軍后隊那幫試圖逃竄的馱隊奔去。后隊的漢軍早就跑的無影無蹤,倒是運送軍糧的民夫們心疼馬,他們一個個努力的攏住馬匹,若不是管道兩邊林深草密無法逃竄,馱隊只怕早就帶著馬匹跑遠了。
「我們不殺你們!」追上馱隊之後,張略站在一匹馱馬旁邊隨口安撫著體如篩糠的馬夫,說話之間,他已經解開了馬背上的竹簍中不太大的袋子。千萬要有鹽啊!千萬要有鹽啊!張略心中祈禱著。
兩個袋子裡面都是豆子、粟米,是糧食。接著再打開另外的袋子,裡面也是糧食。而旁邊檢查另一匹馱馬的裴元紹已經興奮的喊起來,「這裡是鹽。」
眾人驚喜的看向裴元紹,只見裴元紹彷彿不太敢相信自己,捏了一小撮白色的東西送進嘴裡。然後整張臉都皺吧起來。
「真的是鹽!」裴元紹砸吧著嘴開心的笑道。
這下所有人都大喜過望,不管兄弟們呼呼歇歇的喘成什麼樣,張略命大家儘力多拿。負責接應的兄弟已經拎了麻繩過來,大家都知道此時得快才行。把兩個布袋用麻繩捆住,往肩頭一搭就能帶兩個。
張略也顧不上再去找別的,他對興奮的部下喊道:「把漢軍的軍鞋都給弄下來。」
這個提醒實在是及時,畢竟是漢軍,這些人腳上都是有軍靴的,便是這些軍靴即布制,比起張略他們腳上的這些草鞋可是好的太多。軍漢們立刻一通狂拽,每人都能均上一雙。裴元紹、周倉的草鞋鞋帶都跑斷了一根,他倆乾脆坐在地上,脫了自己的草鞋,直接換上了漢軍的靴子。
站起來走了兩步,周倉笑道:「這還真不錯。」
張略卻不想在此時讓兄弟嘚瑟,他喝道:「撤退!把徐榮拖走。」
一個袋子大概有十斤重,張略讓每個兄弟帶了四個,他自己扛著暈厥的徐榮。
等兩軍距離過一里地,張略立刻命道:「快撤!」
張略連聲催促。轉眼間,戰場上雙方的角色就生了調換。漢軍成了尚未開始追擊的追擊者,張略他們則成了正在逃竄的逃竄者。
撤退的道路是早就準備好了的,也不管漢軍怎麼應對,帶領著兄弟們踏上了廣宗城的道路。
漢軍運糧隊中,袁昂臉色陰沉似水的看著隱沒在山林里的黃巾劫匪。出前一百五十餘人的押糧隊加上民夫五十多個,現在還能集結在一起的只剩了不到六十人。有些漢軍、民夫逃進了官道兩邊的密林中,過一會兒大概也會聚集起來。袁昂估算這部分漢軍頂多再能回來二十幾個而已。整個押糧隊將近一半人都被殺,逆賊竟然無一戰死,回想起親眼見到的逆賊戰鬥中的兇悍,特別是沖在最前面的那個黃巾頭目,他不禁有些懍然。
如果黃巾逆賊人數不是二十個,而是四十甚至六十。那包括自己在內的中軍部,今天就只怕無一能逃出性命。袁昂也算是膽氣豪壯之人,想到這裡,突然心中生出殺意大盛,他轉向指揮押運隊伍的另外一名行軍司馬盧豐,大聲命道:「現在就派人追趕!絕不能放過這群逆賊!他們肯定是黃巾力士。」
聽了袁昂的命令,僥倖逃出命來的盧豐臉色慘白的說道,「袁佐軍,我們受命押運糧草,此時已經奮勇殺敵擊退了敵軍。我們趕緊收攏馬隊,仔細防衛,同時請救兵來接應才是上策!若是這些賊寇是想聲東擊西,派兵過去不過是中了他們的詭計。」
「奮勇殺敵?」袁昂完這話之後差點給氣樂了。這是被敵人奮勇殺戮吧?一仗下來,除了沒能殺死任何一個攔路搶劫的逆賊,押糧隊死傷了至少六十多人,徐榮下落不明。若不是自己在緊急關頭派了王雄與親兵上前抵擋,只怕此時運糧隊早就被打得徹底崩潰了。
「袁佐軍,是您帶著卑職奮勇殺敵。」盧豐立刻糾正了自己的不當言辭。
袁昂惡狠狠的瞪了盧豐一眼,「那些逆賊們扛了不少東西,此時哪裡跑得動。現在不追,是準備縱容他們逃竄么?」
即便對袁昂十分恭敬,盧豐這會鼓起勇氣反駁起來:「袁佐軍,卑職受命押送軍糧。遇到逆賊搶劫軍糧,卑職自然得奮勇……殺敵。可這逆賊已經逃竄,卑職若是追趕,誤中了逆賊們的調虎離山之計。那卑職可就萬死難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