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閬中
「先鍘這個牛黃與狗寶,后鍘檳榔與麝香。
桃仁陪著杏仁睡,二人躺在了沉香床。
睡到三更茭白葉,膽大的木賊跳進牆。
盜走了水銀五十兩,金毛的狗兒叫汪汪。
有丁香去送信,人蔘這才坐大堂。
佛手抄起甘草棍,棍棍打在了陳皮上。
打得這個陳皮流鮮血,鮮血甩在了木瓜上。
大風丸,小風丸,胖大海,滴溜圓,狗皮膏藥貼傷寒——」
說書的打著快板,口中唱著藥王爺的唱詞,百般藥名翻飛地頗有些俏皮,引起觀眾的陣陣掌聲。
「阿段啊,今天不是很忙,難得放一天假,你也就出去耍些時候吧,陪我這個糟老頭子待在店裡也沒什麼意思。」
「我懶得出去。」
「那……依你,晌午想吃什麼?」
「隨您。」
段瞢拿著一掛算盤坐在賬本前,百無聊賴地撥弄著散珠。
倒不是說他想做些什麼,只是他除了算賬之外就沒什麼擅長的了。
店掌柜是一家權貴的沒落子孫,因為不會什麼真才實學,只好老老實實經商,開醫館藥鋪,勉強養活了自己一家。
段瞢十三歲時來這裡學徒做工,因為實在是覺得在學堂之中待著太無聊了。
至於他到底是從哪裡跑來的,家住哪裡,這些年他一句都沒有對外人提過,一直默默地當前台夥計,偶爾有時間也跟著掌柜認些藥材,給店裡的醫師打打下手。
今天是正月十三,紅箐城的習俗是出門鬧春,吹拉彈唱、舞獅舉龍好不熱鬧。
越是如此的日子,醫館的生意就越是慘淡,來看病的人不是很多。
雖然年過得差不多了,夥計們也沒幾個回家的,但目前為止醫館里還是不怎麼熱鬧,氣氛一直很冷清。
醫館的老闆孫老爺子,老伴在前年故去,無兒無女,現在孑然一身,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六十多歲的年紀,遲暮之中帶著些許凄涼。
他對於段瞢這些年來很是照顧,識文斷字、種地農耕一樣不落,算是把他當了自己兒子。
二十二了。
我還是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只是模糊的記得自己家裡人對我很好,甚至我還有個陪我一起長大的姑娘……
但到底為什麼我會那麼討厭學堂呢,討厭到我甚至能拋棄他們。
不知道。
現在留有回憶的,也就是曾經握住她的手指了吧。
要說有什麼特別的……
只記得她手指甲很尖。
其他什麼的我居然一概全部都忘掉了。
「呀,阿段在呢。」門開之後,進來一位熟客,興許是來拿晾好的花茶。
「王叔早啊,您是順道來取茶的?」
「對對對,你給我拿過來吧。」
後院的陽光很足,雖然還是冬天的溫度,但屬於春日太陽的躁動已經提前滲透了進來。
野山菊,金銀花,配上白祁,降火。
王叔身形胖大,怎麼看都需要祛祛痰濕才是,喝這等花茶怕不是病不對症。
「您要的菊花和金銀花在這,等我給您量二兩白祁。」
銅製的天平小巧而輕便,兩掛的秤桿上滿是磨痕。
打包,卷好。
可能這是今天第一個客人,也是最後一個。
「阿段啊,還有些腌好的醬蘿蔔,給你王叔也帶上吧,他好這口。」孫符老人的聲音從後院中傳來,還有一兩聲水瓮蓋子碰撞的聲音。
「來了。」段瞢遞給了王家大人那包花茶,轉身便去後院。
明明是如此普通的一天,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有什麼事會發生。
嘛,帶辣子口味的腌蘿蔔。
不知道王家大人為什麼好這口,我明明是……
街道上原本嘈雜歡鬧的聲音突然間被掐滅了,就像一盞被吹熄的燈火,毫無波瀾。
馬蹄聲緊接著響起,旌旗的影子在窗戶的影璧紙上搖曳而過,最終停在一處,隨風飄拂。
「……開放港口,歡迎對岸來客的同時要警惕盜賊之人,另鼓勵商戶售賣商品,互通有無。」
宣讀之聲消失之後,馬蹄再度敲打而起,旌旗的影子搖晃之中消失不見。
王姓男子悄悄打開窗戶的影壁,從琉璃有些模糊的外殼之中向外望去,低頭聽訓的諸多民眾已經差不多恢復了正常,說說笑笑之間鼓樂再起。
「呵,這皇帝也不知道天天想要幹些什麼,不說允許那些沙人來這裡也就算了,現在連海裡面的東西都要開來,嘖嘖嘖……他祖宗可饒不了他。」
「叔,這次辣子多放了些,記得少吃,切莫再上火。」
「啊,好,那我就先走了。」王家大人把窗戶的影壁合上,朝段瞢禮貌性地做了個揖,開門離去。
「阿段啊,剛才外面是怎麼了?」
「沒啥,皇帝說最近要開放港口,海對岸有人要來買東西,讓咱們小心毛賊,順帶多賣點東西。」
「嘿,咱這小醫館,開在紅箐城這地方,哪會有什麼人來,不過看店阿段你得注意一點,小心真來什麼毛賊,傷了你可就不好了。」
紅箐城可是離水不遠,望川就在邊上,雖然是在上游,但這個季節河水平緩,基本上還是會有船隻來往的。
毛賊我倒是不擔心,就怕哪天真來一個海那邊來的人找我看病。
「阿段,幫我取點翟米來,放的有點高。」
「來了。」
段瞢走後,原本關緊的店門悄悄打開了一個縫隙,一團赤紅色的身影溜了進來,找到一個縫隙鑽了進去。
看來今天中午有粥喝了,翟米嗆油加上年前沒吃完的干肉末,孫掌柜熬粥的手藝處理下來肯定味道不錯。
段瞢回到自己的算盤面前,坐在高腳的藤椅之上,總覺得自己天天面對的藥房此時發生了什麼變化,但又具體說不上來是什麼。
嘛,樂得如此。
好么,開學直接懟死,這課就上的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