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她…這些年過得很苦

醒來后的徐妍，趴在余笙的懷裡痛哭流涕，哭聲如鬼魅般在這深夜裡響徹了整座樓層。我與余笙輪流說著安慰她的話，也於事無補。

直至天亮，她才在疲累中緩緩睡去。

江州與蘭城的事一解決，牧沅和安暮年就連夜趕了回來，留在病房裡照看安堇年。

如今的安暮年，已用安家二少的身份正式回歸安家成了安氏集團的副總裁。

這次風波過後，安牧兩家的情況都得到了實質性的好轉。

因此，我也有時間，陪著徐妍去見了那個她一直想見的人。

風韻猶存的中年婦女，此時，正坐在我與徐妍的對面，即便是她的女兒徐妍已經二十五歲，也不見得歲月在她臉上有刻畫過的痕迹。

如玉的臉保養的像是三十齣頭的年紀，與徐妍站在一起，不像母女，倒更像是姐妹。

初見時，我也被她的美貌所迷惑，忍不住多看了眼。

由此可知，同時讓江州兩大家族繼承人相繼失了心的齊如煙又該是何等姿色，定是美艷不可方物的吧。

只聽得她道「妍妍，你爸已經入獄，你跟我走吧，好不好。」

徐妍默不作聲，擺弄著手中端著的咖啡，雙眼更是一眨不眨的盯著杯麵，絲毫沒有要回答的打算。

以我對徐妍的了解，現在的她，必定是處於暴風雨的前夕，在心底醞釀著自己的暴怒情緒。

「那個，阿姨，徐妍病剛好，可能不太愛說話，你別介意。」我暗中戳了戳徐妍的胳膊肘，陪笑道。

「妍妍，你病了？」齊落著急忙慌地拉過徐妍空閑的手，緊張地問道「有沒有好點，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徐妍斜眼瞪了我一眼，冷冷回答「不用。」

我搶答「放心吧，阿姨，徐妍已經沒事了。」

徐妍繼續瞪我，說「不是已經沒事，而是跟她沒關係。」

「妍妍，我……」齊落煙欲言又止，抬手抹了抹眼角「我當年，真的不是有意拋下你的。」

「不是有意，那就是故意咯。」徐妍嘴硬道「那也不能怪你……」

齊落煙面上一喜「真的。」

「是啊，應該感謝你，親手把我爸送進了監獄。恐怕連我爸自己都沒想到，出賣他的會是你。」徐妍說地毫不在意，臉上卻儘是嘲諷。

「妍妍，你聽我說，這是我們上一輩的恩怨，跟你無關……」

「跟我無關，齊落煙，我五歲時你就把我拋下，把我爸拋下，遠赴國外，另嫁他人。這些年，你過得風生水起。你可有想過我這麼多年來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還有，我爸整日關心的全是他的生意，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裡，除了教我怎麼花錢，其餘的誰來教。」

「妍妍，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又是哪樣，若不是你，我會喜歡上秦蕭嗎？若不是你，我會像個傻子一樣等他十年嗎？可現在，你們居然告訴我。他是我的親表哥，而且，還是我爸殺了他全家。你要我怎麼面對，秦蕭怎麼面對……」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有意的……」齊落煙無力辯解，妝容精緻的臉上已經開始因為淚水的洗滌而脫妝。

「現在你跟我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我爸已經被你親手送進監獄了，我也成了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這下，你滿意了。」徐妍憤怒的咆哮著，聲音極大，驚擾了我們所處餐廳的一大片人。

有服務員走過來，抱歉地說「小姐，不好意思，能不能請您小點聲，您這樣，會打擾到其他客人用餐的。」

徐妍抹了把眼淚「你們這家餐廳怎麼弄得，難道本小姐連說話的權利都沒有了嗎？還是覺得我付不起錢。」徐妍說著，豪氣漫天的從錢包里取出一張卡，重重拍在桌上「本小姐什麼都沒有，但有的是錢……」

服務員尷尬地看向我「小姐，這……」

我沒好氣的拍了拍徐妍的後腦勺，陪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們會注意的。」

服務員隨即點頭，快速離開。

場景回歸，只聽徐妍嚎啕道「林夕，她們都欺負我……」

像極了潑皮無賴。

我挪了挪凳子，離她更近，伸手攬過她的肩，輕聲安慰道「沒事的，你還有我。」

即便你被全世界丟棄，你還有我。就如當年你陪伴在我身邊一樣，陪伴你。

我定了定神，看向齊落煙，緩緩說道「阿姨，你別怪徐妍，她……」我語氣哽咽，忍不住低頭看了看正靠在我肩頭掩面偷哭的徐妍「這些年過得很苦……」

本想尋個契機，跟她好好說一下徐妍這些年的不易。

可正如徐妍所說，我又能說些什麼呢！

難道，要說她每每見到別人父母相敬如賓的場面時，她就會心酸落淚。

還是要說，她每次看見我的爸媽，總會躲在不知名的角落，黯然神傷，或是買醉裝瘋。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她。」齊落煙輕聲抽泣，目光憂傷地看向正埋頭在我肩上的徐妍說道「所以，我才想要彌補……」

「彌補，你拿什麼彌補。你若真想彌補，就不該瞞著我把我爸送進監獄。就算他真的有罪，可把他送進去的那個人也不該是你。」徐妍悶聲道。

「我……」齊落煙啞然。

「現在我成了一個人你滿意了……」徐妍繼續她的咆哮，雙手還不忘用力拍打在我的胸口。

一下一下，疼的我齜牙咧嘴。

我動了動嘴「夠了啊，再拍我，我走了。」

徐妍抬了抬頭，從我肩上露出一條縫，擠眼看我，低聲威脅道「你要敢走，我就弄死你。」

我抖了抖，無奈的仰天自翻白眼，到底是被這個傢伙用來算計了。

虧我還以為，她真的有那麼悲憤，弄了半天，原來是拉我演戲來著。

怪不得，她哭了半天，我肩上的衣服到現在還是乾的。

真不曉得，徐妍這愛作的性子是跟誰學的。

我撇撇嘴，一手故作安慰地拍著徐妍的後背，一手端起咖啡，細細抿了一口。

不是說來吃飯的么，為什麼到現在還沒切入主題，徐大小姐，我餓呀喂！

我哀怨的摸了摸餓得乾癟的肚子，無語兩行清淚。明明出門前還說好，要帶我來大吃一頓的。

齊落煙沉默良久，才低低說道「妍妍，跟我走吧，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徐妍在我肩上蹭了蹭，再迴轉身，正視齊落煙「你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跟你走的。」

「妍妍，到底要我怎麼跟你說，你才明白，我當年真的不是有意丟下你的。」

「不管你是有意還是無意，都無法改變我是在沒媽的環境下長大的事實。雖然我也很想有媽，可那都不過是我小時候的妄想。」徐妍定了定神，古井無波道「我可以原諒你，齊落煙，但你沒權利讓我跟你走。我爸雖然入獄了，可我仍是他的女兒。況且徐家還有這麼大的家業等著我去繼承，所以，你走吧，以後也不要再來找我，我們的母女情分，到此為止。」

徐妍說完，目光越過我，起身，一個人走出了餐廳。

我坐在座位上，沒有動作，略有同情的看著齊落煙，眼中有不忍。

一個女子在最美好的年紀被當做替身，迎娶進門，關鍵是迎娶她的那個人心心念念地全都是他的心上人。

這於二十多年前的女人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悲哀。

更何況，她還要忍受在自己姐姐過世后，自己的丈夫還想著一心為她復仇。只因秦蕭的父親選擇了保小失大。

這種無厘頭的恨，往往是最傷人心的。想必當年的齊落煙定是心灰意冷，才選擇離開江州這片傷心地，另嫁他人吧。

我只是不懂，她既然已經走了那麼多年，為何還要回來，而且還是在江州與蘭城不太平的節骨眼上，揭發徐妍父親的陰謀，將他親手送進監獄。

若想送，多年前就能送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這麼想著，我也就問出了口「阿姨，我能不能問問，你當年都沒有選擇揭發徐叔叔，可為什麼現在卻要選擇揭發呢！」

齊落煙長嘆一聲，如水的眸子里溢出絲絲感傷，她道「我最悔的便是當年沒有揭發他，任由他一直錯下去，從而導致小蕭全家慘死。而這次，我之所以回來，是因為我得知徐妍她爸爸還在派人追殺小蕭。想必你也知道了，小蕭的母親與我是親姐妹，既然他當年從那場禍亂中活了下來，我定是要護住他，留住我姐姐最後一絲血脈的。徐妍爸爸之所以會有今天的下場，怪只怪他執念太深。終其一生，都只活在了我姐姐的陰影下。」

「阿姨，可徐妍是無辜的，你們不該瞞著徐妍私自做下這個決定。最起碼，你們選擇走這條路的時候，應該把真相告訴她。」

「如今，說什麼也都晚了。以妍妍的性格，是斷不會再原諒我了。」齊落煙低頭，傷心道。

難掩悲傷的眸子里是無盡的痛苦，我不禁動容「阿姨，你就不想知道徐妍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她抬頭看我，微暗的眸子里漸漸有了一絲光亮「我能知道嗎？」

我會心一笑，點頭「嗯，可以的。」

我想，應該再沒有比她更合適知道徐妍的過往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