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潔癖與高冷

角度：正面看，它是一段長方形的鐵板，豎著看它是一個鐵圈，斜著看才發現：它就是一截冰冷的鐵管。

這是誰說的？有趣。

家裡面年前買的食品已吃光，蕭漢不得不披上羽絨服、戴上口罩上街買食物。

冷冷清清，只有昏黃的路燈守著那份繽紛期待。

拐過街角，一位屌絲樣年輕人倚著路燈杆子，嘴裡叼著香煙在那裡擺酷。蕭漢上前伸手把他嘴裡的香煙拽出來掐滅，然後扔進路邊的垃圾桶。

「靠……」這屌絲正要罵街，蕭漢從兜里掏出一個口罩拍到了他的嘴上「送給你！」

一邊吃火腿喝啤酒，一邊在想怎麼幫助鄭一民，怎麼給菲雅說。這個時候發現微信上又有人加自己為好友。

對方是安徽亳州人，網名叫「冰清」。

蕭漢：你好，你是在徵婚網站看到我留的微信號吧？

冰清：是的，希望你是真正徵婚而不是搞傳銷的。

蕭漢：我跟你一樣厭惡傳銷者。

冰清：請介紹一下你的基本情況。

蕭漢：我資料上填寫的都是真實的，另外你想知道的儘管問。

冰清：資料上寫你是建築設計師？

蕭漢：從事這項工作快十年了。

冰清：從職業上看，我們比較般配。

蕭漢：哦，你是什麼職業？

冰清：我是服裝設計師！

蕭漢：正好，我設計好漂亮的房子，你穿著漂亮的衣服住進去，呵呵！

冰清：你倒挺幽默，不過我不喜歡開玩笑！

蕭漢：好吧，那我嚴肅點。請問你離婚多久了？

冰清：你怎麼知道我是離婚的？

蕭漢：難道不是嗎？

冰清：我34歲了，沒有結過婚！

蕭漢：哦，那真對不起，我剛才說錯了。

冰清：你畢竟是有文化的人，請你以後說話注意點！

蕭漢吐了吐舌頭：謝謝教誨，我知錯就改。

我聽說個別女人有潔癖，所以沒有成家。

冰清：你是懷疑我有潔癖嗎？你錯了，我的同事她倒是有潔癖，她倒是離婚的。

蕭漢：我倒是想知道，什麼樣的女人才算是潔癖。

冰清：我辦公室的這位同事，叫雲夢，她才是真正的潔癖。

蕭漢：她怎麼了？

冰清：她愛乾淨愛的出格。你看過紅樓夢吧？

蕭漢：看過啊。

冰清：她比紅樓夢裡的那個妙玉愛乾淨愛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蕭漢：哦，我記得那個妙玉，別人用過她的茶碗，她就會把茶碗扔了。

冰清：我這位同事雲夢，別人要是跟她握一下手，他會去洗五分鐘！

蕭漢：這真是潔癖。

冰清：她不只是杯子不讓別人用，她的椅子也不許別人坐，就連她用的筆如果別人用了一下，她馬上就會換新的。

蕭漢：這也算是奇葩！

冰清：還有更過分的事。她的車裡乾淨的一塵不染，輕易不讓別人坐她的車。

有一次，領導有急事借她的車開出去了一會兒，她就到洗車場把車內外洗了一遍，還把方向盤的布套換成了新的。

蕭漢：那她吃飯或者解手又怎麼？

冰清：她輕易不跟別人去飯店吃飯。她在自己家吃飯前，碗筷除清洗外，都必須先用開水消毒。

她的衛生間里，比別人家的卧室還乾淨，而且不許任何人用她的衛生間。

蕭漢：她平時也這樣就太過分了。

冰清：是的。她平時就這樣。只要出了室內，她馬上就把口罩手套帶上。

蕭漢：那她怎樣跟人交往呢？

冰清：她倒是跟我交往，而且成了我的閨蜜。但即便如此，她也輕易不讓我去她的家裡，我也不願意去。

蕭漢：為什麼不願意去？

冰清：我只去過一次。她家裡太乾淨，而且整整齊齊。她讓我坐下之前，她先在沙發上放上一塊白布，我估計我走後她就會把這塊布扔掉，好在我跟她做閨蜜久了，相互習慣了。

蕭漢：她連你都會嫌臟，那她以前的對象？

冰清：她以前找過對象，結過婚，但結婚不到一個月就離婚了。

蕭漢：是因為她有潔癖吧？

冰清：她給我講過她那段經歷，她承認，任何男人無法跟她一生活。

蕭漢：就因為她的潔癖吧？

冰清：是的。對我講過她戀愛和結婚以及離婚的趣事。

蕭漢：哦，怎麼個有趣？

冰清：她和她對象也有花前月下，也在公園的小徑上漫著步竊竊私語，但當她對象要拉她的手時，她把手塞進了褲兜；當她對象請她坐到長椅上的時候，她拿出手帕墊在上面；當她對象要吻她的時候……

蕭漢：她怎樣？

冰清：她後來告訴我說，她看到她對象嘴上有吐沫星子，她感覺非常噁心，趕緊用手捂住了嘴。

蕭漢：那她怎麼結婚呢？

冰清：她對象以為她只是講衛生，以為結婚以後兩人慢慢就能適應。

她告訴我：新婚之夜，當她看到老公進了卧室，她躺在床上，看到老公色咪咪的眼神，她驚慌的趕緊用枕巾把臉蓋上。等完事後，她跑進衛生間用沐浴液把身子沖洗了三遍。

蕭漢：靠！

冰清：結婚後她對老公提出八項規定。一是不接吻；二是睡前必須洗澡刷牙；三是洗漱用品和餐具都必須自己用自己的；四是衣物脫下來必須掛到衣櫃里；五是用品用過後必須整齊擺放原處；六是進門就換鞋；七是那種事每周最多一次，八是盡量不讓客人到家裡來，也不能讓各自的家人來住。

蕭漢：有幾項挺難做到的。

冰清：所以她結婚才三天，老公就忍受不了了，倆人就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她一氣之下回了娘家。

當她老公在娘家找到她的時候，她以為老公是來求合，是來接她回家，沒想到她老公遞給她一張離婚協議書！

蕭漢：她老公想儘早擺脫吧？

冰清：她哭鬧兩天後冷靜下來，覺得自己確實不適合過婚姻生活，也就同意了離婚。

蕭漢：以後她又找過嗎？

冰清：她離婚後，很多不知道她有潔癖的人追求過她，她也曾試圖改變自己，但她對我說，她改變不了，她一看到男人的臉靠近過來，她就噁心。

蕭漢：那以後就不找了？

冰清：久而久之她對自己都失去了信心，久而久之，她把孤獨當成了自由，直到現在。也許到死都是這樣！

蕭漢：人的改變真的好難！

冰清：那就是她的自我，她自己認為無需改變。

蕭漢：你也堅持你的自我嗎？

冰清：我不是潔癖，更無須什麼改變！

蕭漢：你說你34歲了，沒結過婚，是什麼原因？

冰清：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或許是緣分未到吧！

蕭漢：能說說嗎？我幫你分析一下。

冰清：可以。

蕭漢：是啊，一上班就沒時間了。

冰清：我不是潔癖，也不是不找。從年輕到現在，我與許多男人見過面，也相處過，但就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男人結婚。

蕭漢：是不是你的眼光太高了？

冰清：我自己覺得我的要求不高。

蕭漢：你說說看。

冰清：我自己是大學本科畢業，對方的學歷不能比我低吧？我沒有結過婚，對方也必須是初婚吧？我自己有50多萬存款，對方不能低於我吧？在市內必須有100平米以上的房子吧？不然將來住哪！我自己開的車價值30多萬，對方的車必須比我的車高檔吧？

蕭漢：還有什麼？

冰清：我的身高一米七二，模特身材，男方的身高起碼要在一米八以上吧？再有，起碼人品要好吧？素質要高吧？性格也應該好吧？

蕭漢：不好說。

冰清：都知道賭博、酗酒、抽煙是惡習，這樣的也不行吧？那你說我的這些要求高嗎？

蕭漢：尊敬的女士，我想問一下，你說的男士必須是同時具備以上條件嗎？

冰清：當然！

蕭漢：你說的每一個要求都不高，但如果一個男人同時具備你說的以上條件，那我相信，他一定等不到三十歲以後才找！即使有，也會被比你更年輕、條件更好的女人搶走了。

冰清：沒有合適的傘，我寧願淋雨！

蕭漢：當然，這是你的權利。

你以前相處過的男朋友都是什麼樣的？

冰清：我第一個男朋友是我大學的同學，他父親是局長，她媽開公司。他又高又帥，又有風度，而且還有文藝范。他追了我半年，我才答應跟他約會。

蕭漢：挺好的啊。

冰清：課餘時間，他有時候帶我去吃西餐，有時候帶我去喝咖啡，禮拜天他會開著他媽媽的豪車帶我去郊外兜風。

蕭漢：他家有豪車？

冰清：有，而且不止一輛。

他還給我買過一條紅寶石金項鏈，不過後來我還給他了。

蕭漢：什麼原因分手的呢？

冰清：後來我發現他的人品有問題！

蕭漢：什麼問題？

冰清：他總想占我的便宜！

蕭漢：便宜？

冰清：是啊，而且越來越過分。

一開始他只是拍拍我的肩膀，後來就敢抱我的腰了，再後來膽子更大了！

蕭漢：哦，他做了什麼？

冰清：他想那事！他剛一伸手，我就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子，我罵他是流氓！

蕭漢：打的好！可？該打嗎？

冰清：對這種不懷好意的傢伙就不能客氣！

蕭漢：那？

冰清：我把那條項鏈還給了他，讓他滾遠點。

蕭漢：這就完了？

冰清：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想見到他，他給我寫的道歉信也都讓我撕了。

大學畢業時，因為全班合影上有他，我連照片都撕了。

蕭漢：就因為他那樣一個舉動至於這樣嗎？

冰清：我從小受到家庭的傳統教育，有起碼的道德底線。再說他那樣做，表明他的人品極為惡劣！

蕭漢：要按你這樣說，天底下沒好男人了，呵呵！

冰清：後來參加工作后，單位上有一位比我大五歲的工程師追求我。

蕭漢：怎麼追求的？

冰清：一開始跟我沒話找話，看我給了他好臉，他就開始給我買些女人愛吃的小食品，可他傻了吧唧的看不出我對他不冷不熱，他竟然找我們的領導幫著撮合此事。

蕭漢：他挺真誠的啊？

冰清：他買了兩張電影票，讓領導交給我一張，約我下班後去看電影。出於給領導面子的原因，我就去了。

蕭漢：該去。

冰清：看電影的時候，我見他的腿直哆嗦。

我問他：「周潤發演的這個老大怎麼樣？」

他說：「那個小孩挺可憐的！」

蕭漢：哈哈，他在你跟前太緊張了，哪有心情看電影。

冰清：看完電影，他送我回家，我問他：「月亮為什麼會有陰晴圓缺？」

結果他給我上了一堂天文物理課。

蕭漢：哈哈，書獃子！

冰清：你說這樣不懂風情的男人我能跟著他嗎？

蕭漢：可懂風情的你又說人家人品不好。

冰清：三十歲的時候我認識了一位會說中文的日本人，叫小林一郎。

蕭漢：小日本。

冰清：這個小日本可不矮，身高一米八五。西裝筆挺，頭髮鋥亮。舉止得體，禮儀端莊，而且說話非常文明，也不會象別的男人那樣喜歡動手動腳。

蕭漢：是嗎？

冰清：我雖然和他相處了一年多，但始終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不過倒是產生了一定的感情。

一次，他帶我去了一家五星酒店，當著他的幾位中國朋友的面，單腿跪地把一枚鑽戒戴在了我的手指上，然後又遞給我一束玫瑰花。

蕭漢：他向你求婚？

冰清：我對他倒是挺滿意，可是……

蕭漢：又怎麼了？

冰清：過了幾天，他帶我去日本見她的父母。

他的父親見了我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等著我為他斟酒。

他的母親穿著和服端菜送飯，忙完了才盤腿坐到我跟前，嘰里咕嚕的說了一大串。

小林一郎做了翻譯，他說他媽媽說：以後結婚了我就不能再上班了，要在家裡伺候丈夫，每天三頓飯要給丈夫做好，要把家裡打理的整整齊齊乾乾淨淨。還要給小林家生幾個孩子，等等。

蕭漢：你能接受嗎？

冰清：我接受個鎚子！他家把我當什麼人了？保姆加生育工具嗎？

這天晚上，他家還安排我跟一郎在一個屋裡，可我一夜沒脫一件衣服。一郎他氣的用日語嘰里咕嚕的罵我，我連理都沒理他！

第二天他就買機票送我回國。

蕭漢：回來就好。

冰清：這時候我才知道到，男女平等對女人多麼重要。

蕭漢：對女人是很重要，但從另一個角度說，男女平等不利於社會上家庭的穩定。

冰清：為什麼？難道你還想維持過去那種男尊女卑社會嗎？

蕭漢：單就家庭來說，如果女人有和男人有一樣的經濟收入，並且家庭地位也完全平等，那麼這個家庭就不易穩定。因為女人不再需要男人掙錢養活，也就是說，不再依靠男人，那麼這個家庭就只能單靠夫妻感情和子女責任來維持，而一旦感情出現了問題，婚姻就很容易破裂。幸好還有子女責任，否則大多數家庭的婚姻都無法維持。

冰清：是這樣嗎？

蕭漢：你沒看到現在離婚率這麼高嗎？從根本上來說難道不是女人經濟獨立造成的嗎？試想，如果一個家庭沒有孩子，夫妻感情破裂了，哪一對夫妻不離婚？

客觀看，為什麼古人的家庭關係那樣穩定？

冰清：照你這麼說，男女平等是錯誤的？

蕭漢：男女的生理機能各不相同，承擔的家庭責任也應該是不同的。男人身體強壯，沒有女人生理上的一些麻煩，就應該負責掙錢養家，而女人的特點更適合在家相夫教子。男女各自扮演自己的角色，承擔在家庭中各自的責任，不代表不公平。我們祖先的家庭觀念肯定是有道理的！

冰清：你這是歪理邪說，大多數婦女都會反對。比如說你們這些男人，總是讓自己老婆做家務，把老婆當成了不花錢保姆。

蕭漢：你的這種說法是現代女人們中間流傳很廣的謬論，似乎女人一幹家務活就成了保姆，導致很多的女人結婚後不會做飯，也不愛做家務，嘴裡還振振有詞，其背景就是女人也能掙錢了，經濟也就獨立了，經濟獨立了憑什麼做家務？對吧？可按這麼說，以前的奶奶給爺爺做飯，奶奶是爺爺的保姆嗎？媽媽給爸爸做飯，媽媽怎麼不說自己是保姆？我們有幾人不是吃媽媽做的飯長大的？

只有我們這一代人和我們下一代的年輕人，才把做家務活和保姆聯繫起來。不客氣的講，這些女人的思想都受污染了！

冰清：你有大男子主義嗎？

蕭漢：說什麼大男子主義，現實是，現在「大女子主義」遠多於大男子主義！

冰清：沒想到你一個建築設計師，比文人還能狡辯。

蕭漢：我是實事求是。

冰清：那你離婚的原因是什麼？

蕭漢：無論發生了什麼，假如我前妻沒有經濟收入，靠我一個人掙錢，她也不可能跟我離婚！我想絕大多數離異家庭，都是這個潛在因素造成的，只是他們只看表面原因。

冰清：我看離婚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男人不夠優秀。

蕭漢：你是女人，可你也很優秀，於是你就希望找到更優秀的男人是嗎？

冰清：當然了！不過說真的，我發自內心就不太喜歡男人！

「那……」蕭漢想問她生理問題，但沒好意思開口。

冰清：我前兩年也曾遇到過一個讓我動心的男人！

蕭漢：不容易。

冰清：他是一位教高中的語文老師，身高一米八六，留著大背頭，舉止彬彬有禮，講話頭頭是道，他的其他條件也都符合我的要求，並且特別知道疼人。

蕭漢：那怎麼？

冰清：有一次我感冒發燒了，他開車帶我去醫院輸液，連陪了我三天，天天噓寒問暖，而且天天給我做好吃的。

那期間我真想嫁給他，可是……

蕭漢：可是又怎麼了？

冰清：她跟別的男人犯一樣的毛病！

蕭漢：什麼毛病？

冰清：好色！那天我讓他在卧室外等我一會，我在裡面換衣服，沒想到我剛換了一半，他就偷偷的進來在後面抱我……

蕭漢：別問，你又是一巴掌，對吧？

冰清：我的一巴掌讓他冷靜下來，他走後我也冷靜了下來，他這種男人不適合我！

蕭漢：請教你一個問題好嗎？

冰清：有話直說！

蕭漢：如果一個男人一點不好色，你會喜歡這個男人嗎？

冰清：男人為什麼非要好色？

蕭漢：這樣才有追求女人的動力啊！

冰清：我不管別的女人什麼樣，反正我接受不了！

蕭漢：那你這之後又處過男友嗎？

冰清：又見過幾個，但沒有相處。

我的父母見我成了大齡女青年，都希望我早點成個家。

其實我現在真的不想找了，不過去年我單位組織查體的時候，發現我有心律不齊，而且血壓也偏高，我真害怕有一天，我一個人在家犯了病，死了都沒有人知道！

於是我就上網徵婚，可在網上找不到一個適合我要求的男人，不瞞你說，我真的很失望，我不知道我的一生，能不能找到讓我停泊的港灣？難道我命中注定孤獨一生？

蕭漢：你這麼優秀，本來不難找，只是你……

冰清：只是什麼？

蕭漢：不說那些了。對了，你的那個有潔癖的閨蜜雲夢，她還想找嗎？

冰清：她不是不想找，她是找不到像她那樣愛乾淨的男人，再說她跟我一樣，生理上也不需要男人。

蕭漢：我想給你出個主意，那你聽了別罵我好嗎？

冰清：別廢話，直接說。

蕭漢：我覺得雲夢跟你倒是挺合適的！

冰清：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蕭漢：你跟雲夢一起生活！

冰清：什麼？我跟她？

蕭漢：是！

沉默，沉默！

冰清：那樣能行嗎？

蕭漢：你負責做飯，她負責清潔，互相照顧，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