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隱瞞
一大群老鼠吱吱喳喳的向一隻羸弱的黑貓圍了過來,這隻黑貓被嚇得渾身黑毛豎立,呲著牙嗚嗚的往我退。牆上一隻強壯的白貓忽然躍下,老鼠們見狀四散奔逃。黑白倆貓正要追擊窮寇,卻見天空中飛來大片老鼠的舅舅蝙蝠。那蝙蝠們個個面目猙獰,飛到當空一起鬆開爪子,「疫情炸彈」雨點般落下……
蕭漢叫著:「不要不要――」
醒來后發現原來是做了一場噩夢,這才長長的吐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今天是立春第二天了,可疫情依然嚴重,只好響應政府號召繼續呆在家裡。
吃了一碗泡麵,打開手機,見微信上有一位地址是荷蘭,叫菲雅的女士加自己好友。
蕭漢:你好,是徵婚網看到我微信號的嗎?
菲雅:你也好。是的,不過我主要不是為了徵婚。
蕭漢:那對你來說,徵婚是次要的,那主要的是什麼?
菲雅:我想結識一位南寧的朋友,希望他能給我幫個忙。
蕭漢:你是荷蘭的華人?
菲雅:我只是來荷蘭掙錢的。
蕭漢:需要我幫什麼忙?
菲雅:我兒子也在南寧工作,但半年前失去聯繫,我發微信他不回,打他的電話也成了空號,打他同事的電話也沒人接,我都要急死了!前幾天我正要飛到南寧去找他,可正趕上中國鬧疫情,暫時去不了。
蕭漢:你是想讓我幫你找到兒子嗎?
菲雅:是啊!不過你可以先給他的同事打個電話,他同事雖然不接我的電話,或許會接你的。
蕭漢:好吧,同是天涯單身狗,我就幫你這個忙。告訴我,你兒子叫什麼名字?你把你兒子同事電話給我。
菲雅謝過後告訴蕭漢,兒子隨自己的姓叫鍾飛,他同事的手機號是……
蕭漢撥打這個號碼,才響了兩聲就有人接聽了。
蕭漢:喂,你好,你是鍾飛的同事嗎?
對方沉默了片刻:你是哪位?
蕭漢:我在網上剛認識了一位女士,他給我的你的電話號碼,她請我幫忙找到鍾飛。
對方吭哧了幾聲才說:我現在也聯繫不上鍾飛,他走前說,他跟一個老闆去俄羅斯,要很多年才回來。
蕭漢:那他為什麼不給他母親打個電話呢?免得他母親擔心。
對方:他走時手機忘帶了,可能想不起他母親的手機號,也想不起她母親的QQ號和微信號,我們同事都知道,他記性不太好。
蕭漢:那他母親給你打電話你怎麼不接呢?
對方:我不喜歡接外地的電話,因為電信詐騙的太多了。
蕭漢:那怎麼接我的呢?
對方:因為你的號碼是南寧當地的,我以為是熟人。
蕭漢:你說的鐘飛的去向是真的嗎?那你知道他在俄羅斯過的怎麼樣?
對方:反正他說他去了俄羅斯,我聽說他在俄羅斯混的很不錯。
蕭漢:那我把你的話轉達給他的母親。
對方掛斷了電話。
蕭漢又連通了菲雅的語音。
菲雅很急切:電話打通了嗎?
蕭漢:打通了,他說你兒子跟一個老闆去了俄羅斯,在俄羅斯混的很不錯。他說你兒子走時忘了帶手機,所以暫時無法給你聯繫。
菲雅:那你把我的手機號告訴他了嗎?
蕭漢:我一會兒再發簡訊給他,告訴他你的號碼。
菲雅:謝謝你!虧了你幫忙,我才有了兒子下落的消息。你能理解嗎?做母親的我,現在的一切付出都是為了兒子。
蕭漢:完全理解!不過你現在可以放心了吧?
菲雅:我還不完全放心。這孩子,竟然能把媽媽的電話忘了!
蕭漢:也難怪,現在人們打手機只看姓名標註,不記號碼。
菲雅:倒也是。
蕭漢:現在你不用那麼著急了,給我講講你以前的婚姻經歷吧。
菲雅:好吧。我其實總想忘記過去,從不願對人提起,看在你幫忙的份上,我就對你講講我多舛的命運。
蕭漢:我相信你在老外的國度里,也希望與同胞說說母語,何況我們單身同命相憐。
菲雅:我是唐山人,在上大學的時候開始的初戀,他是化學系的班長。
蕭漢:你是校花?
菲雅:算是吧!不過我在英語系。
蕭漢:也算同學。
菲雅:只因為開學前,我和他打了同一個出租汽車去學校,便開始了互相愛慕。
他先是在食堂打飯時讓我加塞排到他的前面,後來就約請我去校外吃飯。他說我的眼睛好看象月亮,說我的嘴型象菱角,說我的體型是S線條。
我說你只看外表嗎?他說我的小心眼很可愛。
蕭漢:再後來?
菲雅:他約請我去野湖游泳。他不但身材勻稱,而且水性非常好。
他給我套上了一個塑料救生圈,推著我到了湖水深處。
這時候不知怎滴,救生圈漏氣了,嚇得我只能死死抱住他,而他竟然……
上岸后,我捶打著他的前胸,嗔怒:「壞蛋,你是故意的吧?」
當時他的臉紅到了耳根,那樣子非常尷尬,我看著特別可樂,便跟他對了一個火!
蕭漢:嘖嘖,好浪漫!
大學畢業后,他分配到了石家莊的一家國企的化工廠,而我到了唐山一家合資企業工作。
我送他到火車站的時候,他對我說:「我愛你!等我在石家莊買了房子,你就到石家莊來工作,那時候我們就結婚!」
我低下頭「嗯」了一聲。
可是……
蕭漢:他?
菲雅:他走後一開始我們天天夜聊,訴不盡的相思之苦和綿綿情話,可後來他以工作加班為借口,經常拒接我的電話,我就開始產生了懷疑。
蕭漢:那怎麼辦?
菲雅:我在單位請了兩天假,事先沒跟他打電話,去了石家莊。
在他下班的時間,我躲在他單位大門對面的路燈杆子後面。我看到他跟一個女的肩並肩走出來,又進了不遠處的一家餐館。
我看到,他倆飯後從餐館裏手拉手走出來,我明白了:他背叛了我!
我恨恨地站在他的面前,他鬆開那女人的手不知所措。
我沒有聽他解釋,背過身流著淚走向我的未來。
蕭漢:他對不起你,但你也沒給他留餘地!
菲雅:我受不了隱瞞,受不了欺騙!
蕭漢:你肯定很痛苦!
菲雅:初戀的背叛給我造成了精神上的巨大傷害,而對一個女人來說,對男人最大的報復,就是讓這個男人後悔,然後再向他投去輕蔑的一瞥!
蕭漢:你做到了嗎?
菲雅:我所在的合資公司,外資方是荷蘭人。有一位金髮白臉大鼻子的董事叫巴爾曼,經常讓我做他的翻譯,時常對我態度曖昧,打我的主意,以往我總是禮貌地拒絕他。
蕭漢:這之後?
菲雅:我喝過紅酒後對他做出了讓步!之後我就成了他的情人。
蕭漢:他多大年齡?在荷蘭有老婆嗎?
菲雅:他之前告訴過我,他35歲,沒結過婚。
蕭漢:這還好。
菲雅:他給我買了高檔的服裝、化妝品和金項鏈,我讓他開著高檔轎車帶我到了石家莊。
在我的初戀下班走出大門口的時候,我當著他的面,依偎著荷蘭人巴爾曼的肩膀上了高檔轎車,我在車內沖我的初戀「呸」了一聲。
我看到初戀那吃驚和呆愣的樣子我開心極了。
蕭漢:呵呵,你心裡平衡了是吧?
菲雅:很多女人年輕時最大的滿足就是優越感,當年我也不例外。
蕭漢:這也叫虛榮心吧!
菲雅:從那以後,我開始真正喜歡了這個荷蘭人巴爾曼,整天跟她親親熱熱,在公司人的面前,甚至有點肆無忌憚,儼然像是董事夫人,弄得單位上對我議論紛紛。
蕭漢:會不會樂極生悲啊?
菲雅:是的!不久,有一次我在他辦公室等他,正好電話鈴響了,我替他接了電話。我問哪位?對方是個女的,說英文。她問我是哪位?我說我是公司的外文翻譯,她說她是巴爾曼的夫人!她還對我說她兒子想爸爸了,讓我去把巴爾曼叫過來接電話!
蕭漢:哇,這荷蘭人是個騙子!
菲雅:我掛斷了電話,等巴爾曼回來后我跟他大鬧了一場,全公司的人都聽到了!
蕭漢:那以後你怎麼辦?
菲雅:從那一刻起,我被巴爾曼拋棄,同時也丟掉了工作。
我一個人在家整整哭了三天!沒有人關心我,也沒有人來勸我。
蕭漢:你父母呢?
菲雅:我是唐山大地震留下的孤兒,在福利院長大。大學畢業后自己在外面租了套房子。
蕭漢:你的命挺苦的!
菲雅:我自己擦乾眼淚,憑著學歷,找了一家私營生產出口工藝地毯的廠子。
蕭漢:你以後的婚姻呢?
菲雅:經過兩次傷害后,我真的怕了,怕再次受欺騙、受傷害。從那以後,我只想找一個老實可靠的男人,過安安穩穩的生活。
蕭漢:這樣想就對了。
菲雅:通過別人介紹,我認識了一個企業的技術員,他叫鄭一民。
蕭漢:人怎樣?
菲雅:有點文質彬彬但不愛說話,給人以踏實的感覺。
蕭漢:跟他結婚了嗎?
菲雅:我考驗了他一年多,在他家的催促下跟他結婚了。
蕭漢:跟他幸福嗎?
菲雅:雖然沒有太多的激情和浪漫,經濟上也不是太富裕,但倆人互相疼愛,互相呵護,生活倒也和諧幸福。
我對他的最低要求是:一定要誠實,一定要忠於家庭。
不久后我生下了一個兒子,就是現在的鐘飛!當時叫鄭庭君。
蕭漢:後來改名了?
菲雅:我萬萬想不到,他爸爸鄭一民,看上去那麼可信的人,竟然也背叛家庭!
蕭漢:發生了什麼?
菲雅:在孩子剛滿兩歲的時候,有一次我在街上看到他騎著摩托車,載著一個也就二十來歲女孩。我打計程車跟在後面,我看到他載著女孩出了市區。那女孩在後面緊緊的抱著他,他載著女孩開進了玉米地的小路!
蕭漢:你跟進去了嗎?看到了什麼?
菲雅:我還用跟進去嗎?他們進了玉米地還能有什麼好事?
蕭漢:你這麼肯定?
菲雅:等他回到家裡,我問他做什麼去了?這麼晚才回來,累不累?
他說單位加班,很累!
我掀翻了桌子……
我抱著孩子離開家住進了單位宿舍!
蕭漢:你沒聽他解釋嗎?
菲雅:我不需要他的解釋,我只要和他離婚!
蕭漢:是不是有些草率啊?
菲雅:我以前已經受過兩次傷害,我最痛恨的就是背叛和欺騙我的人,因此我不能原諒他!
蕭漢:於是你就?
菲雅:我通過法院離的婚,兒子判給了我。我不能讓兒子再隨他的姓,我要讓兒子隨我的姓,從那以後,我兒子改名叫鍾飛。
蕭漢:也就是說你姓鍾。
菲雅:為了不讓他爸爸和他爺爺奶奶看到我兒子,我辭去了廠里的工作,帶著兒子遷到了衡水市。
我租了一套房子,開了一個英語補習班,獨自撫養兒子。
兒子逐漸長大,他開始問我他爸爸是誰?我告訴他,他爸爸早就死了!
蕭漢:為什麼要這樣對孩子說?你的心也夠硬的!
菲雅:我不能讓兒子在他心裡有任何他爸爸的影子。
蕭漢:你挺極端的。
菲雅:之後我想再找個男的跟我一起撫養兒子,可現在的男人都很現實,都不肯擔這個責任,只要一聽說我帶著兒子,男人都會另找理由對我說「祝你幸福!」
蕭漢:可現實中,女人比男人更現實。
菲雅:多次徵婚碰壁,我也就失去了信心,把精力都用在了兒子身上。
兒子沒有讓我失望,他19歲的時候考入了大學,我心裡非常高興。
蕭漢:你兒子沒有辜負你的期望。
菲雅:可現實問題又擺在了眼前!他上大學需要錢,大學畢業后買房成家需要錢!我到哪裡去弄這麼多錢?
蕭漢:於是你就?
菲雅:我去唐山原先工作的那個合資企業,要來了那個荷蘭人巴爾曼的手機號,給他打電話求助。
蕭漢: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會幫你嗎?
菲雅:他讓我去荷蘭找他,他說他會幫我想辦法。
蕭漢:你就去了?
菲雅:為了兒子,我哪都敢去!
到了荷蘭,我跟巴爾曼在一起住了一個多月,他才幫我找了一份在餐館刷盤子的工作,之後我便聯繫不上他了。
蕭漢:在餐館掙得錢多嗎?
菲雅:很少,除了付房租外自己剩不下多少。
蕭漢:那還是沒錢供兒子啊!
菲雅:為了多掙錢,我不得不幹了現在這個營生。
蕭漢:你這年齡?
菲雅:老外對亞洲人的年齡辨識度很差,何況我又會化妝。
蕭漢:荷蘭這個國家?
菲雅:他們的法律和中國不同。
蕭漢:你兒子知道你在荷蘭的情況嗎?
菲雅:上大學時,他不知道。他大學畢業後到了南寧一家公司工作。
有一次,我正跟兒子通話,店裡忽然進來一位客人,我忘了掛斷手機,他在手機上聽到了我跟客人用英語的對話。
蕭漢:那你兒子?
菲雅:以後他再跟我通話時,語氣開始變得傷感。他……
蕭漢此時正在傾聽,忽然接到鍾飛那個同事電話號碼打開的電話,只好掛斷與菲雅的微信語音通話,而接通了電話。
對方:你能向鍾飛母親轉達鍾飛臨走前的一個願望嗎?
蕭漢有些驚訝:什麼願望?
對方:鍾飛希望他母親能夠回來,希望她能和他的爸爸重歸於好……
蕭漢:等等!這麼說鍾飛知道他爸爸其實不是真的死了?
對方沉默片刻:是的,從他上大學時起,他就見過他的爸爸!
蕭漢:他爸爸找到他了?
對方:是的。其實,從鍾飛上小學起,他爸爸就在衡水市找到了她媽媽,同時找到了兒子鍾飛,由於擔心他媽媽反對,就一直沒有公開去見兒子,只是每個月都會來衡水暗中看著兒子。直到鍾飛上了大學,他媽媽已不在國內,他爸爸才敢和兒子相認!
蕭漢:不可思議!你說的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你知道的怎麼這麼清楚?你到底是鍾飛的什麼人?
對方:我就是鍾飛的父親鄭―民!
蕭漢:真的???……
沉默!良久。
蕭漢:當初你真的有背叛鍾飛母親的行為嗎?
鄭一民:當初單位有一個剛上班的農村姑娘,確實喜歡我。我告訴這姑娘我有老婆,有孩子,我勸她不要錯愛,另外找個男朋友,她答應了。但在下班后,他要求我送她回家。
蕭漢:那怎麼進了玉米地?
鄭一民:我騎摩托車載著她到了郊外,她說可以走玉米地中間的小路,可我從玉米地中穿過後,發現是一片小樹林。
蕭漢:於是你們?
鄭一民:她比在路上抱的我更緊!但我還是把她送回了家。
蕭漢:可你的婚姻?
鄭一民:鍾飛媽媽由於以前受過傷害,所以心胸異常狹隘、偏執!她不聽我解釋,他執意要離婚!當時我說什麼也不離,但她起訴到了法院!
蕭漢有感而發:唉――!很多婚姻的破裂,雖然跟男人的行為有關,而更重要的原因則是女人的心胸、偏執與衝動!因此原因破裂的家庭不在少數。非常的不值與可悲!
鄭一民:那些年我無法公開幫助他們母子,但我已經攢錢給兒子買了房子。
蕭漢:你在盡父親的責任。這麼說你沒有另外再找?
鄭一民:直到現在我還是單身!
蕭漢:你還愛著前妻?
鄭一民:愛!
蕭漢:你想和他破鏡重圓?
鄭一民:這也是我兒子臨終前的願望!
蕭漢非常震驚:你說什麼?你兒子?臨終?!
哭泣!
鄭一民慟哭稍緩,抽泣著道:鍾飛早在半年前就去了另一個世界!
蕭漢鼻子也有點發酸:他是怎麼?
鄭一民:患了肝癌,確診時已到了晚期。
蕭漢:他這麼年輕就?
鄭一民:和他同病房的一個男孩才15歲,現在癌症患病率提前了。
蕭漢:太可惜了!
鄭一民:鍾飛工作后一直覺得腹痛,可因為剛參加工作,不願老請假,加上那又是私營企業,休息日很少,所以一直忍著,直到疼的躺倒在地。
在醫院裡,我看著他的人生走到了盡頭!
兒子臨終前看著我,對我說:「爸爸,求求你!別嫌我媽媽心眼小,讓我媽媽回來,你們復婚好嗎?就住在您給我買的那套房子里,我希望你們後半生能夠幸福!」
蕭漢:……
鄭一民:你千萬不要告訴他媽媽,鍾飛已不在了,因為兒子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蕭漢:我完全理解。
鄭一民:你願意幫我兒子完成他的臨終願望嗎?
蕭漢:我願意。但我需要考慮考慮,怎樣能讓他媽媽在思想上重新接受你,同時還要隱瞞她兒子的死訊,隱瞞她你和兒子的事。
鄭一民:你會很費心。
蕭漢:給我幾天時間好嗎?
鄭一民:先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