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絕望

那道黑光猶如墨龍，蘇澈卻能清清楚楚看到它的組成，那是一柄柄刀、劍、斧、筆甚至還有一條綳的筆直的長鞭，一方方大大小小的黑石散布其中。被任予奪的神識真氣牽動，挾著千鈞之力襲來。

蘇澈嘆息，分不清是猶豫還是惋惜，然後他伸手，從衝到眼前的黑光里撈出一把長刀，漆黑如墨，這刀正是先前被他點倒的黑衣人所用。

他手上不停，雙手連揮，這條墨龍急速縮小變短，眨眼間，那些刀劍斧筆和黑石，都被他從黑光里拆了出來，變成了原本的模樣。墨龍也徹底消失不見，只有那些被強行驅離的天地靈氣，發出刺耳的嘯聲，形成了一道小小的衝擊波，四下消散。

詭異的是，那些黑石和兵刃，被他分解開來之後依然在空中如活物般跳動，似是在竭盡全力想要掙脫他的束縛，聚合在一起，蘇澈不為所動，屈指虛彈。

清脆的彈指聲接連響起，每中一個，就彷彿被他擊散了附著的所有力量，直墜地面。

頃刻間，他四周落滿兵刃和巨石，身影幾乎被那些落石遮擋大半。

蘇澈在還原這些巨石兵刃時，他每從墨龍里撈出一件，任予奪的臉色就蒼白一分，到墨龍徹底消散，他的臉色已經近乎透明，然後，不等他掙脫，蘇澈又把他在這些物品上附著的神識一一擊散，任予奪再也忍不住，渾身的氣勢一下消散，一口鮮血噴出。

鮮血里，竟有絲絲縷縷的紫氣散出，雖然幾乎不可見，但總是真實存在。

那竟是真血，是修鍊之人踏入煉神后開始凝結的本源氣血。

僅僅一招，並且沒有還手，就將一個煉神高手重創，甚至讓他吐出了真血，隨著周遭狂暴的氣息平靜下來，葉念他們慢慢圍了過來，雖然他們或許不清楚真血對一個煉神以上的強者意味著什麼，但是至少他們看得出來，任予奪已經受了重傷。

御物，就是煉神以上的高手將自己的神識分化成一縷縷，每一縷都帶著自己的真元，其中有自身識海里的真氣，更有從天地間引來的靈氣，然後每一縷神識真元就可以操控一物，隨心所欲。

能操控多少外物，以及能控制它們做出多少變化，那就取決於自身神識的強度和意識的堅韌程度。當然，還要有雄厚的真元支撐。

神識越強，能夠分化出的神念就越多，然後如果意識不夠堅韌，分化出的念頭再多，變化也有限，更無法掌控自如，是以，兩者都不可或缺。

修行之人若心智堅韌，又有高深境界，便可分化出千萬神念，御使萬物，不管傷人還是其他，都是無往而不利也。

七百年前，魔門天才琊瑝，驚才絕艷，修為奇高，以雷霆手段一統世間眾多魔門，壓服各大巨妖邪魔，被尊為魔帝。

昆崙山為正道翹楚，琊瑝一心想要奠定魔門萬世之基業，為煉製神器，傾魔門之力大舉攻打昆崙山，正道視之為浩劫，也欲一戰而滅天下魔門，於是各派也是全力以赴，支援崑崙，打的不可開交。

琊瑝凶焰滔天，與當年的正道第一高手紫清真人戰於崑崙之巔，是役，琊瑝法術蓋世，已經觸到大逍遙的門檻，紫清真人節節敗退，昆崙山邪氣衝天，終於驚動了崑崙劍池裡的九柄神劍。

那九柄神劍皆是昆崙山創派以來歷代大神通者所遺兵刃，都已生出靈識，謂之劍靈。感受到滔天邪氣，劍靈蘇醒，紫清真人察覺，以神識溝通劍靈，劍靈同氣連枝，助紫清牽動池內萬劍，施出御劍一道終極神技「萬劍歸宗」，御使萬劍一舉破開琊瑝的五重天魔結界，將其重創。

從此御劍大放光彩，可是自古至今，又有幾人有紫清真人那等修為？況且即使到得他那境界，哪裡又有那麼多神劍願意供其驅使呢？

蘇澈赤手空拳，分光捉影一般拆散那條墨龍，就是直接傷了任予奪的神識，他每鎮住一件，就是把任予奪附在其上的神識和真元統統打散，真元散去並不要緊，假以時日就可以重修回來，然而那些被擊潰的神識可就要了任予奪的半條性命。

因為等到這些神念被任予奪收回識海，已然被蘇澈震散過半，都已殘缺不全，煉神境神識本就初成，很是羸弱，猶如襁褓嬰兒，需修鍊者不斷吸納凝結天地靈氣來洗鍊充盈，方可慢慢變強，這個過程本就非常漫長和艱辛。

而任予奪這次相當於把本就虛弱的神識一下耗去近半。這對於煉神境的修者來說，幾乎是不可逆轉的損傷。散去的神識，幾乎再也無法凝鍊出來。

這一次出手，任予奪就是因為吃不準蘇澈的實力，所以一出手就竭盡全力，勝則讓對方化為齏粉，敗則神識消散，傷及自身根本。他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也是不留後手。

神識消散殘缺，一切術法威力都將大打折扣，因為從根本上去看，世間法術皆是對天地靈氣的應用之法，而神識正是人與天地靈氣溝通的橋樑，神識越強，橋越寬敞，能夠引來的靈氣也就越多，法術威力自然就越大，現下任予奪的橋雖然未斷，但也已坍塌不少，且自身無力修復，那麼他能引來多少靈氣，也就不言而喻了。

任予奪臉色灰敗，原本旺盛的生機幾乎肉眼可見的散去，頃刻間彷彿老了十多歲，光潔的臉上瞬間皺紋叢生，滿頭烏髮也漸漸轉白，最後變得花白一片。這幾乎是修者們壽元將盡時才會出現的狀況，此刻因為他神識受損過重，提前顯現出來。

這一次，他受創之重，今後若無奇迹造化，就算能恢復如初，此生境界也再難提高，換言之，他的修鍊前路，幾乎已徹底斷絕。

任予奪全力一擊，被蘇澈輕描淡破去，猶如閑庭碎步般的隨意，那他的境界，又該到了何等地步！

場間一片寂靜，眾人臉色各異，先前高深莫測的任予奪，此刻卻變成這副模樣，都不知該做何感想。但是心中都有一念：今日有蘇澈相助，滅頂之災就煙消雲散。人人都鬆了口氣。

而任予奪那三個下屬，臉色更是蒼白，彷彿重傷的不是首領，而是他們自己。

蘇澈神色平靜，他走上前去，看著任予奪的眼睛，說道：「閣下是昆崙山弟子吧，這一手御劍術，以你目前的境界，能有這等威力，也算難得了，昆崙山乃是名門正派，你既有此天賦，何必如此。」

他的聲音平靜而清晰，再沒有惋惜之意，只是在訴說這個事實。

任予奪不過煉神初境，能同時分出數十道神念御物，已經是這個小境界所能達到的極限。

聽到蘇澈的話語，任予奪原本一片悵然的臉上顯出嘲諷之色：「昆崙山高門大派，哪裡是我這孤魂野鬼所能高攀的，閣下修為遠勝於我，任某識人不明，輸的不冤。」

蘇澈搖頭說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罷，你若不上來就是這等雷霆手段，我也不會斷你修行，我想，或許只有這樣才能消除你心中戾氣，以後，好自為之吧。」

對於惡人來說，力量就是他為惡的源泉，斷了他的源泉，他或許不會變成好人，但是，沒了依仗的惡人，危害要小了很多。

任予奪默然，今日事自他御劍被破后，就已成定局，自己再難全功，眼下身被重創，仙路斷絕，二十年拼殺，一朝盡毀。